晨笨拙的、费力的拿住杯子,齐枫曦帮他往嘴里倒,虽然洒出来一些,但是喝下了大部分。
“晨,真棒!你真聪明!那只姓章的猴子是没办法理解你的智慧的。”齐枫曦摸摸他的头发,笑着对他说。现在的晨对齐枫曦已经不像第一周的时候那样警惕,也不再发出凶恶的嗥叫。在刚来的时候,即使带着厚厚的皮手套,齐枫曦也能感到晨的牙齿在咬他时的凶狠力度,但是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不带防卫的亲近晨了。
听到他的夸奖,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愉悦态度,也很高兴的发出欢呼雀跃的叫声。
比齐枫曦预料的速度还要快,他很快的学会了如何使用刀叉、调羹来吃饭,“即使没有逻辑推理能力但至少他有很qiáng的模仿能力,这个十七、八岁的láng孩甚至比人类普通婴儿的模仿力还要qiáng。”齐枫曦心想。
但晨偶尔做出的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则让齐枫曦也常常大为惊诧——比如今天晚饭的时候,刚学会使用餐具的晨吃饭速度比齐枫曦要慢许多,吃到一半的他看到齐枫曦的碗里已经迅速被打扫的空空如也时,竟然隔着铁笼,将他盘子里一块尚未动过的蛋糕递到齐枫曦面前……
一种莫名的qíng愫从齐枫曦的心里涌了上来。
所以在章教授的实验接连被晨破坏的同时,齐枫曦也正忙着叫报社的朋友帮忙找来了各种生物周刊和书籍,他试着用书里面的方法来简单测试晨的理解能力:从家带来了各种音乐的磁带放给晨听,láng孩只是在那里静静的侧耳听着,看不出什么反应。齐枫曦只好换其他的东西给他玩,几次试验毫无结果后,齐枫曦叹了一口气,也许自己把他的智力估计过高了,连徐剑这样专业的科学人员不也说晨的智力只有院子里的狗那么高么,更何况自己没有测试人类脑电波、汗液和唾液分泌的各种仪器,即便是晨对这些音乐有不同的微妙反应自己也是无从得知的。
然而两天后齐枫曦的这个想法彻底被推翻,当他正要下班时,突然听到了在关晨的屋子里传来的一阵断断续续的轻哼声,旋律和节奏明显不同于以往单调的野shòu嘶叫。就在齐枫曦正在诧异时,他猛然想起这让略感熟悉的旋律就是前两天他拿给晨听的“沃尔塔瓦河”!
小心翼翼的踱到晨的房间门口,齐枫曦侧身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望去,晨正抱膝侧靠在关他的铁笼子上,抬起头看着房间窗外正努力向天空的方向伸展着的绿色橡树枝,那完全是一个真正男孩儿的姿势。橘色的晚霞透过狭小的窗口,映照在晨修长健美的人类躯体上,好像泉水女神爱上的那个古希腊美少年,不完整的旋律从他的嗓子里地轻哼出来,像是一个被囚禁的天使正唱着暮的挽歌。
“徐剑那个混蛋!什么只有狗一样高的智力!他听过有哪只狗能学会唱歌的吗?!”齐枫曦暗自骂道。
第4章 神秘的豪宅
齐枫曦第二天带了很多纸和画笔去上班。午休时间他将许多彩笔留给láng孩涂鸦,据那些让齐枫曦头大的诸多生物类书籍所云:这也是测试一个人内心反映的绝好方法。
而他自己则在一旁用铅笔给晨素描。齐枫曦的素描基础非常好,早在上大学的时候美术社就常常邀请他参加一些比赛或是帮忙设计一些宣传报。面前的晨虽然常常做出一些野shòu才有的姿势和举动,但是却显得自然而别具野xing的魅力。
齐枫曦借用铅笔目测了一下晨的骨骼结构——身材比例标准的近乎完美。
正当齐枫曦画到一半的时候,晨向他举起自己涂鸦过的一张纸挥舞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兮、兮”声,听上去像风刮过的声音一样。
齐枫曦上前去看,上面被红色的蜡笔涂的乱七八糟,可又模模糊糊像是个人的样子,他不由的笑了:“小家伙,画人可是高难度呀,以后我慢慢教你。”
láng孩看到他笑也很高兴的再次发出刚才的那种并不好听的“兮、兮”,这显然不是láng本该发出的声音,晨也显得相当努力和费劲的样子。
“呵呵呵,晨晨是想笑吗?笑可不是只发出‘嘻嘻’这样的声音就行的,慢慢来。你笑起来一定很漂亮……”齐枫曦的话没说完就突然被晨脚下的另一幅画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座房子的画。大概因为画直线条的房子远比画人物简单的缘故,那幅景物像画的异常清晰,但是更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那简直就是一座后现代派风格的豪宅,造型简约而独特,晨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像这样新颖的建筑他不可能在挨山的村落里见过,而科学院的楼又是普通的包豪斯风格,结构设计远不及画中建筑jīng致巧妙。
“晨,你是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你是被父母丢弃到森林里的,还是露营的时候被láng叼去,或者是……”
“在被láng养育之前的你是怎样的呢?”
“你的家人呢?你的父母兄妹呢?”
“你,有以前的记忆吗?”
可晨还是一味的向他发出“兮兮”声,齐枫曦叹了口气。
……
“您想说明什么呢?先生。在我看来,这只是毫无意义的胡摸乱画。”章教授扫了一眼齐枫曦递过来的画,又补充了一句,“丝毫看不出任何房子的影子。”
“也许是有点乱,但还是很清楚的,您看这栋房子,或者说是别墅,它的设计非常新颖,画得潦糙但是整个建筑结构还是很清晰可见的,您看这里,这是主建筑的支撑壁,很典型的西班牙建筑风格;而这边有点像在模仿赖特的流水别墅……”
“齐先生,我并不想雇佣一个艺术家或是建筑师在这里看护动物,那未免大材小用了。而且请恕我直言,在我这个不懂什么叫做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外行人看来,这张纸上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图形。”章教授抬起向前突出的四方下巴,坚持用他引以自豪的皇室腔调英语与齐枫曦对话。
齐枫曦只好qiáng压怒火地改用英语对答:“您难道不觉得这非常重要吗?您没有想过这个láng孩是有父母家人的吗?这个房子,很可能就是他原来去过的某个地方甚至就是他的——家。”
“我很欣赏您丰富的想象力,但是作为一个科学家和一个研究动物大脑30多年的学者来说,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即便是一只猴子也是可以画出这种东西来的。天上的白云也会被风chuī出各种形状,一只猩猩在电脑上敲打足够长的时间也可以打出一句莎士比亚的诗句来。”
齐枫曦头盯着章教授的鼻子,头一次觉得这个人并不挺直的鼻子太高了点,也许在上面加上一拳会让人看着舒服得多。
而晨对章教授试验不合作的态度终于在这个星期三的上午激怒了他,他叫人抬来了一个巨大的三合板制成的盒子,木箱子没有封底,刚好将囚禁着晨的铁笼子严严实实的罩起来,章教授严禁任何人走进关晨的屋子,每天只允许齐枫曦将必要的食物和水送到笼子里去。
“这样就像关禁闭一样,科学院不是驯shòu的马戏团,我们会尽量避免对动物造成身体上的物理伤害。”第二天吃午餐的时候徐剑向齐枫曦解释说。
“所以转用心理压力和jīng神迫害的方式吗?”齐枫曦不慌不忙的讽刺。
徐剑噗哧一声的笑了:“你最好别当着教授说这种话,小心被解雇。这种方法就是他想出来的,实践表明——在驯服智力水平不差的动物上效果明显。”
“没错,教授他的确聪明,”齐枫曦仍保持着讥讽的腔调,“二战时德军也会对重要俘虏采取相同的办法。看过史蒂芬?茨威格的小说‘象棋’吗?”
“没有,”徐剑一边问一边将午餐里的最后一块jī蛋夹进嘴里,“讲什么的?”
“兄弟你该补补文学了。”齐枫曦想着被关在不到2平米大的黑箱子里的晨,顿了顿说,“讲,一个博士就是被德国军官用相同的办法bī疯的。”
晨关禁闭的日子已有三天,他像死了一般在黑匣子里没有动静、没有声响,只有每次齐枫曦将箱子的小门打开时他才厉害的闹起来,嘴里仍然发出的那种向风chuī一样的奇怪“兮、兮”声,可当齐枫曦走出房间以后箱子里又没有声音了,这种沉寂让他心慌。
下班回家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这大概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雨了。冲去了一天的闷热和cháo湿,每个人都感到清慡了一些,只有齐枫曦觉得更加的烦躁。
晚饭过后,齐枫曦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在晨被关在黑箱子的这三天里齐枫曦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心烦气躁,不但做任何事qíng都安不下心来,脑子里还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晨在晚暮里哼着‘沃尔塔瓦河’的安静样子,还有像星辰一样闪烁的黑色眼睛。
母亲打来这个电话可谓及时,关爱的嘘寒问暖让他心qíng平静了许多。
“曦曦,入秋要多加件衣服,我给你寄去了一件毛衣,你看看合不合身。”
“曦曦,如果最近心烦就先把工作放一放,你从小要qiáng、上进是好事,可太拼命伤了身体就不好了。”
“曦曦,你女朋友也找过不少了,现在到底有没有中意的?我看上次叫小雯的那孩子挺不错的……”
“曦曦,别往家寄钱了,我和你爸什么都不缺,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和家里说……”
“曦曦……”
“曦曦……”
“曦曦!”曦、曦?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齐枫曦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晨在画画时发出的“兮、兮”声,在他送饭时发出的“兮、兮”声……难道,难道那是在叫他的名字么?
“妈,我有点是事出去一下,回来再给家去电话。”齐枫曦迅速挂上电话,顺手拿起门口衣架上的棕色夹克,冲出了家门。
晨,你那是在叫我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我和徐剑或和李默然在你屋里说话的时候吗,还是章教授叫我往你那里搬仪器的时候?或者是……
“晨!”齐枫曦几乎是冲进科学院的,黑压压的科学院里寂静无声,使外面大雨拍打水泥地板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齐枫曦沿着走廊来到位于科学院后部的晨的囚室,据说原来那里关着的是一头从外国运来的熊,异常聪明,然而现在那只熊已经搬家到了充满了刺鼻福尔马林气味的“标本室”。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居然听到了一阵低泣声,是晨在哭,那不是láng的呜咽,而是像人一样的哭声,很轻很轻,里面却流露出那么多的孤独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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