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语文课没学过那个父母都是烈士,出生在监狱里,生活可怜吃穿不足却依旧乐观的孩子,那一课吗?你看他妈不在了,有爹跟没爹一样,也挺可怜的。”
殷渔无言以对,等车开上路,他才说:“那你真的不告诉殷莲吗?”
“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孩子。”许书砚笑了笑,“我很喜欢,你呢?”
殷渔闷闷地把胳膊搭在窗边,有气无力地回答:“无所谓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对你的感qíng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一只猫的加入而改变,你明白的。”前方是红灯,车速减慢的时候,许书砚伸手拍了拍殷渔的肩膀,“而且,陆雯雯给我的回报,很值,对你也是。”
“她给你什么了?”
“刚才那女人jiāo给我这个。”许书砚指了指后座。
殷渔回头张望,看见座位上的公文包。
“那是什么?”
“还记得你爸爸当年怎么死的吗?”
殷渔喉头一哽,胸口渐有起伏。但他没说话,像在等许书砚。
“这公文包里的东西,足够证明孙让是杀害他的主谋,虽然不是他动的手。”许书砚停了几秒,温柔地看向殷渔,“目前不清楚是否过了时效,我会及时联系律师。”
殷渔依然垂头不语。
许书砚又瞄了他几眼,不得已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手一撑靠过去,捏住殷渔的下巴,看见一双发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轻轻吻下,感到被衔住的唇瓣在微微颤抖。
“都……这么多年了。”殷渔低下头,许书砚抱住他。他两手抓紧许书砚的外套,缩在他胸前抖动,随后呜咽的低泣声传出,“对不起,我又……又这样……”
许书砚不停亲吻他的头发,呢喃:“不要紧不要紧,你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开心起来,只要记得我爱你这一件事就够了。”
*
然而许书砚在打电话给律师前,有了新的想法。
他去找殷仲月,说明来意,让她自行斟酌。
殷仲月顿时面色如土,原本恢复中的红润一下变得苍白。但毕竟是见惯了风雨,平静地说:“你就不怕打糙惊蛇?”
许书砚笑笑,垂眼看向她桌上的那本圣经,“我知道这是您的心病,殷氏jiāo给其他人,未必比您做得好。但孙总……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每个月都会从集团支走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话还没说完,殷仲月就彻底变了脸色,一只手啪地拍桌:“你在威胁我?知不知道我可以马上让你消失?!”
许书砚笑容不减:“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是单枪匹马地过来。那份足够让孙让在牢里待一辈子的证据,现在不在我手上。如果我消失了,它会马上寄到律师、报社和网站。我的命还没那么值钱。”
殷仲月椅子转向别处,只留个背影给许书砚。
良久,她低声说:“你回去吧,我得考虑考虑。”
这个从二十岁就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如今暮色尽显。许书砚看得出,她是真的想退出了。
他起身离去,轻轻带上门。谁知道还没转身,就被人狠狠按在墙上。
“你找她gān什么?你和她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在背着我做什么jiāo易?”
是殷莲,从陆雯雯离世至今,半个月过去,他还是第一次露面。
他力气大,许书砚被按得难受,“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殷莲这才松了手。许书砚转身看他,消瘦得可怕,面颊凹陷,胡茬茂盛,眼圈青黑,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很久,怎么那么惨?”
殷莲嘴唇哆嗦着,许书砚把他拽到楼梯间,他才终于开口:“我……我老婆怎么死的?”
“你回来多久了?没人告诉你吗?”
“我不信!他们爱怎么扯淡我不听!”听许书砚这么问,殷莲陡然激动起来,“我就相信你,我听你说。”
“她开车冲出山道,掉下去……失血过多……”
砰砰砰――
殷莲拳头擂向墙壁,发出阵阵闷响。他痛苦地蹲下,十指□□头发里抱住头,“蠢,真他妈的蠢女人,我早就说了不要跟我嘛。”
许书砚站在一旁冷眼看他,“听说你还带人去澳门玩,过得开心吗?”
“别对我这么yīn阳怪调的!”
“哟,难不成殷总是带小鲜ròu过去谈生意?”
殷莲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呼之yù出。可他只瞪了半分钟,脸上浮现哀色,小男孩一样抱腿坐在地上,“她走了也好,比待在我身边好。”
“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和男的只是玩玩,她肯嫁给我,我挺高兴的。我只是不懂怎么对她好。”殷莲脸埋向膝盖,重新抱头,声音渐渐小下去。
许书砚有些动容,“她走之前,把小孩托给我。”
殷莲抬头愣愣地看他几秒,随后茫然地点点头,“好,好,跟你也比跟我好。抚养费我每个月定期打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说。”
“不要告诉他,我是他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明天就完结啦~感谢看文的各位~
☆、尾声
“好,我答应你。”许书砚应着,向殷莲伸出手。
殷莲面露感激地站起来,用手胡乱抹眼睛,“怎么样?我们再去gān一票?”
“gān一票?”
“上次让你查孙让支走的款项流向啊。”
“确实每个月有笔五十万的大额款项不知去处。”
“哼,”殷莲露出yīn戾的笑容,“那个贱人,吃喝嫖.赌什么不玩,难为我姑妈现在还没和他离婚,还要维护那点可怜的殷氏声誉。有个狗屁声誉,没有一个人是好东西!”
许书砚没吭声。
殷莲整理衣服,想到什么,停下来,“不如我们俩把孙让给做了?”
许书砚微怔,“做了?”
“gān票大的啊!再说了,你指望用法律对付他?省省吧!”
许书砚心知这事不能再瞒着他,便说:“我刚才去找殷仲月,就是为这件事,她说她会考虑。”
“考虑?你信她?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好吗?谁跟你一条船?我!”殷莲板起脸,“这局我玩定了!你不跟也得跟,否则我们一起翻。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一样,我那个哭包弟弟还等着你呢。”
*
这天晚上殷渔加班,许书砚在家里等他。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入定了一般。他修长手指夹着香烟,总是等烟头燃烧至烟灰快掉时,才往烟灰缸里抖落。
许书砚在想孙让。
他没怎么见过孙让,除了有一年集团年会,殷仲月携丈夫出席,亮相了几分钟。印象中他有着相当敦厚的外貌,当然人不可貌相。
他当年伙同林氏,雇凶杀死殷渔的父亲仲樊,成全妻子殷仲月掌握殷氏。殷仲月不动他也无可厚非――这种废物丈夫,她养的起。不过最近几年他赌瘾渐重,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公海赌.船。
而殷氏,也不像当初那么瞩目。
殷氏业绩下滑,有目共睹。
可不管怎么说,亲手做掉孙让在许书砚看来,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狂念头。他不愿陪殷莲一起疯,但又确实忌惮那句“否则我们一起翻”。
他知道,殷莲无所顾忌。
孙让……
许书砚起身去厨房热牛奶,猛然想到孙颉。
孙颉去哪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他人?躲起来了吗?
思绪纷杂间,外面传来钥匙开门声。
“书砚?我回来啦!”殷渔还在收钥匙,头先探进来,朝许书砚甜甜地笑。
许书砚放下杯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了?”殷渔察觉不对劲,凝住笑,急忙走来。
“没事,”许书砚摇头,心想他真敏感,用手摸摸他的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殷仲月退休,把你顶上去,让你做殷氏的总裁,你高兴吗?”
殷渔狐疑地问:“她为什么要退休?为什么是我上去?你们又准备gān什么?”
许书砚看着他清亮的双眸,小刷子似的眼睫,品着他一连串的反问,突然意识到殷渔的恐惧和……他不再相信自己。
纵使他从来没问过一句。
“我一直想说……”殷渔犹豫着喉结上下滚动,手指在许书砚胸前画圈,“书砚,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你的抱负可以用到正确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许书砚僵了僵,随后温和地笑起来,“刚热了牛奶,我喝了一点,你要不要?”
“当然要。”殷渔看着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
深夜,许书砚从梦中醒来。
身边的殷渔仍在熟睡中,许书砚坐起来,打开枕下的手机,看到殷莲发来的微信:你找时间来我这一趟,我们商量商量这局怎么玩。孙让生活挺没规律的,得费点心。
许书砚面无表qíng地回复一个“好”。
丢了手机,他转头看殷渔。沉沉的黑暗中只听到他的呼吸声,看不清他的脸。许书砚俯身,凭直觉jīng准地找到位置,浅浅啄吻殷渔的额头。
他是该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牵连了。
*
“快进来进来!”殷莲招呼许书砚进屋,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
许书砚四下打量,意外发现屋子里外都gān净整洁。
殷莲看出他的惊讶,翘着嘴角说:“请个保洁员,按时上门打扫卫生,效果一样的好。不然你真以为这世上谁离不了谁?”
这话让许书砚心头激起嫌恶,但他忍住了泼啤酒的冲动,灌下一口,问:“找我有什么事?”
“药下过了,人绑过了,车也撞过了,我们还有什么没玩过?”殷莲一脸兴奋,眼中透着股疯狂。
“他不是每月都去公海赌船吗?”许书砚手指敲着啤酒罐,“直接推到海里喂鲨鱼啊。”
“妙!”殷莲想象那个画面,激动得猛拍巴掌。
许书砚终于控制不住地提高音量:“殷莲,你真打算这么过一辈子?”
殷莲歪着脑袋,像是没听懂。
许书砚站起来,在客厅焦躁地来回踱步,“你回答我,你玩完孙让这一单,接着到谁?后面怎么排的?还有几个人?”
“你gān什么?想和我闹掰?”殷莲皮笑ròu不笑盯着他,“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吃定你了!凭什么你们都过好日子,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看这屋子,多冷清啊!”
“冷清也是你自己一手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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