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他所喜欢的雷纪秋。
“那你们聊,我借齐轩的书房一用。”雷纪秋站起身,这让荣歆对他更有好感,因为这个朋友知qíng识趣,不做电灯泡,没准还会是她最qiáng的支援盟友。
“纪秋——”叫他也不回头,齐轩觉察出异样,却无奈荣歆开始数落抱怨他离开那么久也不联络,害她多么担心。不管是出自一个男人的绅士品德,还是自小玩大的深厚友qíng,他都不能丢下荣歆不管。
……
雷纪秋从书橱下面抽出藏匿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今早齐轩吻他的镜头,看起来是用望远镜拍的,画质不甚清晰,却足以辨认出齐轩和他的侧脸。
“原来被吻时看起来这么傻。”雷纪秋自嘲笑了笑,拿出随身的打火机从相片一角烧起,火焰很快吞噬了照片上亲密的两人。
言欢威胁的话仍在耳边:要我把照片跟你猥亵我的前科记录一起寄到警察局吗?
猥亵他的记录,雷纪秋不由摸鼻子笑笑,真亏他说得出口。
看向深蓝夜空,过往回忆如同隐藏在那些乌云里的繁星点点,雷纪秋轻轻自言自语道:“烂好人,你儿子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
十七岁的事,已经十一年前了。十七岁,他已经在街头厮混了两年多,政府负责完成义务教育,就一脚将他踢到社会上。
他并不觉得委屈,更不会自怨自艾,身为孤儿,父母遗弃他的同时即赋予他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比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幸运得多,不是吗?
将三天里唯一偷到手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加起来的钱还不够去店铺买两个包子。
雷纪秋不想目不转睛盯着包子铺,可他的肚子却让他难以移开视线。直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初中男生走进去,掏出钱买了一纸袋包子,腼腆笑了笑,一脸幸福的上路,显然他走的是回家的路。
雷纪秋突然觉得很不慡,所以他跟上去,如果这小子在下个路口左转,就势必要经过那片建筑工地。
男孩的确是左转了,雷纪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老天赏赐他的,三两步赶上去截住他的去路。
“钱都拿出来!”故意做凶恶的模样,其实他连把水果刀都没有,能做什么?
可那男孩竟生生被吓哭了,还泣不成声,雷纪秋一见就厌烦得要命,掏光他口袋里的钱,又抢过包子,相比之下后者更重要些。
“滚吧!叫你滚听见没有?”
那小子腿一哆嗦,竟不敢从他身边走,反而钻进钢筋筑起的工地里。
“喂!你是白痴吗?”雷纪秋厉声道,“初中生看不见危险这两个字?”
实际上男孩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远离雷纪秋。
“怎么就这么倒霉?”包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雷纪秋紧随其后进入工地里。
“小混蛋,别跑!”可是他越追,男孩跑得更往里,直到墙角下瑟瑟发抖,雷纪秋已看见上面摇摇yù坠的横木。
“过来!”雷纪秋见那男孩不动,上面粗大的横木却砸下来,来不及多想纵身将男孩挡在身下。
他听见身上被砸得啪啪做响,头皮发烫,他站直身一摸,满手的鲜红。男孩怔怔看着血片刻,一咧嘴哇的又哭出来。
“流血的是我,你哭屁啊!”雷纪秋不慡的骂道,将手中粘腻的血放进嘴里舔舔,“说起来还渴得要命,血既然流了就别làng费。”
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又分离,一样东西看出三重影子,看那男孩鼻涕汪汪的脸居然变成三个,心里大叫一声晦气。
气力被抽gān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倒下去,雷纪秋突然想到,他居然是为几个包子死的,真不值,好歹死前也咬上一口。耳朵里充斥那男孩的叫喊,如果还有半分力气,他一定大骂一声闭嘴。
醒来他整个人在白色世界里,他不太高兴,曾以为天堂是绿的,居然猜错了。但扭头就看见那个爱哭的小子红得跟兔子一样,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雷纪秋叹了口气:
“原来是下地狱了。”
这时穿白褂带口罩的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爱哭的小子撒着娇声喊了声:“爸爸。”
雷纪秋jī皮疙瘩抖落一地,再看那男人倒确信他们是父子两,而且那个当爸爸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比他儿子还腼腆。
“他这次晕倒不仅是因为头部受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低血糖和缺铁xing贫血,而且身上有多处被殴打的伤痕,他父母可能牵涉nüè待儿童。”
“不是我爹娘gān的”,雷纪秋声明,“他们连要都不敢要我,怎么舍得打我?这是我偷钱包被人抓着时打的。”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同qíng,但很快被现实中的见怪不怪冲淡,转头问那男人:“他既然是孤儿,那医药费和住院费谁付?”
“我又没叫你们救,凭什么给你们钱?”雷纪秋挑衅式动动眉毛。
那医生一副要挽袖子上来揍人的架势,被那男人拦下,好声好气说道:“我付我付,他是为了救我儿子,本来就该我掏钱。”
医生看了他两眼,也不避讳的说道:“你要做好事我管不着,不过这种社会小混混手脚不gān净心眼也多,小心被他赖上吃不了兜着走。”
那医生走后,男人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雷纪秋神qíng古怪的看看那男人,说道:“你脑袋有病要替我给钱,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个庸医打我一拳,然后就赖着他不光要治好我的病,还得用钱打发我走。”
“……”
男人愣了片刻,露出连只苍蝇都不伤害的温和笑容,“我叫言世开,这个是我儿子言欢,他才十四岁,遇上事qíng就吓坏了。”
十四岁,雷纪秋冷声笑笑,他十四岁已经会翻墙开锁入屋盗窃了。
“你就不怕让我给赖上?”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的意思是,我收养你,当然你不愿意叫我爸爸也无所谓。”
雷纪秋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嗖的拔了手上的输液,小缕血飞溅出来,叫言欢的小子看起来又要开哭,雷纪秋急忙用棉花压住伤口。
“痛啊,说明我不是在发梦,那就是你在发烧。”
“胖小子,也就是我儿子言欢,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父子两个生活也有些单调,何况你又救了胖小子。”
“他妈的,他到底说清楚没有?是我抢他的钱,抢他的包子,他才跑进建筑工地的——”
言世开似乎完全听不见雷纪秋在说什么,仍自顾说道:“我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稳定,养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哥哥,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爱哭的小子居然还用那只抹满眼泪鼻涕的手来拉他。
“我不要!”霍然挥手打开,雷纪秋冷笑,“你们是打算卖了我还是宰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安什么居心,但我身上剔了骨头没几两ròu,保证是趟浊本的买卖。”
这话一出言世开就愣了,半晌不说话,雷纪秋正以为闹剧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他居然把身份证,户口本,工资证明单,甚至连言欢出生证和学生卡也带来了,还有办理收养手续的工作人员。
就这么一团混乱里,雷纪秋刚想开口拒绝,就看见言欢泪眼婆娑的模样,糊里糊涂就按了手印,那就是张卖身契。
他住进言家,身边多了言世开言欢,一对白痴脱线的父子。
数罪并罚 正文 第17章
章节字数:4250 更新时间:07-09-13 18:16
月亮被完全遮盖住,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麻木的四肢,带着几分幸福回忆的笑容,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言家父子那样的人存在。
但他同时也明白一件事,曾经的言欢,那个爱哭的小子,喜欢追在他身后的男孩,已经不存在了。
他轻轻将书房的门打开一fèng,看见客厅的qíng景,先是笑声,然后是荣歆欣喜动人的模样。
“你看,这就是我的记者证,最大的报社,最公正的报道,最出色的外出记者。”
“小丫头,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本事,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齐轩看起来也是由衷的开心。
“怎么会是说说?从小时侯我们就说好,我要做记者,你要做警察——”
“齐雅要做医生。”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你知不知道齐雅为什么要做医生呢?”荣歆装做神秘的问道。
“该不会是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吧?”
“他只跟我一人说过,他说,齐轩做警察会容易受伤,他当了医生就可以第一时间给你治疗。”
这话让齐轩的笑容僵在脸上,荣歆立刻察觉了齐轩的悲伤,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
“没事的,齐轩,齐雅会在天堂里微笑看你实现梦想的。”
雷纪秋关了门,倚在门上眼望着天花板淡笑——看来自己也不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
齐轩很快拉下荣歆的手,笑道:“我没事。”
敏锐的女孩发觉齐轩似乎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只是让他变化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
送走荣歆,齐轩立刻拉住雷纪秋问道:“为什么要那样解释我们的关系?”
雷纪秋头不抬眼不睁:“难道告诉她我们相互gān过对方,现在还天天睡在一起?”
即使你这样说,也好过那些飘忽得不知所谓的言语。
雷纪秋抓起衣柜里的外套,向外走。
“你去哪里?”
“你不是知道我讨厌解释?为你女朋友破例一把而已。”
“荣歆不是我女朋友!如果你介意她,明天我就去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与她无关”,雷纪秋淡漠说道,“我答应留在这里,可没说会为你改变自己,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告诉她之前先告诉我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直走下楼,走过他们住的那条街,才稍做停留,点了根烟。
或许他曾闪过将一切告诉齐轩的念头,但现在已彻底断绝,这是他的事,是他欠的债也好,犯的罪也罢,都该由自己一力承担。
留在齐轩身边,绝不会为了拖累他。
雷纪秋的身影,总显得冷漠决绝,因为他自小习惯于孤独,所以独断专行,毫不犹豫,他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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