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实:“呜呜,不要啊,白教授……”
白左寒语气一冷:“怎么?和我讨价还价?”
陈诚实结结巴巴着:“没,我不是那意思……”
“那就这么定了。”白左寒给个巴掌奖颗糖,笑道:“开学记得去研究生处签个表格,有发课时费的。”
陈诚实掐了电话,一头栽倒,痛哭:“天哪,我怎么有个这么讨厌的导师?”
白左寒才不管陈诚实高不高兴呢,想想他自己,二十二岁留学回来,整个雕塑系属他最忙,忙到没时间吃饭的地步,哪像那小子,都二十五了还一副猴样,明显是打小娇生惯养,缺少磨练,步入社会不饿死就见鬼了。
在白左寒的观念中,本钱是靠年轻时积累的,积累够了才有资本游手好闲,没本事的人积累慢,有本事的人积累快,而白左寒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一句自己很有本事,只积累了十年,就够本了。
陈诚实年复一年的无所事事,白白làng费了一身灵气,他的上一个导师崔教授是院里出了名的烂好人,以前怎么惯着他是过去式了,这破学生到了白左寒手里,就别想悠闲混日子。
相比之下,杨小空比陈诚实勤奋不止十倍,很有一股子白左寒当年的劲头。白左寒想起杨小空,禁不住扬嘴角,才几天不见而已,他那可爱的小男朋友每晚睡前都要给他打电话腻歪。
他知道杨小空爱他,而且杨小空的爱比他要多很多,那是一个刚刚脱离男孩的男人所特有的稚嫩初恋,是几近信仰的执拗。他却已经过了会盲目痴迷的年龄了,他的爱更理xing,说白了,更自私,所以他面对杨小空有些心虚,还有些心疼。
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过不了几年,杨小空褪去那份对信仰的虔诚,多一份对爱人的关怀,他们的感qíng就会平等了。这一切需要时间,需要等杨小空再长大一点,等他们所处的地位再拉近一点。
早上太阳暖和,白左寒搬张靠背椅坐到院子里,抱着本速写本勾画立雕的线稿。黑猪趴在院角的青条石上打瞌睡,白左寒用花生粒丢过去砸它,它呼噜噜叫了叫,扭头闭眼。
白左寒扬手又丢过一粒花生,黑猪不满地缩了缩,继续睡。这一人一猪的日子真没趣,白左寒太寂寞了,想引起猪的注意,哪想连猪都不理他。他吃了几粒花生,画两张速写,抬眼见黑猪眯眼睡得正香,便抓了一把花生砸过去:“给我过来!”
黑猪怒了,嗷一声站起来,吭哧吭哧地跑过来钻进白左寒的椅子下。
“嗯?你以为你躲这里就可以睡着吗?”白左寒叉开腿,俯下身,以狂难看的姿势从两腿间看向椅子下的黑猪:“出来,我喂你吃花生。”
黑猪兴致缺缺地哼了哼,表示自己不感兴趣。
“出来。”白左寒戳它的鼻子。
“……”
“出来!”白左寒戳它的眼皮。
黑猪忍无可忍,果然出来了,并且以箭一般的速度出来,一头撞向白左寒的脸。白左寒哎呀怪叫,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揉着鼻子狂怒:“来福,你造反啊?”
黑猪眨巴着yīn险的绿豆眼:“哼哼哼……”卷尾巴一甩,不紧不慢地低头吃撒了满地的花生。
白左寒劝说自己别和猪一般计较,沉着脸扶起椅子,坐下来接着画线稿,勾了几笔后,实在没什么灵感,他懒洋洋地往下滑了滑,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什么事都不gān了。冬天的阳光舒服极了,他甚至能闻到身上的军大衣散发出的那种好闻的太阳味,他混混沌沌地眯上眼,意识也跟着麻木了,纯粹像老头子一样晒太阳。
他想念杨小空窝窝囊囊又暖人心扉的笑容,希望那面团能早点回来粘着他。
将速写本翻一页,拈起笔随意勾画一根线条,白左寒想画个杨小空,想象自己的男朋友斜背着一个不大的行李包,一手cha在口袋里,一手拉开院子的铁门,对他笑着说:我回来了。
他的手如同脱离了思维和身体一般,自己飞速地在速写本上无声行走,晒了太长时间太阳,金白jiāo替的光线在纸面上跳跃,扰乱了视线,让他画完头部和肩部后没法接着往下画。他举起速写本贴近自己的脸,看清了自己在画什么——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剑眉细长眼、鼻梁英挺、五官清晰深刻,下巴偏方,斯文中带着一丝悍气。
白左寒慢慢瞪大眼睛,怔住了,
得知方雾结婚那年,他一个人躲起来狠狠的、恨恨的哭了一场,把方雾的所有东西丢掉,暗暗诅咒那个贱男人快点离婚或者做生意赔个倾家dàng产,早迟有一天回来跪在他脚边求他和好如初。
他白左寒不是那么婆婆妈妈的人,没有爱qíng没必要自怜自哀,照样过他的日子,而且过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地就攀上了雕塑界的顶峰,随手勾张商业xing的糙稿,只需几根线条就是十多万。
这些,当年想都不敢想。当年他搬张小马扎坐在街头给人画头像,一张七、八块钱不等,画了几十张才能给方雾买件廉价的西装。当年学校唯一的留学名额,他费劲千辛万苦争取到了,父亲答应给钱,但要求他和方雾分手,他拉上方雾转头走了,方雾在他身后说:“别哭,我供你。”他满脸是泪却倔qiáng地不肯回头,啐道:“我才没哭!”
他要的,方雾都倾其所有给他了,最后那个奠定他的地位的竞标,断送了方雾的前途,没人知道他有多愧疚。
父母的默许、花不完的钱、矜贵的地位、还有头顶上的光环,他当年想要的,如今全如他所愿地握在手心里,可惜,唯独没有那个人了。
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任何关于方雾的东西,哪怕一张照片一件衬衫,可不知是为什么,竟然会下意识地画出一张方雾的笑脸。
白左寒傻愣愣地看着那张画,心口骤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扎了一下,痛得差点掉出眼泪,他仓皇且粗鲁地一把将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捂住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走进屋子,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环境变换,屋子里黑得厉害,他的头也晕得厉害,摇摇晃晃倒进沙发里。为了转移视线,他摸索着找到手机,拨通杨小空的电话,开口就说:“面团,今天都初九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杨小空老实回答:“我妈说要等过完十五再走。”
“不要嘛,”白左寒厚着脸皮撒娇:“快点回来,我想你了。”
杨小空傻乎乎地挠头:“哦,好,那我和我妈说说。”
“怎么说?”
“不知道。”
白左寒一乐,戏谑道:“就说有个老师叫你提早去学校帮忙改考卷好了。”
杨小空乖乖地应:“哦,好。”
白左寒催道:“傻小子,赶紧去说。”
杨小空是只合格召唤shòu,当天晚上就回来了,chūn节前后机票紧俏,他只买到夜间的机票。凌晨三点多,白左寒被猪叫声吵醒,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看到chuáng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为自己在做梦,既惊又疑:“面团?”
杨小空软软地应了声:“唉,吵你了?”
白左寒不信,又唤:“小空?”
杨小空在黑暗中温温柔柔地拉过白左寒的手,在他掌心吻了一下,“唉,我回来啦。”
第134章 骤变
过完元宵,本科各院陆续开学了,段和带着他修正完的最终稿回来,jiāo给魏南河审阅,魏南河之前看过一稿二稿三稿,来来去去都是那点儿东西,看得快吐了,拿到稿子后瞥都不再瞥一眼,直接送jiāo出版社。杨小空则开始接手系里的所有漆画选修课,估摸着上完这些,规定的实习课时就满了。
陈诚实在他隔壁两个班上课,穿着搭配不着调,上身一件大红色棉质带帽运动衫,两肩到袖口各一道金色竖条,款式挺俏皮;下身是条松垮的牛仔裤,亮紫边皮带,一抬手便会露出一截腰和内里鹅huáng色羊毛衣的边儿。别看他青chūn无限的模样,偏偏要装出一派深沉的气质,对他们班的孩子们老气横秋地说:“我不点名,全靠你们自觉,发下去的教材是我的导师白教授编写的,就他所说,里面都是废话,你们不看也罢。关于准备工作和一些浮雕的基础问题,你们自己看书,会认字都看得懂,我就不多讲了。”
众学生:喂,那到底是要不要看书呢?
陈诚实举起手里的书晃晃:“这本书有点深奥,把简单的东西说的很复杂,其实浮雕是最容易的,比吃洋葱还轻松,不过比吃红萝卜难一点……”
众学生:喂……
陈诚实及时刹住话题,gān咳一声道:“好了,你们自己琢磨吧,我带了两个班,还有一个班等着我去讲理论呢。”
杨小空经过他们班,站在门口旁听了一阵,冷汗直流:你这说的叫什么理论啊?有说等于没说。
陈诚实端庄地走出教室门,看到杨小空瞬间瘫了,扒住他央求:“看到你太好了,帮我到另一个班讲讲理论吧,讲理论实在太难了。”
杨小空表示深深的鄙视:“就你讲的那个水平,你以后还是照着课本念好了。”
陈诚实正色道:“我水平绝对比你高,上课前还特地备课了!你备了吗?”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便签:“瞧,我把备课内容全背下来了……咦,怎么漏说这么多话?”
杨小空抬脚要走:“是你的课,我才不管呢。”
“杨师弟……”陈诚实可怜巴巴地扯着他不放,“你不帮我上的话,我就自焚给你看!”
杨小空礼貌地说:“需要汽油的话,我们漆画室里有,请你自带可乐瓶来装。”
陈诚实大受打击:“你,你怎么这样?我和我导师告状去!”
“去吧。”杨小空一笑:“对了,你导师叫我转告你,年后这个美展的油画类截稿比雕塑类截稿早,你在下个礼拜结束之前必须上jiāo。”
陈诚实颓了,悻悻道:“知道了……”
漆画类也较早截稿,柏为屿的作品照片早上jiāo了,杨小空的作品做好大效果,还差一些修正细节和磨漆的活儿,柏为屿只差没拿根小皮鞭在后面抽打他。上午的课刚结束,柏为屿的电话就来了,咋咋呼呼地嚷:“杨小空,你的画还要不要jiāo?”
“要……”杨小空没底气,嗫嚅道:“可是下午收藏协会那儿还要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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