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夏威指指身边一堆破铁,“买这个了。”
“这是什么?”段和抓狂:“你不是说这是在垃圾堆里捡的吗?”
夏威唾弃道:“开玩笑,这是发动机唉,你去给我捡个看看!”
段和拳头痒痒的:“你给我买发动机回来gān什么?”
夏威举起一扇巨大的工业风扇叶片,俩黑眼睛滴溜溜怯生生地望着他,“人家想组装个小型直升机。”
“越不管你,你就越放肆!”段和抢过那叶片拍在他的脸上,“直升机?我让你做梦!”
夏威自知理亏,捂着脸低眉顺眼地不顶嘴。
段和气得团团转,“怎么办?我刚答应把手头的钱都借我哥,你的工资又花掉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他一人工资顶我们俩,gān嘛还要向你借钱?”夏威撇嘴。
“为屿没有经济来源,他们过得有点拮据……”段和蹙着眉头:按理说不应该,不买奢侈品的话,段杀一人工资养两个人绰绰有余。
夏威见段和翻出钱包和银行卡打算出门,不由悲从中来:“和哥哥,离下个月发工资还有二十天呢,你把钱都给他了,我们吃什么啊?”
段和恨声道:“我吃方便面,你啃你的发动机去吧!”
金屋藏娇的滋味可不好过,段杀帮武甲在自己家这个片区里找了一处住房——付了定金后才觉出不太妥当,被柏为屿知道岂不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自认自己站得直行得正,只是帮朋友个忙而已,再说,他也就单位家里两头走,除了自家这一带,其他地方还真的不熟悉。
在段杀的追问下,武甲将自己和杜佑山的恩怨和盘托出,尽量说得随意婉转,末了还qiáng打jīng神劝段杀别担心,说自己会振作起来快点投入新生活,表现出轻松且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段杀看得出来,武甲颓废得像变了一个人,眼角眉梢的坚忍和英气毁于一旦,让人觉得很可怜也很可悲。
除了在经济上多加援手,段杀没能力在其他方面给予帮助,他用刚向段和借的钱jiāo了一个季度的房租,本要再添置些生活用品,想想自己买的东西不一定合武甲心意,于是作罢。
一套简单的二手房,家具电器齐全,只是有些旧,武甲原本就没有太大期望,觉得这样就很合适了。
“我给你找个钟点工打扫一下吧?”段杀把钥匙jiāo到他的手上。
“不用,我自己打扫就行,谢谢你。”武甲接过钥匙,感激地笑了笑,“我尽快找个工作还你钱。”
段杀截断他的话,“你别这么见外,慢慢来。”
武甲点了一下头,疲惫地捞过抹布胡乱擦一把铺满灰尘的桌面,“你坐一坐吧,我洗两个杯子,烧点水喝。”
“你别忙,我得去上班了。”段杀随之掏出一张卡,“水电预付了几百块,这卡里有些钱,你先用着……”
武甲没有拒绝,段杀借他的钱和人qíng,以后他都会还清的,来日方长。
“那我走了。”段杀嘴上说着,眼睛却还盯着他不放,武甲大伤之后瘦了一圈,麦色肌肤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段杀略微呆滞的目光在对方垂下的眼睫毛上掠过,匆匆浏览一遍那瘦削的脸颊,落在他白中透着粉的嘴唇上,恍恍惚惚地挪不开了。
武甲抬眼,大方地与他对视,“嗯,再见。”
段杀惊慌地收回目光,转身出门,直到身后传来铁门合上的声音,他才松懈下紧张的神经,焦躁地摸出烟点上。武甲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重点是——对方孑然一身,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状况,是何其明摆而暧昧的机会。
多卑鄙多自私的想法!可是他没法控制自己不要想,那是他十多年烙印在心底深处的痴恋对象,他一度绝望地等武甲给他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只要武甲愿意给,他就愿意以死相搏,天崩地裂也在所不惜。
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在心里生龙活虎地悸动着,从来没有死去,随着武甲的消失,出现,反反复复地压抑,勃发,压抑,勃发。缓缓地,他抬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bī迫思维往柏为屿那里转,想他们细水长流的一点一滴,断然说服自己,压抑,再压抑。
武甲离去仅三天,公司就乱了套,杜佑山拖着残腿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武甲丢下的各项工作都归拢出头绪,回到家,家里也不得安生。孩子们打小没离开过武甲,武甲休假去找周烈时,他们就掰着手指算叔叔回来的日子,可这回打叔叔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还听爸爸说叔叔永远不会回来了,两个小家伙怎么可能相信,一提起武甲就拉开嗓门哇啦啦大哭,爸爸不在家他们就求桂奶奶陪他们找叔叔,爸爸在家他们也不怕爸爸了,没完没了地缠着爸爸要叔叔。
杜佑山不胜其烦,但没jīng力去教训儿子,他也巴不得哭一场,他比儿子还更想武甲,可是找谁要去?
左耳包着厚厚的纱布,杜佑山只能右侧躺着,杜卯坐在他背后,不依不饶地摇晃他:“爸爸,叔叔到哪去了?”
“不知道。”
“你为什么和他吵架?”
“……”
“我们去找他,你向他道个歉吧?”
“……”
“爸爸,我要叔叔……”杜卯啪嗒啪嗒掉眼泪。
“……”
“我要叔叔——”站在一边的杜寅嚎啕大哭。
“……”
杜卯抽抽鼻子,探到前面看了看他死气沉沉的爸爸,这一看不得了,吓得差点尿裤子,赶紧手脚并用爬下chuáng,捂住杜寅的嘴巴踉踉跄跄拖出门去:“嘘……爸爸哭了,别惹他。”
杜佑山撩过枕头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比小孩子还伤心,枕头上残留着熟悉的味道,他越嗅越难过,想抱的人不在身边,只能抱着个枕头哭。武甲不在了,生活一下子没有了重心,外人瞧着他是一家之主,其实这个家的主心骨是武甲,他不知道要怎么把人求回来嵌回自己的生命里。武甲连两个小鬼都不要了,他还能拿什么来威胁?
杜佑山丢了魂,武甲也不好过,生活打乱成一盘散沙,他年轻力壮养活自己不是问题,杜佑山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要命的是两个小孩让他挂念得紧,毕竟孩子是他倾注心血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眼巴巴看着他们从只会爬的ròu团子长成会说话会跑会跳的小家伙,就算养两只小狗养了八年也不是一般的感qíng,哪里舍得一下子丢掉不管死活了?转念再一想,自己被杜佑山骗的不轻,尽心尽力搭上感qíng当了八年全职保姆,现在一刀两断了还不得心静,烦躁没消,不平更添了几分。
他照着镜子,看到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不免怒火难抑,摘下来摔进垃圾桶,杜佑山神经病,无缘无故让他戴了这么多年眼镜!
没有眼镜很不习惯,走路时视线不自在,有事没事就凭空做一个推眼镜的动作,武甲为了避免自己把眼镜捡回来重新戴上,gān脆拎上垃圾袋丢到楼下垃圾车里,顺便把杜佑山给他买的手机送给路边的乞丐,上街去买个最便宜的手机和一张新的电话卡。
段杀隔天中午下班去看望武甲,发现屋子已收拾利落,武甲正端着熨斗煞有介事地熨一件保安制服。段杀纳闷道:“哪来的制服?”
“发的,我找了一个保安的工作。”武甲抖了抖熨好的制服外套,接着熨裤子。在杜佑山身边养成每天给杜佑山和自己熨西装的习惯,拿着发到手的皱巴巴的制服,没法将就着往身上套。
段杀犹豫不定:“当保安太屈才了……”
“我没才,你太看得起我了,”武甲将熨斗靠在一边,莞尔道:“人家招保安还要三十以下的,我差点不合格。”
段杀劝道:“你别这么急,我再帮你找找?”
“行啊,这工作我先gān着呗,有更适合的再换。”武甲拔了熨斗的cha座,将制服挂在衣架上,“不过我想,我也没什么适合的工作。”
段杀问:“在哪上班?”
“就这片区的保安,明天上班。”
段杀皱紧了眉,一缕诡异的不安涌上心头。
武甲走进厨房里忙活:“你吃过午饭没?”
“没。”
“回家吃?”
“不,在街上吃点。”
“怎么,你朋友不在家?”
“嗯,他去工作室了。”
武甲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转头问:“我做西红柿jī蛋面,凑合着一起吃吧?”
段杀看着他出神,“好……”武甲和十多年前没有太大变化,摘掉眼镜显得没那么沉闷,垂眼时睫毛投下的yīn影更加清晰,像羽扇般微微晃动,眼角唇边少了年少时的傲气,多了一份让人心疼的淡漠。
两盘面端上桌,武甲丢给段杀一双筷子,“吃吧,好吃没有,难吃也不至于。”
段杀吃了一口,说:“比街上做的味道淡些。”
“街上放了那么多味jīng和调味料,味道当然重。”武甲冲了碗紫菜汤搁在他面前,“你们平时都吃什么?”
“都在街上吃。”
“那不是挺费钱?”
段杀点了点头,自打有了柏为屿,他的工资jiāo完房租和车子按揭,基本月光,加之去一趟越南把积蓄全花完了,柏为屿虽然不买奢侈品,但漆画成本高昂,随便一斤漆就是上百元,漆板一平米两百,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更是败钱。
“你也不小了,过日子得有计划,总不能一辈子在街上吃,家里随便吃点都比外头gān净,学着做点菜吧,”武甲用筷子专心捉拿紫菜汤里稀少的虾米,忽而想起什么,一乐,“简单的面条和菜小孩子都会做,我家杜寅……”说到这里,他卡壳了一瞬,失失落落地收起笑容,埋头吃面。
柏为屿晚上回家,手指上勾着一袋啤酒,嘴里哼着huáng调子,进屋来踢上门,“鼻涕虫?唉……”
桌面上多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挺像模像样的。
“鼻涕虫,”柏为屿溜到厨房,绕着段杀的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段杀盛了两碗饭摆上桌面,“以后少在外面吃,我做菜,你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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