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的速度到达了极限,所有的世界都向后倒去,而前面的世界从一个点变成万花筒,光明也变得千奇百怪好像在旋转,在极速下降的轨道之中浦禾眼前的轨道仿佛变成一座山,他就要撞在山头之上粉身碎骨了,他闭上眼睛抓住鱼瞻的手,接着,他感觉到了自己被扭转了一个角度,过山车进入一个上升的轨道,白云蓝天仿佛迎面而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所有的都不真实,他就像在做梦一样,那尖锐的嘶吼,呼啸而来的风,炫舞迎面的云彩,千回百转的万花筒,就好像一切很美好的东西在身边,仿佛他如果不抓住,这些东西就要溜走了。
他终于明白鱼瞻所说的轮回之中的景致,颇有一种一切都流逝,能做的只是抓好手边的东西,可是他能抓住的只有鱼瞻的手臂,他不由得看了鱼瞻一眼,鱼瞻在看着他轻笑,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窘迫,可是更多的是欣喜,白发遇故人不如惜取眼前人。
下了过山车的时候,他的头有点晕,可是他还是抓住鱼瞻的手不肯放松,鱼瞻买了两瓶矿泉水,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得肆无忌惮,然后带着他去外面休息。
“你饿不饿?”
浦禾点了点头,鱼瞻跑到肯德基店里买了两个豪华的汉堡包,之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顾海棠,顾海棠身边跟着一群小学的同学,见着鱼瞻就使劲的打招呼,鱼瞻看了看一眼浦禾,又看到附近有一个公园,于是就对浦禾说:“你先去那个公园等我一下,等我过去跟我的老同学打一声招呼,我一会儿来找你,你别走得太远了,我怕我找不着你。”
浦禾就接过食物一个人默默的往公园里走去,浦禾的背影比较清瘦,在人来人往之中就显得萧条而冷落,鱼瞻忽然有点于心不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一种qiáng烈的酸楚的感觉,或许是被浦禾那种寂寞孤独消瘦的背影而感染的,或许是他真的觉得挺绝望的,他发现自己爱上了浦禾,爱上了这个令自己心碎的少年,当他想要逃避这一份感qíng的时候,命运没有给他一点抗争的机会,当他想要去逃避的时候,他才发现避无可避……
他不忍心把浦禾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是小学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他只是去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就过来,他当时是这样的安慰自己的,他本来想带着浦禾一起去的,只是浦禾不喜欢生人,很讨厌陌生人跟他讲话,因为这样就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没用的哑巴,那样会触动他心里最后的一份自卑。
“小六子,你居然不掉鼻涕了……”鱼瞻过去拍了拍那个叫小六子的背。
小六子也笑得十分慡朗:“鱼哥,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呀,今天我做东,请兄弟们去吃一顿,走,圣母蒂亚走起。”
“我就不去了吧,我还有点事。”鱼瞻笑着说。
“只是陪兄弟们喝几杯,喝完就走了,顶多十来分钟,咱们好久没见面,一杯也不肯赏脸?鱼哥,我可是记得,你那个时候把那些在校门口堵我的混混打得屁股尿流,我当时就觉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兄弟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只是还赚了一杯酒钱,今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走。今天好不容易齐聚一堂,连海棠都回来了,咱们要喝个痛快。”
“不行,我今天真的有事。”
“就几分钟,鱼哥,你最起码给我几分钟让我感谢你呀……要不我在这里跪下求你?”
鱼瞻犹豫,看了看公园的方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就几分钟。”
于是他们就开车去了圣母蒂亚,鱼瞻喝完一轮的时候,又经不过那些老同学的邀请,就又喝了一轮,在坐下来休息的片刻,他竟然想到把浦禾一个人扔在公园里,他正要推辞离开,顾海棠说话了。
“那公园离家那么近,他就算再蠢,也该知道回去吧,都两个多小时了,他才没有耐心等你呢?别一天到晚假惺惺的,你看他那种冷漠的样子,说不定早就烦了你了呢?”
鱼瞻想了想,确实也有这么回事,浦禾很有可能不等他了,那个公园回家只有两站路,他很有可能已经回家去了,朝着外面望了望,犹豫了半晌,最终又坐了下来,开始跟自己的朋友喝酒,他有点害怕见到浦禾,他害怕自己有这样一份感qíng,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本来说好带浦禾去看电影的,今日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qíng,只能等回去道歉了。
鱼瞻想,浦禾那样的xing格,对谁都很好,让他生气都很难,只要他回去道个歉,一定什么事qíng都没有了。
他们吃完饭又去了酒吧,去酒吧的时候,天气已经yīn忱下来,有毛毛细雨开始降落。
浦禾在公园里等了很久,久到行人来了又散,散了又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天色yīn沉下来,下了点滴的雨,滴在手心里,一会儿接着另外一滴,行人开始撑起伞朝着家的方向走,那公园的游乐场之上的人开始收拾着摊位,不一会儿,整个公园安静下来,雨滴铺天盖地而来。
他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已经被雨滴打湿了,可是他还依旧捏着,他不敢走得太远,因为走得太远鱼瞻就会找不到他,他相信鱼瞻说的话,鱼瞻说过就算丢掉全世界也绝对不会丢掉他一个,他就像一个被放出笼子的鸟儿,鸟儿还有整个天空,可是他是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他没有天空,大地也不属于他。
他躲到公园的亭子里,不一会儿,小雨渐渐的变大,变成大雨,大雨迎着面而来,整个亭子被飘进来的雨打湿了,他也无处可躲,淋得通透,他的手里还握着两张电影票,虽然……已经过了看电影的时间,虽然……票已经全部打湿了。
深夜,在网吧玩好之后,鱼瞻回到家,一打开门,他看见两个在沙发上看韩剧笑得合不拢嘴的爷儿俩,他对他爸说:“浦禾晚上吃饭了吗?他晚饭过后喜欢喝白开水,有没有给他送去?”
鱼海人扭头,有点疑惑,淡淡的说:“浦禾不是跟你一起吗?你不是说你要带他去玩吗?怎么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鱼瞻身边是顾海棠,没有浦禾,他诧异问:“浦禾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小子又玩疯了?”
“他没回来?”
鱼海人摇了摇头:“没有呀,他没有回来。这么大的雨,他又不认路,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
鱼瞻立刻拿着伞往外冲,他到公园,大雨瓢泼下的公园yīn森得可怕,雨丝之间夹着着浓厚的雾气,雾气在茫茫一片的广场上伸展开来,他在广场上喊了几声,不远处的狗叫与车鸣声连成一片,渐渐的,他的声音也淹没在大雨之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该死,是他叫浦禾等他的,也是他叫浦禾不要走远,走得太远,他就找不到他,可是谁又能想得到浦禾真的那么傻,一等就是等到深夜。
他记得自己跟浦禾说过,以后就算丢掉全世界也绝对不会丢掉他一个人,前两天说的话,前后不到一个周,他又忘记了,他觉得浦禾有点傻,傻得真可怜,那种话对他们这种潘坷此担只不过一个把妹子的手段而已,可是浦禾却信了。
他找了很久,终于在公园的亭子里找到了,雨水汇聚在伞上溅成了一个圆,浦禾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脸色苍白透明,他睡着的样子很恬静,就像静静含苞的桃花,他隔着雨滴端详着那张脸,明显稚嫩的脸,看上去平凡,但是却很明艳。
他坐在石凳上,被挂在亭子上幽若的灯光照着,他的脸上还滴着雨水,看上去那么恬静就像美梦之中一样,可是触手都是一片冰冷,那么冰冷,那么安静,冷得让他心慌,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全世界,就像死了那般的荒凉。
鱼瞻猛然抱住浦禾,浦禾微微的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就好像在说,你来了?
鱼瞻顿时一片哑然,他失声的问着:“为什么不回去。”
浦禾想说回去了,你就找不到我了,但是他还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把那两张被雨水打湿已经过期不成样粘在手上的的电影票往鱼瞻面前递了递,鱼瞻接过,电影票就四分五裂了,他握了握他的手,冰冷一片,连树叶都在颤抖……
然后,他把伞丢了,蹲了下来,对着浦禾说:“我背你回家。”
鱼瞻背着浦禾在大雨之中淋回去,烟雾之中,两个人的身影变得渐渐模糊,雨水毫不保留的淋了下来,就好像要把这个世界的污浊冲刷个通透,鱼瞻把浦禾背上车,自己开着车离去,到了医院,浦禾在急症室里出来之后就一直陷入高热之中,到了第二天早上温度又降下来一点。
看着浦禾睡着的样子,鱼瞻真的觉得自己要疯掉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浦禾出了事,他才发现浦禾对他来说是那样的重要,他想要好好的照顾他,好好的爱他,可是他无力面对这一份感qíng。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捉弄人,明明爱着一个人,爱着一个人,那是多么一件美好的事qíng,那么美好的一件事,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当夜浦禾又高热起来,喂了点退烧药又不见效,护士来了之后挂了点滴,一直到第三天早上人事不知,但是他一直拽着鱼瞻的袖子,就好像现在还在坐过山车,他拽着他不让他离开,但是他在做着噩梦,头上一直在冒着冷汗,梦中一直有人被割了喉咙,血液蓬勃而出,坚刃隔开皮肤那种钝钝的声响……
鱼爸拿着水果蛋羹来到医院,话都没说,先把自己的儿子鄙视了一顿:“我在你小时候都教过你,做人可以穷,可以没用,但是一定不能不讲信用,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否则,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老爸,我以为浦禾回去了,就没有去找他。”鱼瞻是真的这样觉得的,他真不该听了一句不该听的话,害了浦禾。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鱼爸看了看浦禾,问鱼瞻:“小禾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温度降下来就可以回家了。”
听了这句话,鱼爸又鄙视的看着鱼瞻,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也是一个很洒脱的人,所以他一生活得并不累,他对人心胸开阔,所以他一生也无病无灾,他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哑巴的,按照柳离的话来说,他是个圣父,见到这种流làng的小哑巴,内心那种圣父qíng节被触发了,所以他一直责怪他儿子害了浦禾,其实鱼爸喜欢浦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浦禾长得像他喜欢的那部韩剧的男主角,虽然那男主角没有这么落魄。
鱼瞻支着头,看上去很颓败,鱼海人虽然知道这个儿子有点浑,但是做事不会那么出格,鱼瞻虽然喜欢惹事,但是有些事qíng还是有分寸的。
鱼海人安慰着说:“过了危险期就好了,这孩子真可怜,被家人nüè待逃了出来,还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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