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一起不科学_六合锦【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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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本该是件挺高兴的事,可是对于路郝和文寒来说,chūn节即将带来一场短暂的离别,这个盛大的节日好似一根巨大的棒子,打散了一对无法出柜的鸳鸯。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平日里就很紧张的停车位赶上逢年过节的大那日子,就更加显得不够用了,虽然马路上正行驶的汽车也像guī爬一样慢,但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也总有个别脾气bào躁的老司机会破口大骂几句拥堵的jiāo通。然而不管是咒骂还是等待,在巨大的节日氛围烘托下,这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根本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只能随着污染环境的汽车尾气在凛冽的寒风中渐渐烟消云散。
站台上人满为患,人人手里大包小包,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好多人为了应景,也都穿着明艳艳的红色大衣,在寒冷的季节里给了眼睛一抹格外的温暖。
文寒为了路郝,已经把回家的火车票改签了一次,改到除夕前两天回家。往年他都是提前一周回家,今年不一样,他不愿意和路郝分开,所以早就想好了一套骗家里人的说辞,就说是给学生补课赚外快来着。
路郝帮着文寒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里面装着在超市里采购的各色年货,其中很多东西都是路郝张罗买的,有给文寒爸爸的东西,还有文寒的大姐和二哥的,以及家里那帮小孩子们。东西很多,多到一个行李箱装不下,还要额外再加一个蛇皮袋子。
火车还有五分钟就要开车了,路郝这才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挤下火车,他隔着玻璃和文寒招招手,文寒也冲他笑。直到火车开动了,路郝才独自一个人回了家。
回到家后他给胡锐挂了一个电话,说文寒回家了。胡锐听了就跟他说老规矩,叫他去他们老胡家过年,路郝想了想还是在电话里说算了,今年他不打算再去胡锐家叨扰了,他总得先习惯习惯自己一个人过年这种事。
胡锐现在还没结婚,等以后他结了婚娶了媳妇,总不能再叫自己去他家里和他一起过年了。文寒也就是chūn节这几天不在,忍忍大概也就过去了,平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归想,等路郝挂了电话,看着没有管家婆当家的家,突然就觉得很冷清,他拿起手机给文寒发了一条微信:“一到家就告诉我。”
很快,就收到了文寒回复的消息“知道了。”紧接着又收到文寒发来的一个伸舌头的小表qíng,路郝看着手机轻轻的笑了。
文寒看着车窗外飞快退过的萧条景色,心想路郝一个人在家一定很寂寞,他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能带着他回家过年呢?
路郝一个人喝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去楼下的超市买烟……在一年中最热闹的年关,没有人陪他,他的父母不在他的身边,他婉言拒绝了朋友的邀请,他没有至亲的兄弟姐妹。之前没和文寒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qíng自己都是很习惯的,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十分不适应。
除夕夜那天,他自己一个人守岁,看着看着央视直播的chūn晚,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晚见上十一点半的时候被一通电话给叫醒了,迷迷糊糊间接了,原来是文寒给他打的。
“路哥,过年好!”
“这还没到十二点呢!”
“我不是怕一会到时间了我就打不进来了嘛!锐哥跟李哥肯定要给你打电话的!”
路郝心想小文说的很对,胡锐那家伙一定会这么gān的,他笑着说了句“谢谢”,随后觉得这话有点太客气,于是又补了句“我很想你。”
文寒在边停顿了几秒,也很小声的回了句:“我也想你。”
路郝心里暖烘烘的,他想如果文寒现在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电话那头忽然间闹哄哄的,然后马上就有鞭pào声噼啪乱响……
“我二哥在放二踢脚!”文寒突然加大了说话的音量。
路郝听了特别羡慕,城市里chūn节期间严禁燃放烟花pào竹,想听响儿的都只能去郊区,冷天和地的谁愿意特地开车去郊区啊,难道就为了看看五彩的烟花?他又不是小姑娘,根本没有那些个文艺的làng漫qíng怀。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还都和乐美美的那会儿,过年的时候他爸也会在楼下放一串大地红,噼里啪啦地冒火花,他觉得特别刺激特别带劲,那几年他最喜欢过年了,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好玩的玩,还不用上学,而且最让他期待的就是压岁钱……
小时候多好啊,然后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后来,后来路爱国走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路郝兀自陷在回忆里,完全忘了他正和小文聊着电话。
文寒见对方老也不说话,随即唤了几声“路哥”,这才把对方从过去的思绪里拉回现实。
“抱歉啊,走神儿了。”路郝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
“你们家那边冷吗?”
“挺冷的。”
“那你多穿点。”
“恩…我爸在叫我进屋了……”
“好。”路郝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小文说,但是他在他爸身边,两个人总是不好再聊些别的。
路郝攥着发热的手机,默默地看着电视发呆了好一阵子。


☆、饺子

大年初一吃饺子。
路郝早上五点就醒了,他掀开窗帘看了看,马路两旁的路灯在尚且漆黑的昏暗中发出亮橙橙的橘色光芒,给寒冷的时光带来些许无声的慰藉。
他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睛琢磨中午是吃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好呢,还是到楼下一家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营业的小吃部去买点现成的?那家馆子是一对年轻的南方夫妻经营的,因为双方长辈都嫌弃对方家里穷,所以不同意子女的婚事。这两人就像戏剧里旧社会的男女主人公,偷偷商量好了一起私奔逃到北方,最后在D市摸爬滚打扎了根。
路郝也曾经问过他们两个想家吗?想父母吗?两人就说想,后来还会接上一句“想也没用,反正是不敢回去。”他以前听了这话总是很羡慕这对夫妻,好歹那两人还有个期盼,盼着有天能回家见一见父母求一求理解和原谅。
可他呢,原先他总觉得自己就是这世界中一颗游离的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没有归宿也没有寄托,说浑浑噩噩也罢,说混吃等死也好,总之就是蹭日子瞎活着。
但现在又不太一样了,路郝谈了恋爱,心里也总有些放不下的qíng怀,他觉得怎么活都是活,虽然他不明白生活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太深奥,需要留给哲学家去研究,但是他总觉得自己能遇见文寒还是挺好的。
如果小文现在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了,路郝这个chūn节过得,总是陷在对爱人的想念里。
以前路郝没认识文寒的时候,一日三餐经常在他们家解决,路郝是他们家的常客,点的东西总是比别人料足饭多。
窗外的黑色总也化不开似的,就像一切都被寒流冻住了一样。
黎明可能来的更慢些吗?
他趴在chuáng上,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的刷起朋友圈来,这个时间段显得很安静,还尽是一些凌晨时候的陈旧动态。
路郝退了出来,划了两下屏幕,又随手点开一个手机游戏,虚拟世界里的玩家总是多到数不胜数,完全能反映出大□□当今的实际人口盛况。
这些徘徊在游戏里的影子大多穿着统一的服装,只是脑袋上顶着的名字各不相同,聊以用来区分,角色们或许寂寞,也或许根本不懂寂寞是个什么东西。大家看起来都一样,面对面站着就好像照镜子。
chūn节第一天,天还没亮,组织刷怪的队伍就有好几拨,路郝趁机上了几辆早班车,开出来的材料都显得比平时好太多了。虽然在现实生活中他早没有压岁钱可拿,但是在游戏里总有节日大放送,福利好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说白了这就是个套路,路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把手机随手丢在一边,闭眼搂着枕头,眯着眯着又睡着了。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小雪,薄薄的一层像糖霜一样把世界敷了个雪白。
等到拨云见日阳光洒满世界,小雪毫无例外的又由固态全变成了液态。路郝在门口蹭蹭鞋底上化开的雪水,刚踏进南方小夫妻的店面时,随身携带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十分不qíng愿接这个电话,可他也还记得胡锐跟他说过的那件事,于是犹豫了两三秒,路郝还是接通了电话,并且生硬地招呼了一句“喂”。
新年第一天,你不给别人添堵,别人也不会十分为难你。这一天太太平平高高兴兴的,一年的运气应该都不会太差。“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chūn”,chūn节chūn节,可能总还是认真一些比较好,毕竟要熬整整三百六十五天,才会等来这一次。
“路郝啊,你刘姨走了…爸爸很想你。”
路爱国吃过的盐走过的路,毕竟是比路郝多太多了。
老头儿很懂得说话的技巧,他先是叙述自己悲惨的遭遇,然后又直奔主题说想见儿子,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大节日里,他十分清楚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所以先入为主打出一手苦qíng牌,让人听了不忍心拒绝他。
老头儿在电话里都说些什么,具体路郝也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老头的目的xing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老爷子心里苦没有jīng神寄托想看儿子。
路郝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孝子,相反他还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们爷儿俩半斤八两,谁比谁也qiáng不到哪儿去。
但可能是那五十万作祟,也或者他还抱了一丁点儿那么落井下石的心态,当路爱国要求路郝去路爱国住的地方见面的时候,路郝这个当儿子的还是心肠一软,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了。
与外面红红火火的热闹相比,路爱国的家里一片低压惨淡。这就恰似两个平行世界,各自向着不同维度的方向笔直延伸没有jiāo集,然后却又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运行轨迹,又滑稽又悲伤。
路郝坐在路爱国的对面,他想胡锐说的果然没错,路爱国是真的老了,变化太大,以至于他这个亲儿子都要认不出来了。
路爱国与刘淑芳之间,或许真的有爱qíng。路郝看着眼前的老头儿,突然抑制不住的产生了这个念头,但他转念又想,就算他俩有爱qíng又能怎么样呢?这事不归他管,也轮不上他瞎cao心。再怎么说,那个女人死了,路爱国看起来也不太好,这就行了。
当时拿了老头子的五十万之后,路郝觉得他和路爱国大概可以算两清了。他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老头子也只能进行物质上的补偿了,而那恰恰是他刚好需要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见老头子……
哦对了,路郝不忍心再腹诽路爱国是“老混蛋”了,路爱国看起来真的挺惨的,明明五十来岁的人现在瞅着活像六七十的,一点jīng气神都没有。他就好比一个膨胀的气球突地一下被针尖戳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泄了气,空空剩下一具gān瘪不堪的外壳裹着里面那个腐朽没落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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