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里的拍卖开始了,魏南河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qiáng烈,他想了想,拨杨小空的手机号;意外地,杨小空也关机!
拨给白左寒,白左寒还没起chuáng呢,嘟囔着说:「小空昨晚没回来,他不是说他帮为屿赶漆画,住在木楼了吗?」
魏南河的手心冒出汗来,拨通段和的手机:「喂,段和,夏威呢?」
段和正在上课,捂着手机小声说:「咦,不是为屿那里急需木工吗?他昨晚在妆碧堂通宵帮忙呢,你没看到他?」
「段和,我说你……」魏南河气得发抖,「这种理由你也能信……」
「啊?有什么不对吗?」段和一头雾水。
魏南河没空和他多解释,掐了手机bào躁地走来走去,颤抖着手指不停按手机上的按键,寻找柏为屿的号码,出乎意料的是,柏为屿居然接了!魏南河低喝:「柏为屿,你在哪?」
柏为屿含着油条含糊不清地说:「我在学生街吃早餐?怎么了?」
「乐正七在你旁边吗?」
「没。」
「小空呢?夏威呢?」
「没啊,就我一个人。」柏为屿咽下嘴里的东西,疑道:「到底什么事?我吃完饭就去……」
魏南河截断他的话头:「你,什么事都别做了,立刻去找那三个混蛋!」
「啊?我还要去美术馆确认场地呢……」
「下午再去,现在很紧迫!」魏南河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我如果没猜错,乐正七他们绑架了武甲,杜佑山办事狠辣,从不手软!一旦他报警,那三个傻瓜全部死翘!」
「绑架?」柏为屿的脑子里蓦地浮现,那晚三个狗友谈及的「工具」问题,瞠目结舌,「我、我去哪里找?」
魏南河少有这般慌张,一时乱了方寸,急道:「学校里器械仓库、材料保管室、模特儿室,所有你能想到藏人的地方,一个个去找,快!」
柏为屿用肩膀夹着手机,匆匆付了钱,一迭声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行,我们分头找,保持联络!」魏南河掐了电话,不觉已满头是汗;事关重大,不能让不相gān的人知道,尤其是白左寒,那家伙极其护短,杨小空一旦有什么闪失,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把所有事都推给另外两个人;此时,只有柏为屿最信得过了,找到他们立马制止这场闹剧!绑架这个罪名可不小,不懂事的三个死孩子被警方抓住,就是十年卒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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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里的猜谜节目结束,吵吵闹闹的广告一个接一个,武甲沉着地点了十几分钟打火机,死活没有动静;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滑,手指麻木得难以再点打火机,他把打火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尽可能大幅度地甩了甩,又活动、活动右手手指,深吸一口气,将打火机再换回右手,继续点。
火苗子忽然窜了出来,舔在手腕内侧的肌肤上,他颤了颤,不敢松开躲避,唯恐这一松开再也点不燃了;艰难地扭头往背后一看,然后确定目标,缓慢而小心地移动打火机,一股子烧焦的味道直冲鼻底,火苗烧着缚在手腕上的攀岩绳,同时也间接地贴上了皮肤,武甲咬紧嘴里布条忍痛保持姿势不变,无需片刻,手腕上的绳子一松,他丢下打火机使劲扭动手腕,轻而易举地解开绳子。
门外有声音响起:「快九点了,去把收音机拿回来听整点新闻。」
「……还早呢!等会儿……」
武甲迅速往沙发后缩了缩,手脚麻利地解开绑在腿上的绳子,同时抽出塞在嘴里的布条,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掀开窗帘,有印象了,这是白教授的工作室!
可惜,窗户有安装防盗网,只能从门外出去,和那几个小鬼打照面了;他揉了揉僵硬的肌ròu,正要扭头,身后房门开启,夹着一声断喝:「不许动!」
武甲有恃无恐地转过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夏威,你们几个小鬼玩过火了。」
夏威一愣,反脚把门踢上,挡住自己身后的杨小空和乐正七,一把扯下面具,杀气bī人地举着钉枪靠近一步,「大爷不和你玩,给我再老实十分钟!」
武甲一笑,身影如电般一闪先发制人,侧身避开枪口,瞬息之间斜窜而来,飞起一脚踢向他的肩骨,手法快得匪夷所思;夏威应声倒地,武甲也不和他纠缠,抬脚就往门外走。
夏威翻身抱住武甲的小腿,刹那狰狞了面孔,猛一用力将他带到地上,欺身压上去就是一拳;武甲原本只想逃跑不想伤人,挨了这一拳后不再顾忌,抬手便来一招狠戾的肘击,直接将夏威从自己身上撞了下去;哪料刚摆脱夏威,又有人破门而入,直扑过来压在他身上,还不只一人,压得他一时动弹不得。
一伙人扭打成一团,武甲在混乱的吵闹声中,分辨出乐正七的声音,知道这一窝小鬼平素没个正经,一到关键时刻都是拼死斗狠的人物,不得小觑,正要奋起挣扎,腰侧猛地透心穿骨般一凉,差点儿休克!
嘈杂的打斗声戛然而止,武甲反shexing地摸摸自己腰侧,摸到一手黏黏糊糊的液体,疼痛感犹如这僵硬的气氛,停滞了一瞬间,紧接着着汹涌袭来,疼得他一阵天旋地转。
杨小空惶恐失措地退后一步,手里的军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拔出刀来,只是想恐吓对方,哪想心慌意乱之时,错手抵在了武甲腰上,而武甲挣扎时,又生生地拉开好大的口子!
乐正七和夏威盯着武甲身体里涌涌不断的鲜血,也双双傻了眼。
武甲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随着往外奔涌的鲜血一起流逝了,他缓缓转过头,想看清楚是谁捅了自己一刀!
映入眼帘的,是柏为屿惊恐万状的脸孔,随之眼前一黑,他的意识逐渐涣散了。
柏为屿还没进礼堂大门,就听到打斗声,赶来阻止已来不及了,他无助地捂住武甲的伤口,对自己的几个死党咆哮道:「你们gān什么啊?长不长大脑?要出人命的!」
杨小空咬紧嘴唇,死死盯着武甲,神经质地将两手的血在裤子上蹭了蹭。
「还不快叫救护车!」柏为屿声嘶力竭地喊:「快啊!」
乐正七哆嗦着掏出手机,夏威握住他的手腕,「等一下,杜佑山还没有……」
柏为屿撒下武甲,窜起来一巴掌把夏威掴到地上,「放你妈屁!人命重要还是那副破棺材重要?我看你是疯了!」
乐正七拨通了急救电话,嗓音带着哭腔:「救护车,学生街后巷旧礼堂……」
柏为屿反手一巴掌把杨小空掴醒,「傻愣着gān什么?还不快滚!」
「啊?」杨小空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什么?」
柏为屿往门外一指,「留一个人就可以了,其他全撤!」
夏威扯过布条,手忙脚乱地缠绕在武甲的伤口上,「那你们撤,我留下!」
柏为屿一脚踹在他背上,「你也滚!」
夏威bào躁地朝他跳脚,「这计划是我安排的,关你屁事?」
乐正七cha嘴:「是我出的主意……」
「你们都走吧!」杨小出乎意料地平静,「是我捅了他一刀,有事我来顶。」
柏为屿抬手又是一巴掌,「我看我还没有把你打醒吧?你想退学吗?啊?魏师兄还指望你继承魏老的衣钵呢,出了什么事你就毁了!还有你!」他揪住乐正七的耳朵狠命扯一把,「你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年纪小小的不学好!大家都把你宠坏了!魏师兄好不容易把你弄进大学,你想要他打死你吗?」
乐正七捂着耳朵,qiáng忍眼里泪水,憋着不敢说话。
柏为屿攥住夏威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你也滚!出什么岔子,你的工作就泡汤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杵着gān什么?快走啊!一个人不够,一窝人被抓有意义吗?」柏为屿拍拍自己的胸口,「有我呢,反正我学位和毕业证都拿到了,没工作也没顾虑,无业游民一个,不怕的。」
乐正七终于哭了,「为屿……」
柏为屿轮流把他们三个人推出休息室的门,「去吧,别担心!」
杨小空一把抱住柏为屿,紧张得全身发抖,「为屿,我不走……」
柏为屿一拳撂倒杨小空,劈头盖脸一顿痛打,「做事前不长脑子,现在逞英雄啊?」
夏威抱住他往后拖,「我们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背黑锅了!说死了我也不走!」
柏为屿怒极反笑,「谁说我会背黑锅了?放心吧,医务人员来了我就撤,一伙人目标太大;再说,杜佑山那人死要面子,不会自抽嘴巴,供出是你们威胁他捐棺材的。」
乐正七圈住他的腰,箍得死紧,不肯松开,「你不会骗人吧?」
柏为屿安慰xing地拍拍他的脑袋,「当然!我马上给段杀打电话,他好歹是员警,肯定会护短帮着我的,不怕、不怕!」说完踹踹地上的杨小空,「以前我老打群架,这种场面算什么?你们没经验,赶紧撤。」
杨小空当了二十多年的乖宝宝,这一刀下去差点jīng神崩溃,他魂不附体地拽紧柏为屿的衣服,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摇头。
柏为屿单手捞过他抱了抱,哄小猫似地摸摸他被冷汗浸湿的发鬓,「听我的,不许意气用事!你有车,赶紧把夏威和小七送回去,别让人看到你们身上的血。」
说到底,他们都还是心智上没有成熟的小鬼,胡打胡闹惯了,把这种重大犯罪当成了失手搞砸的恶作剧,根本没有清醒的认识;后来,每当他们站在一帆风顺的前途旅程上,几番回首,只想起柏为屿,那个本该与他们一路比肩的兄弟,傻乎乎地独自承担了,他们自以为是所带来的恶果,他们无以挽回,刻骨铭心,悔不该当初。
广播里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不那么清晰,却字字句句飘进武甲的耳朵,刺得心里绞痛:「现在播报整点新闻……今晨八点五十分,杜氏拍卖行总经理杜佑山先生,以三亿九千六百万拍回唐代沉香木棺,并于拍卖会结束后,便将这一具有历史价值的文物,捐给博物院……」
武甲勉力将眼皮撑开一条fèng,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柏为屿。
柏为屿捡起军刀,用衣摆擦擦刀柄上的指纹,收起刀刃塞进裤袋里;然后把武甲扶起来,笨手笨脚地用布条堵住血口,可布条一下子把血全吸走了,他赶紧三下两下拆掉布条,徒劳地空手捂着,颤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医生马上来了,你再撑一会儿……」
武甲累坏了,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力气说出口,脑袋歪进了柏为屿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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