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甲走过去扶着玻璃罩,默默地看着那天价的木棺,棺里的尸骨和铜镜都不见了。
他之所以向杜佑山如实汇报唐墓的qíng况,一方面认定进墓太艰难,他们又把dòng口堵起来了,再进去的可能xing为零,况且这件棺材笨重巨大,根本不可能通过狭窄的石fèng;另一方面,则是单纯地以为棺材这种东西,杜佑山好歹忌讳些,不会去动它;哪料,他还是低估了杜佑山的无下限人品。
「放心,连着那半块铜镜给她一起就地埋了。」杜佑山绕过木棺,一拍墙上的开关,玻璃罩里的灯全亮起来。
武甲浅浅地皱了眉,闷气堵在胸口,他动了动嘴唇,冷然道:「杜老板,我劝过你好几回了,请给杜卯和杜寅积一点yīn德。」说完,转头出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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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军训了!耶耶耶!」乐正七从学校回来,兴奋得形象全无,满屋子乱跑;T恤、内裤、毛巾、牙刷、拖鞋……怎么有这么多东西要准备?
魏南河苦笑,「乖,先吃饭,吃完我帮你准备。」
乐正七乐不可支地应了声,跑过来搂着魏南河,「要不要带被子?」
「这么热的天,带被子gān什么?」
「晚上睡觉没有空调吗?」
「你作梦!有风扇就不错了!」魏南河敲敲小孩的脑袋,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不能做的事,你都记得了吗?」
乐正七心不在焉地答道:「记得。」
「一定要记得!管住你的嘴和手!」魏南河威胁:「吃了什么不该吃的、gān了什么不该gān的,吓到同学,你就别想军训了,立刻会被送回来。」
乐正七坚定地点头,「嗯!保证管住自己!」
两个人没有分开过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乐正七还没有走,魏南河就已经挂心得茶饭不思,他回头看小孩一眼,停住了脚步,「这么高兴?」
「是啊!哈哈。」乐正七傻笑。
魏南河刚得知这消息时,还寻思着给小孩开个假病历推掉军训呢!还是不用了,要是真这么做,乐正七非和他拼命!
杨小空恰巧经过楼梯口,仰头看着他们两人,「小七,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要去军训了!」乐正七三步并作两步蹦下楼,「军训好玩吧?」
杨小空摇头,「一点都不好玩。」
乐正七不信,「骗人……」
杨小空一笑,「你自己去体会就知道了。」说完,看向魏南河,「魏师兄,你和省博物院的人很熟吗?」
魏南河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于是照实说:「挺熟的,什么事?」
「省博物院里那些很少拿出来展览的东西,你都看过吗?」杨小空追问。
「看过,有什么不妥吗?」
「没,以前我总认定,博物院里的东西,都是正儿八经的老货。」杨小空几步走上台阶,递给魏南河一本博物院年展的宣传,「今天去看了一下,有点奇怪。」
魏南河gān笑两声,「你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这些东西,不是正儿八经的老货。」
杨小空有些犹豫,手指着宣传册内页的一把康熙描金粉彩茶壶,「你确定?」
魏南河面上的笑意浅了,「小空,你到底想说什么?」
博物院里的东西,确实有不少备份,真东西运到外地展出,一次、两次可以在运输过程和展厅安全上多留意,次数多了,难保不出意外,尤其是托运去海外展览,且不说遗失这种重大失误,只稍微磕碰一下,都是要人命的!做一个以假乱真的仿品比投保险划算得多,而且一劳永逸,那些备份有一部份是出自工瓷坊,ròu眼看不出、碳十四鉴定不了,来个全球巡回展都万无一失,让外行看热闹,内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杨小空心虚气短地说:「魏师兄,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趁保安不注意,爬到防护栏里摸了摸,觉得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杨小空挠头,「说不上来。」
魏南河把宣传册还给他,「我瞧你挺稳重的,什么时候变得像为屿和小七一样毛手毛脚?以后别乱摸,摸碎了,卖掉你都赔不起。」
乐正七重复:「卖掉你都赔不起!」
「魏师兄……」杨小空局促地低下头,「段和是不是可以随时进你的地下室参观?」
「那不是参观,是研究学习,他有课题要做。」魏南河纠正。
杨小空试探xing地问:「地下室也能对我开放吗?」
魏南河顿了顿,失笑,「怎么,你也要研究学习?」
杨小空煞有介事地点头。
乐正七用胳膊肘顶他,危言耸听:「你别!魏叫shòu小气得要死,你给他弄坏什么,他会打你的!连我他都不让随便进,我才懒得进呢,呸!」
魏南河喝斥:「乐正七,你说我坏话能不能躲远点说?」
「我什么都不会弄坏的,我保证!」杨小空眼巴巴地看着魏南河。
魏南河若有所思地点了头,「行,我有空给你打串新钥匙,你小心一点,少了什么或摔了什么……」他又想了想,拍拍杨小空的肩,「就算卖了你赔不起,我也会把你卖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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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乐正七肩上一个大包,魏南河手上两个大包,乐正七不满地嚷嚷:「那一袋不要了!老师说不能带零食。」
魏南河把旅行包丢进车子后车厢,「我说了算!」
乐正七白眼,「你刚才还说,一切听老师的。」
魏南河面不改色,「我不在的时候听老师的,我在的时候,天王老子也要听我的。」
乐正七咬了一下嘴唇,「你真专制。」
魏南河不理他,扭头唤道:「小空,我们要走了!」
「来了、来了!」杨小空搭顺风车一起去院里上课,听到喊声忙跑出来,搭上吉普车后座,回头一看后车厢,「呵,带什么带了这么多?小七的腰会被压弯的。」
乐正七气鼓鼓的,「不知道!」
美术学院在校区最角落,所以先送乐正七去cao场;校cao场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学生,喧闹不止,各系带队老师拿着喇叭,哇啦啦地喊人,魏南河开车在场外蹓跶一圈,放眼望去人头钻动,真不知道怎么找文博系的集合点。
资讯技术学院的辅导员喊得声音嘶哑:「信技院的,到这里排队!信技院……信技院……」
农学院的带队辅导员是个女的,举着手挥舞呐喊:「农学院!农学院!植物站我这里,动物站在植物后面……」
乐正七噗嗤乐了,「挺有趣。」
cao场外停着一排向部队借的铁皮卡车,后斗上没有座位,纯粹是运送货物用的,先集合完毕,清点好人数的院系,由辅导员率领学生爬上卡车,像运猪仔似的运走了。
乐正七欢乐得手舞足蹈,「真好玩!」
杨小空年年都能看到这一出,感觉不到有什么好玩;魏南河摇头,乡下孩子进城就是这样,看到什么都好玩。
好不容易找到文博系的集合点,乐正七扯扯魏南河,「你看,别人都没有带这么多行李,我居然有三个包!」
「别人、别人,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一不偷、二不抢,管别人那么多gān什么?」
「可是、可是,女孩子们也只带一个包……」乐正七一把抱住魏南河的腰,「我也只带一个嘛!牛奶什么的不带了!别人会取笑我婆婆妈妈的!」
魏南河不怒自威,「谁敢取笑你?你告诉我!」
杨小空cha嘴:「魏师兄,你由小七去吧!他不小了,得学着照顾好自己。」
魏南河沉默片刻,下车打开后车厢,一阵捣鼓,拆开一箱牛奶,往旅行袋里硬塞进去,「那就带两个包,不能再少了。」
乐正七拽着旅行包背带,勉qiáng答应了:「好吧!」
「牛奶每天晚上喝一杯,手机记得充电,我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接;喔,还有,我问过了,那岛上有一家小店铺,你饿了就买点东西吃,军训规定不许买零食,你偷偷买,别被其他同学看到……」魏南河唠叨个没完,弯下腰提包。
乐正七挡住他,「别人都没有家长送,更没有家长帮提包的!」
「又是别人!」魏南河正要发作,看到乐正七哀求的眼神,只好忍气吞声地嘱咐:「好好好,你的包太重,有认识新朋友的话,叫他们帮你提。」
乐正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随口应:「喔、喔。」
杨小空无奈,魏师兄,你家孩子是孩子,别人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历史系的集合点就在旁边,乐正七把行李包随地一放,便被崔颦招呼走了,魏南河向带队辅导员要了手机号码回来,四下打转也找不到他家小孩,只找到两个行李包,气坏了,东西就丢在这里,不怕别人偷走吗,啊?不懂事的家伙!
乐正七扛了一个提包,颠儿颠儿跑回来,傻乎乎地笑,「小颦多带了一个包,我帮她背一个。」
魏南河吐血三升,你这欠cao的死小孩!要不是在外头,我非揍你!我心疼你,你他妈跑去心疼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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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乐正七,魏南河把杨小空送到系里,然后一看时间,十点钟他有一堂讲座,现在时间还早,于是调转车,去青教楼找段和谈谈课题。
段和家那只倒霉的假道士,已经被锁在家里半个月没有出门了,看到客人异常兴奋,人来疯状端茶递水,段和温和地笑着说:「夏威,不需要麻烦你,你到里面那间房间,去做历年考题吧。」
「我能休息、休息吗?」夏威揪着衣角。
「你从起chuáng到现在只读了十五分钟,想休息多久?」段和的笑容中隐现杀气。
夏威垂头丧气地拎上书本,夹住尾巴躲里屋去了。
魏南河表示抱歉:「真不好意思,打搅了。」
「没的事,那小子过动儿,逮住一只蟑螂都能玩半天。」段和抽出一叠装订好的A4纸,「魏教授,你看看,初稿已经修正过了;根据你的理论和思路走,确实没那么学术腔,比较易懂,加上图例丰富,普通古玩爱好者也能看明白。」
「哪里、哪里,多亏你专业理论qiáng、文笔又好。」魏南河客气了一句,翻翻手里的文稿,见唐青花的图例多了一个,疑道:「这个瓷片是你们文博系的?」
段和扫了一眼,「不是的,我们文博系哪会有这么珍贵的标本?就是上个月在那个唐墓里捡的。」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从墓里带出来的瓷片,「放我这没用,不如给你吧!」
魏南河谢了声,捏在手里摩挲观察,瓷片纹饰和发色,没有他从海外淘回来的那三片典型,这种稀有品种疑问颇多,若不是从墓里捡出来的,还真的不能肯定是唐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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