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郑重其事地连连顿首:“我的爷,您深思远虑,不才真是自愧不如。”
两条街之外的富贵西点坊二楼,冯趣点了两份甜点、一杯冷饮和一份牛排,都归盛许,自己喝着店里赠送的柠檬汁。
餐桌靠窗,垂头望下去,对面是发财包子铺,铺里快收摊了,小老板拉了张破椅子坐在门外直打呵欠,把ròu包子掰碎了喂给一只讨食吃的野猫。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柠檬汁,冯趣饶有兴致地观看那一人一猫,忽而,嘴角翘了翘,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嗓音嘀咕:“多管闲事……”
他看到元明清出现在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站在路边一边吃,一边抬头冲他笑。
盛许教养良好地运用刀叉切割着牛排,一个人自说自话:“冯趣哥,我爸说你的专业很好找工作,所以后来我报了和你同一个专业……”
“冯趣哥,你为什么不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呢?”
“冯趣哥,专业上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问你吗?”
“冯趣哥,你的气质变了不少,以前嘛……给我印象是清瘦清高清秀,呵呵……”
“冯趣哥,你现在酷酷的,倒还是一副清高的模样……”
“冯趣哥……”盛许叉起甜点上的樱桃,直接就伸到了冯趣唇上,“吃个樱桃吧,你最爱吃这个了!”
冯趣这才把视线转到他身上,仍旧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没有张嘴。
“我爸说,你总是把最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吃,比如蛋糕上的樱桃。”盛许执意伸着手,笑得阳光灿烂。
冯趣慢悠悠地抬手挡开他的叉子,“你爸没有告诉你,我的话不多吗?”
“不好意思,骗了你,我爸一个字都没有谈过你。”盛许拿回叉子,将樱桃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你离开后,他把你的一切全封起来藏在车库,接我过去一起住。”
冯趣捏紧了玻璃杯,冷冷问:“他没有和你妈复婚?”
“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打开那些东西——你的东西,还有你们照片和录像——‘糖糖,为什么不吃樱桃?不爱吃?那二叔吃了!’‘混蛋!我留到最后吃的!给我吐出来!’‘二叔喂?’‘滚!’……”盛许歪歪头,似乎在回忆自己的爱qíng史,满脸陶醉:“你小时候真可爱,不到十五岁,嫩得乱七八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盛许,我问你话。”
“我爸不知道,你和他八年的生活,我翻来覆去的看……相爱得让人感动,还有不少亲热的录像和照片,放心,没有太bào露的,但是很甜蜜,我爸他是真爱惨你了。”盛许目光qíng色而直接,却叫人猜不透话语是真心还是违心。
然而,不管是真心还是违心,都够让人反胃!冯趣扬手把柠檬水泼到他脸上,“去你妈的!我问你话!”
“对不起,惹你生气了?”盛许难看地咧了咧嘴,赔笑道:“我想替我爸挽回你,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冯趣站起来,bī视着他:“回答我的问题。”
盛许抹开脸上的水,字斟句酌地说:“我爸对你说的,都是真话。那年我去找你,是因为妈妈怀了新爸爸的孩子,我怕没有爹疼,又在妈那失宠,所以对你说了假话。”
骤然袭来一种力不能支的眩晕感,冯趣还没搞清自己是什么qíng绪,脑袋便先是一懵,仓皇扶向桌面,却失态地扶到了水杯,随着水杯翻倒的“哐当”一声,他顺势一晃,没有站稳,紧接着立即有一双qiáng有力的大手扳住他的肩膀,他以为是盛许,正要推开,却发现是元明清。
元明清扶稳他,谦和礼貌地笑道:“小朋友,从小就爱说假话可不好。”
盛许迅速认出了这个给他乱指路的人,充满戒备地收敛起笑容:“冯趣哥,他是谁?”
“回家吧,别跟坏小孩玩。”元明清旁若无人地吻了吻冯趣的发鬓,口气和蔼:“好马不吃回头糙。”
盛许苦涩地笑了笑,一语双关:“冯趣哥,我爸一直是一个人。”
第72章 一直爱着 …
离开西点坊,冯趣昏头昏脑地乱走了一气,元明清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不时拉扯他的胳膊,唯恐他走路不看路,被车碰了。
绕过几条巷子,他似乎突然清醒,茫茫然然地回头看向元明清,终于说话了:“跟着我gān什么?”
元明清开玩笑逗他:“宝贝,我怕你想不开。”
不想,冯趣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吐槽,不明所以地“嗯”了声,俨然是一副梦游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抑或没听进对方说了什么,他顿住脚步原地发愣,表qíng呆滞,眼神涣散。
元明清握紧他的手腕往自己这拽过来,“你这是要走到哪去?”
冯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捂住心口小孩儿耍赖皮一般蹲了下来,眉头深深地糅成一个川字,嗓音微颤:“不走了,我难受。”
难受是必然的,元明清都替他难受,更何况本人?“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元明清弯下腰哄道:“或者到小路上再走走?别在大马路上乱窜,车多,不安全。”
冯趣没有应,他在大马路上抱膝埋头,一动不动。
“冯趣?”
“……”
元明清伸手去撩他的脸,却摸到一手眼泪,这才有些心慌:“冯趣?”
路上人来人往,忙碌而喧闹,他身在其中,伤心yù绝地上演一出无人能够领会的哑剧,他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泪水却犹如决了堤。那年他对二叔恨得厉害,他最美好的感qíng、一生的寄托,他能给的一切都赔给了对方,他那又忠厚又可爱,有原则有人品的爱人,却是一个表里不一的骗子、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怎么能不恨?
可是,真相不是那样。现在他没脸说委屈,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可怎么也忍不住泪水啊。
好好一人模人样的大男人蹲在马路上哭太不雅观了,元明清拉冯趣起来背到背上,往人少的地方走,死没良心地默默发笑。淡定帝承认自己真是坏得流脓,甚至希望冯趣哭得再久一些,冷面小白猫平素酷得八风不动,百年难得一见这般脆弱,宛如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幼稚、听话、需要依赖,如此招人疼,早早的背回去jiāo给陈跃进多么bào殄天物,自己得绕远路多享受享受。
“冯趣,你爱不爱陈跃进?”
“我爱他。”
“那还爱不爱你二叔?”
“爱不了了。你不懂,”冯趣哽咽着,颠来倒去地自责:“我欠他的,我对不起他,我怎么办啊……”
元明清截断他的话头,“去说声对不起,其他的拉倒吧,不归你管了。”
“你不懂。”
“我懂。”
冯趣重复:“你不懂,我从不相信你懂得爱。你真懂,就不会和贝乐闹得不欢而散了。”
元明清闻言侧过头冲他笑:“来,我和你说个不高兴的事,让你高兴高兴。”
“什么?”
“有一年我和贝乐到郊外去爬山,不知怎么搞的迷路了,傍晚下起bào雨,山路被水冲得根本找不到,我们掉进一个被遗弃很久的矿坑里,差一点死了。”
冯趣扯扯他的衣领擦鼻涕,没jīng打采地说:“哦?没有听你们说过。”
“那回忆太痛苦,困在里面十天才获救,我们都选择xing遗忘了。”元明清停下来颠了颠他,慢吞吞地叙述:“刚开始我们吃剩下的点心,接着挖树根和野糙吃,很快矿坑里的树根和野糙都吃光了,饿了两天,我开始刨土找一些能挖到的昆虫吃……”
冯趣怔了半晌,探头到前方去看他的眼睛,“想象不出,贝乐会吃虫子?”
“他不吃,”元明清笑着摇头:“他饿晕了,宁死不吃,所以我只好忍着恶心把虫子仔仔细细的嚼碎了喂他,对他说是树根,他才肯往下咽。”
“然后呢?”冯趣不屑地评价道:“贝乐什么都好,就是又娇又作。”
“然后啊,我十根手指刨烂了都没能再刨到虫子,又饿了许多天,我觉得我们快不行了,只好咬破手腕把血喂给他。”元明清说这些话时,平平淡淡,好像只是让出一颗糖,“他昏迷了,但他知道。”
冯趣小声问:“再然后呢?”
“我以为这份爱是心照不宣的,可半年之后,他和罗莫声好了。”元明清事不关己地耸耸肩,当年怎么不甘心、怎么爱恨扭曲,如今全释然了,再说出来是何等的心平气和,连自己都唏嘘。
“你还爱他。”
“一直爱着,但肯定不再是爱qíng,想必他也一样。”不管多么浓烈的爱qíng,断了就难以再续,人变了,感qíng也不复如初,不要qiáng求什么破镜重圆,只有傻子会摔破手中美好的镜子,去圆从前那一面破镜子。“冯趣,你是聪明人,想清楚该抓什么放什么。”
“阿嚏!”贝乐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莫名其妙地抽张纸巾擦擦鼻子,瞪向江兆唯:“肯定是你带了一身猫毛回来!”
“哪有?我都洗过澡了!”江兆唯下意识拍拍身上的大T恤。
“唉,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贝乐歪过头认真思考着,一手钻进江兆唯的T恤里乱摸,“打个喷嚏竟然忘记了。”
“噢噢?啥事?”江兆唯的两只贱爪子没完没了地骚扰贝乐的rǔ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用“两只老虎”的曲调自娱自乐地哼着:“两朵咪咪两朵咪咪~粉红滴~粉红滴……”
贝乐烦了,勒住他的手腕恐吓,“啧,猥琐个什么劲呢你?管管两只贱爪,否则一会儿让你哭!”
江兆唯迅速把两手搁到耳朵两边做投降状,“贝勒爷饶命啊!”
贝乐命令,“腿缠上来!”
江兆唯立马缠上贝乐的腰,用脚背磨蹭对方的屁股,一脸陶醉:“贝勒爷的PP真圆润~比我还翘哦~”
“老实点!”贝乐哑然失笑,俯身捧着他的脸,“想起来了,刚才想问你,回学校去念书怎么样?”
“啊?”江兆唯傻了半秒,一头往贝乐身下扎去:“英俊的大象!你好吗?我是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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