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像有一支魔法杖,点了点,养在温室里金贵无比的小少爷“咕咚”一声掉到了他的láng嘴边,不吃白不吃,他毫不客气咬了一口,咂咂嘴,觉得味道可口,哄着骗着再吃一口,糊里糊涂地就陷了下去,纠缠不清。
这一场劫数,也许是罚他癞蛤蟆吃到了天鹅ròu。
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天黑了,李无敌没有再弹了。元明清伸出手,磨蹭着找到对方的手,轻握住指尖,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一吻。从那指尖上汲取一丝丝温暖和人气,他的心安顿了寸许。
半睡半醒捱到天亮,元明清再一次睁眼,后知后觉地发现李无敌保持着昨天的姿势没有改变,连手指都还停留在他唇边,而手指上没有温度了!
蓦地,元明清感到不对劲:李无敌总是有事没事就推他,哀哀地求:“应我、应我。”一直求到他哼一哼才罢休,可昨晚没有!
快要懈怠跳动的心脏猛然一紧,他张了张嘴,哑声唤:“ròu兔兔?”
没有回应。
他撑起半边身子爬向李无敌,搡了搡:“ròu兔兔?”
李无敌无声无息地,趴在原处一动不动。
元明清呆滞了一秒,眼前骤黑——天塌地陷!尖锐的凶器轰然敲击在他心口上,歇斯底里地疼!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把李无敌翻转过来面贴着面,一颗眼泪落了下来,“李无敌?”
李无敌枕在他的手臂上,神qíng安详,摸不到呼吸了!
“ròu兔兔……应我……”元明清哆哆嗦嗦地摸向李无敌的咽喉,他的触感全麻木了,什么动静都摸不到,“应我,李无敌?应我……”
天地间,静悄悄的。
“不要,你应应我……李无敌?别,别这样……宝贝,我爱你,别丢下我……ròu兔兔,应我啊……”他神经质般地念叨着,下意识摸向口袋——只有糖纸。
糖果、水、面包,都没有了。李无敌除了喝点水,试两口面包,其余的,都让给他了!
“对不起,ròu兔兔,应我……求你应我!”追悔莫及让他痛不yù生,用剧烈颤抖的手忙乱地往李无敌身上四下摸索。终于,他扯开对方的衣服,探进去,摸到了心跳——微弱不稳,但每一下跳动都确确实实地告诉他,怀里的人还活着。
随即,又一颗泪水掉下来,他深深俯下身,嘴唇贴在对方血泥污秽的额头上,无声无泪地哭了——这样灯尽油枯的身躯,再没有泪水可掉。
两qíng相悦、白头偕老,多么美好,没有了命,什么都没有了。
元明清脱下自己的外套,死死裹住李无敌,在那张白如死人的脏脸上吻了又吻,自言自语:“你这么傻,以后怎么办呢?不是每个坏蛋,都会像我这样爱你。”
撸起袖子,露出皮包骨头的手臂,他轻而易举地摸到凸显的血管。他太想太想活了,锥心泣血地想求活!这么多天,他不停地追忆走过的混蛋人生,想到孝敬母亲,想到重新专注自己热爱的专业,还想和贝乐说声对不起,他捋顺了很多很多执念,放下了曾经想不开的人和事,唯一想留下的,唯一奢求留下的,只有命。
无奈老天狠心,只肯留一条命,或者他的,或者李无敌的,没有两全其美的路可走。
藏起糖之时,未来将发生的一切状况,包括这一天,这一刻,哪怕眼睁睁看着李无敌死在他前头的状况,他都考虑过,都预料到了。
几天下来沉淀冰冻的冷血和绝qíng,在握住李无敌没有温度的手指时,彻底崩溃了。
事到临头,他的理智扛不住感qíng,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承受不了失去对方的痛苦,承受不了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
要怎么做,他比谁都明白,也有经验。
哪怕立刻死去,哪怕停止呼吸的前一秒会后悔,也容不得他犹豫了。
“如果你醒来,我不能应你了……不要害怕……”他用尽浑身力气抱了抱李无敌,然后,咬开了手腕上的血管。
第95章 死里逃生 …
初七的上午,废厂楼仍旧被警方拦住,禁止无关人士进出;而打算盖新厂楼的空地上开始蓬勃地热闹起来,陆续有运送建筑材料的车辆来回,卷起huáng土尾气;工人也逐渐多了,人们在工作间隙闲聊,总会伸手越过那堆偌大的集装箱,遥遥指向远处的旧厂楼,无关痛痒地议论纷纷。
坟堆一般的集装箱黑压压地坐落在每一个人的眼前,却始终进入不了任何人的思维视野,一些较新的铁皮被雨雪浸泡得晃晃发亮,而在灰尘堆积的一些凹fèng处,冒出了一层明亮的嫩绿,不知是苔藓还是青糙。
午后,一串警车毫无预兆地拖着刺耳的警笛闯进空地里,警察围着集装箱拉一圈警戒线,驱赶开围观人群,不稍片刻,吊车队和救护车也抵达了,火速进行搜救。
两个绑匪在轮渡边的一处招待所里藏了几天,死活没找到机会坐上船,最后在警方的排查过程中bào露了。拉碴胡激烈抵抗,挟持招待所老板妄图谈判,一个劲嚷嚷:“我不和你们这些小杂碎废话,叫你们的头来!”于是,三队队长如他所愿地从包围圈外走进来,不等他开口讲条件,一声不吭,手起手落,一枪she穿了他的脖子。huáng毛吓得屁滚尿流,哇哇乱叫着抱头求饶。
整个刑侦三队上下原本就是一窝凶神恶煞的主,他们不分昼夜搜索排查,没能过上安稳年,个个杀气腾腾,逮住huáng毛gān脆省掉正规程序:不透消息,不报局长,不送警局,丢进个小房间直接审讯,蠢蠢yù动想上私刑。可惜,huáng毛没有骨气,没给他们动刑的机会,问一答十,全部招供了,包括在集装箱中搜索人质的细节也没落下。
拖开外围一圈的集装箱,几只搜救犬依然在胡乱打转。场面越来越混乱了,简直达到人声鼎沸的地步,附近的村民和工人聚集过来看热闹;一些消息灵通的粉丝驾私家车赶来哭丧;不少与李家私jiāo颇深的明星大腕也低调到场来关心;各媒体自然不会错过直播报导,新闻车不计其数。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涌向这个偏僻郊区的空地四周,两方受害者的家属反倒一路堵车,迟来了,车也开不进去。
又一圈的集装箱被拖开,搜救队牵着狗爬上爬下也毫无所获,打手势扯着喉咙喊:“吊车队,再往里开!”
没有人能确定集装箱里是否有人,也没有人能确定如果有人,是否还活着。人们盲目地一圈一圈拖开大量集装箱,往里搜索。谁都说不准,这是不是空欢喜一场。
李金碧在保镖的保护下步行挤了进来,只几天时间,她丰腴的脸蛋瘦成了锥子脸,戴着一副大墨镜也没能挡住十足的病态;李堂皇和伊树雪一人一边搀扶着她,娱乐公司总裁和罗莫声尾随而至,狗仔队们躁动了,拍照不过瘾,还想围上去采访,在禁足圈外探头探脑。
李无敌留着一口余气,睁开眼难受地哼哼,外面的吵闹和吊车拖动的噪音将他所处的集装箱震得嗡嗡响,吵得他从鬼门关里硬爬了回来。艰难地翻个身,倾尽心力辨析那些声音,确定不是做梦,缓慢滞重的心跳剧烈地紊乱起来,他激动得手足无措,乃至脸上涨起了一抹血色:“明清……”
“救命!救命……”几若无声地喊了两句,李无敌气喘如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到,全被噪音盖住了!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来搜救还是上工,总之有人,还有吊车,有获救的希望了!一定要喊出声!“明清……”他推推身边的人,“醒醒,跟我一起……”
“喊”字没有出口,他看到元明清手腕上一大片gān涸的血块。
后知后觉地,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涌进鼻腔,几yù作呕,李无敌茫茫然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蹭下许多凝固的血渣。
不哭不闹,忽然不害怕,不期待,也不想出去了。他平静地拉住元明清的手,决定睡在一起不动了,却蹭了一手血。嫌弃地丢下那只手,他拉住另一只,又被手表的碎片划了一下手。手表是他送的,在挨绑匪殴打的时候打碎了。
李无敌很生气,气的打哆嗦,念念自语地咒骂着拆下手表摔在一边,他复又扣紧那只手,很满足地、没有阻碍地、结结实实抱住对方,闭紧眼睛——他希望谁都不要找到他们。
集装箱外面,贝乐扶着元妈妈火急火燎地赶到,冯趣走在最前面,跨到禁足圈里追上罗莫声,喊着问:“qíng况怎么样?”
“还没找到。”太吵了,罗莫声不确定对方能听清自己说话,便配上摇头。
有几个记者误会冯趣也是同行,见他狗胆包天竟敢进去逮住大明星采访,急疯了,不甘示弱也学他跨进去,立时,周围一大片狗仔队有样学样,纷纷往禁足圈里涌,没头没脑乱闯。禁足圈裂开一道缺口,眨眼间溃散,甚至阻碍了吊车的行驶,搜救犬受到巨大gān扰,躁动起来汪汪乱叫。这下可急坏了警察们,拉这个扯那个,忙得焦头烂额,大喝:“往后退!都往后退!不许进来!”
吵闹愈演愈烈,李无敌觉得好烦,挪动着换一换姿势,胸膛贴胸膛,脸贴脸,抱怨:“吵死了……”
一下心跳,从对面的胸膛里,传递到他的胸膛里。他顿了顿,手脚并用往下挪,耳朵贴上元明清的心口。
等待,几秒时间,像等了一个世纪,他听到了又一下心跳!
死里逃生,怎样的欣喜若狂!李无敌掉头一口气爬到集装箱边缘,使出疯劲狠狠拍打:“救命!救命啊——”喊声何等渺小,手掌拍在铁皮上的闷响,引不起一星半点注意。他拿头哐哐撞了几下,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救命啊——”眼冒金星地伏在地上,李无敌有心无力,急得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外面的场面已然失控,罗莫声和冯趣先是好声好气劝说人们往后退,可彼此听不清说话,免不了拉扯,加之冯趣一不小心打掉某个记者的镜头,这不得了,一下子升级成肢体冲突。面对嗷嗷乱叫的狗仔队,冯趣傻眼了,罗莫声怕他吃亏,挡上来解释。因为吵,每句话都得扯亮嗓门,这样说话不可能动听,轻而易举激怒了狗仔队,最后竟然打起群架,完全中断了施救。
“砰”地一声枪响,三队队长朝天放了一枪,中气十足地怒吼:“救人要紧!全部往后退——”
枪声余音未了,在这陡地静止的一瞬间,不知从哪个角落,闷闷地传来“哐”地一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恩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