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笙不理他,一个劲对着水池呼哧呼哧,又张大了嘴对着镜子照,想要看清鱼刺在哪里,无奈她哪能看到自己的喉咙?仍是徒劳之举。
陆嘉川把她拉转过身来:“我看看。”
她面上一红,倏地闭上嘴,不肯张开了。
“啊——”陆嘉川嘱咐她,“张嘴,周安安。”
张你妹的嘴!
她死死闭着嘴,面红耳赤,就是不愿意张开。喉咙卡得厉害,吞一下口水就疼,可她就是死死憋着。
陆嘉川顿了顿,会意了:“你害羞?”
周笙笙泪眼汪汪地站在那里,硬着脖子就是不说话。
刚吃过水煮鱼,满口的辣椒油星子,谁知道牙fèng里有没有辣椒皮?她还没脸皮厚到可以肆无忌惮张嘴让他看个清楚的地步好吗qaq!
短暂的沉默,陆嘉川与她对峙片刻,终于妥协,拎着醋瓶子走开,半晌又在她呼哧呼哧卡刺的时候回来,手中端了杯白开水。
“喝吧,喝一大口,把刺咽下去。”他提议说。
周笙笙于是又停止卡刺,站在镜子前抬起头来。只看见镜子里穿着灰色毛衣的人端着白开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好看的眉眼,令人信服的气质。那只漂亮的手端着玻璃水杯,医者果然就是医者,就算不穿白大褂也这么叫人安心。
他的面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qíng,好像能帮助人平静下来,听医生的话。
她泪眼汪汪地转过身去,接过水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陆医生,如果我被鱼刺卡死了,请千万记得我对你的崇敬之qíng犹如涛涛江水永不休,愿做你的迷妹一百年——”
告白完毕,她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下一刻,几乎是连咳带呛的,周笙笙噗的一声将嘴里的水悉数喷出来。
沃日尼玛啊啊啊啊那哪里是开水啊分明是一整杯醋!一整杯醋啊!!!
她真是太天真了!陆嘉川虽然拎着醋瓶子走了,但并没有真的放回去,只不过是倒在了杯子里假扮白开水重新迷惑她!!!
亏她还跟他告白啊啊啊!
周笙笙被酸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五官皱成了一团,一边打开水龙头清洗口腔,一边咬牙切齿在心里疯狂痛骂陆嘉川。
下一刻,那个被骂了一千次一万次的人朝她伸出了另一只手,依旧是一杯透明的玻璃杯,好端端握在手心。
“这次是白开水了。”他努力憋住笑,上前来帮她拍背。
周笙笙说不出话来,只一把拍开他的手,用眼神传达“老子要是再信你就去吃屎”的含义。
“真是水了。”他把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以示诚意。
她从口腔一路酸涩到了胃里,想吐的感觉都上来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能接过他的白开水,小心翼翼用舌尖试了试,确认无误后才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清流入喉,胃里着火的感觉随着白开水的稀释终于好受了些。
缓过劲来之后,她把水杯搁在水池上方,慢慢地抬起头盯着陆嘉川。那眼神很可怕。她每次用这种眼神看着郑寻的时候,郑寻都恨不能长出四条腿来飞奔离开是非之地。
可是就在她这样虎视眈眈盯着陆嘉川时,他却一点也没觉得可怕,只是笑了两声,问她:“刺还在吗?”
她一愣,清清嗓子,这才发现……刺没了?
下一秒,男人把杯子拿走了,另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到半空,拍了拍她的头,就好像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只抓狂的兔子,只要拍拍脑袋就会好起来。
周笙笙一时想抓狂,一时又很迷惑,想冲上去报复刚才他骗她喝醋的举动,可潜意识里又清楚地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帮她……哎?
哎哎哎?
就这么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的一阵子,陆嘉川已经走进厨房清洗杯子了。她后知后觉走出厕所,打定主意还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哪知道却恰好碰见他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一罐子糖,往她怀里一塞。
“吃颗糖,去去醋味。”
她呆呆地抱着那只玻璃罐子,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然后才发觉,陆嘉川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个小孩子了?
见她呆呆傻傻站在那里不动,他知道她还在为刚才喝醋的事生气,便又从她手里拿过玻璃罐子,好心替她打开盖子,掏出了一颗粉红色的糖,想也不想就递到她嘴边:“啊。”
他示意她张嘴。
周笙笙已经进入了条件反she状态,呆呆地看着那颗糖,又呆呆地随着他的嘱咐张开嘴来。下一刻,那只纤细修长、指节分明的手触到了她的唇,轻轻地将粉红色的糖果放在了她的舌尖上。
见她呆呆的模样,他似乎觉得好笑,又好心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帮她合上嘴。
“蠢死了。”他扫她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嫌弃的意味,反而带着点,奇异的温柔。
周笙笙的脑子里忽然间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的味觉感官还在运作。
唇齿之间有糙莓味弥漫开来。
……甜得要命。
第30章 他的月亮
周笙笙的心qíng十分复杂。
她默默地走进厨房,看了看正在洗碗的陆嘉川,要不要帮忙的询问已经抵达嘴边,最后却yù言又止地默默走开。
理智一点,周笙笙!
脑子里不断有警钟响起。
说好的不沦陷,不靠近,不纠缠呢?你的三不原则都忘到哪里去了?!
可是潜意识里,她又听见另一个自己在恶狠狠地反驳说:就沦陷一次靠近一次纠缠一次怎么了?他又不会少块ròu!
是啊,他当然不会少块ròu,可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ròu有感qíng的人。她要是这样不负责任地闯进他的世界,在他以为终于有人可以陪伴左右的时候,忽然间一声不吭又人间蒸发,他又该怎么办?
她心乱如麻,站在客厅里无所适从,最后无意识地拿出手机,习惯xing地刷了刷未来七天的天气预报。
……没有雨。
她发现自己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这样迫切渴望老天爷再也不要流眼泪。就让这座城市永远gān旱下去吧,一滴雨也不要下。
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跑到撒哈拉去,跑到某个永远不下雨的地方去,可她难道还能带着他一起去吗?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难过起来,回头看看厨房里洗碗的人,艰难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默不作声地拿起挎包,一直到站在玄关换好鞋后才直起腰来大声说了句:“陆医生,我先回家了!”
“回什么家啊?我碗都没洗完!”厨房里的陆嘉川眉头一皱,转身没好气地说,“剩那么多水煮鱼,不准走!留下来帮我解决掉!”
“你留着自己慢慢吃吧陆医生,辛苦工作一天了,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的胃!不要怕长胖,男人稍微胖一点其实更让女人有安全感——这是来自女人中的女人的肺腑之言!”她比了个握拳的姿势,眼见他就要走出厨房,立马开门往外跑。
“就你还女人中的女人,我看放男人里都没几个能比得——喂,周安安!”他搁下碗往外气势汹汹地走去,“跑什么跑啊,不吃就算了,好歹——”
然而不待他说完,大门已然合上,沉闷的声响昭告着女人的逃之夭夭。
陆嘉川的手上还沾着洗洁jīng的泡沫,口中那句“好歹让我送送你啊”竟也只说了个开头。他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跑什么跑啊?刚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是犯什么病了?活像火烧屁股了。
而门外,周笙笙逃也似的跑进了电梯,一路抵达底楼。
她踏进阳光里,低头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拢了拢衣领,仿佛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冬天来了。
真冷。
*-*
办idcard这种事,为周笙笙gān多了,郑寻也成了个中好手,因此常有人来酒吧找他做这种事。但他还算有原则,也不愿意牵扯进什么对不起社会且触犯底线的事,所以只偶尔出手,帮还未成年的高中生们行个方便之类的,让他们可以进出网吧。
所以当他站在柜台后面,看见有个十六七岁的高中女生鬼鬼祟祟溜进酒吧,一路缩着脖子来到他面前,犹犹豫豫又不敢开口,几乎立马就猜出她的来意。
“办zheng?”他笑得和颜悦色地趴在柜台上,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齿。
女生连连点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到柜台上:“两张。”
她又指指钞票下面折起来的白纸:“那个是个人信息,照片也包在里面了。”
“行。”郑寻慡快地把钱和纸装进兜里,随手拿起吧台下面的记号笔,扯了张便利贴,唰唰两下记下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递给她,“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随时联系。”
他的手停在半空,等待着对方接过纸条。
然而下一刻,有个瘦弱矮小的身影忽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夺过那张纸条:“为什么我不可以,她就可以?”
清慡的齐肩短发,疏眉淡眼不太jīng神的五官,一身纯白色的牛角扣大衣,送木雕的小姑娘定定地站在那里盯着他,一如既往的寡淡。只除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不再饱含笑意,而是充满不甘心。
她才刚来就看见那个女生给了他几张钞票,他竟然笑得那么好看,毫不犹豫就把电话号码给她了,还说什么随时联系。
凭什么她要不到他的电话,这个女生就可以?
郑寻也是一顿,怎么又来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办证的女孩子就不客气地说:“我jiāo了钱,为什么不可以?”
“是吗?那你jiāo了多少钱?”小姑娘冷冷地看她一眼。
“这个数。”办证少女伸出一只巴掌,全然不知道她们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小姑娘二话不说从大衣口袋里倏地掏出钱包,抽出厚厚一摞百元大钞,往吧台上重重一搁,“这么多买你一个电话号码,够了吧?”
郑寻知道,她误会了。可他不准备解释。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有些不耐烦地伸手去拎小姑娘的胳膊,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拎出去。
可是这一次,小姑娘忽然朝后退了一步,一手攥着便利贴,一手指着办证少女:“你跟我说我年纪太小,不该来这个地方,更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那她呢?她看起来比我还小,我好歹成年了,凭什么你就能给她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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