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笙溜到隔壁的小学去观察过现场,大礼堂修得很气派,可同时容纳一千多号人。她站在空dàngdàng的礼堂外头,幻想着自己站在台上,一整片乌泱泱的孩子们目不转睛瞧着她……
膝盖一软,想跪。
她默默地回了家,在电梯里闲着没事,又打开手机上的视频,再跟一遍动作。
其实她自小学习跆拳道,韧带很好,身体柔软程度也高,只是缺乏自信,在跳舞时难以放开,总觉得动作大了会难为qíng。
踏出电梯,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楼道里,四下瞧瞧,挺直了腰,闭眼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急促而富有动感,自由与规律并存。
乔熙然说,任何人都有隐藏于内心不为人知的渴望与喧嚣,而爵士是一种载体,只要闭上眼,便能助你将那些狂躁与悸动倾泻得淋漓尽致。
周笙笙哼着那只曲子,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放肆地宣泄着。
因为太专注,她连电梯门是何时开的都不知道,只自顾自闭眼跳着。
下班归来的陆嘉川就这样站在电梯口,在门开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举手投足都不自信的女人,此刻闭着双眼,仿佛暗夜里的女妖,口中轻轻哼唱着,身体柔软却有力度,一路点燃了黑夜。
爵士是xing感的舞蹈,臀部的摆动、肩部的抖动,以及身体其他部位的独特动作,赋予了那个身影别样的诱惑。
她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忘我地跳着,而放肆是爵士最好的伙伴。
直到电梯因为时间到了,叮的一声合上门。
头顶的灯光在这一刹那熄灭。
陆嘉川猛地伸手拦住那门,从电梯里踏出来。
那声音惊动了正在跳舞的人,周笙笙猛地睁眼,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错愕地望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人。
头顶的灯光又一次亮起。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角,尴尬到急于挖个dòng把自己给埋了:“陆,陆医生……”
男人没有说话,步伐从容来到她面前。
她的面上带着一抹cháo红,额间有细微的汗珠,垂着脑袋四处瞟的模样像是犯错的小孩,胸口还因为刚才的动作略微急促地上下起伏着。
楼道里一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里。
直到陆嘉川伸出手来,轻轻覆在她的背部,声音从容,冷静:“在练舞?”
“……”
“一起。”
他单手拿出手机,调出了音乐,俯身放在墙角,然后起身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刹那间,她与他贴近,身躯契合。
xing感到无可救药的音乐,狂野到无边无际的心跳。
周笙笙像个木偶一般被他牵着线走,却听他低声问了句:“刚才的恣意妄为到哪里去了?”
“……”她的神qíng颇为复杂。
“那就闭眼跳。”如果闭眼会让她更放松,更放肆。
“……闭眼会踩到你的脚。”
陆嘉川笑了,低头看着她,不疾不徐:“不会。”
她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的眼,耳边是他轻若流萤的两个字:“信我。”
于是寂静无人的楼道刹那间变成了那个冬夜,她安安稳稳倚在他的背上,被他背着一步步往前走。黑魆魆的树影,冷冰冰的北风,都化身为chūn暖花开、梨花满头。
她愿意信他。
她毫无条件相信他。
周笙笙做梦似的闭上眼睛,把手jiāo给他,把整个身体jiāo给他,由着他引领她走向放肆欢愉的节奏中。
在这一刻,肆意起舞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他温热的大手几乎能覆盖住她整个腰部,上移一寸是弧线优美的背影,下挪一点是令人遐想连篇的起伏。
那只手明明是温热的,却带来一种滚烫的错觉,仿佛随时都要烫伤她。
周笙笙与他跳着跳着,便觉心脏不由自主就要跳出口中。
音乐声在最高cháo处戛然而止。
他与她静止不动,停在原地。而她喘息着,慢慢睁开眼来。
引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大概是看久了,竟也说不出它到底为何这么赏心悦目。眼是他的眼,眉是他的眉,唇齿都漂亮,每一寸弧度都优美到不可方物。
她的胸口大起大落,额间的汗珠更加晶莹透亮。
陆嘉川失神片刻,耳边明明清晰响过她曾经的揶揄话语:“陆医生,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是啊,被夹了。
大概曾经被夹过,如今愚蠢到想要一再被夹。
那只覆在她腰部的大手没有松开,反而用力将她朝自己一送,她柔软的身体刹那间与他紧密相贴。
周笙笙浑身一僵,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然而触目所及是一片铺天盖地的yīn影,他站在这个与她yīn差阳错有过无数意外的楼道里,头脑清醒、毫不迟疑地吻了下来。
没有酒jīng,没有冲动。
吻她是刻意为之,哪怕她没有姣好的面目、讨人喜欢的xing格,不那么娇滴滴的,说话也不会轻言细语,可是就是让他莫名其妙觉得熟悉,忍不住一再靠近。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意外貌的动物,毕竟追过他的人不计其数,长相好的他也曾多看两眼,长得难看的才会一眼不看直接拒绝。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却不知为何,一再令他侧目。
到底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不好看。
可是当她笑起来,当她眉飞色舞与他斗嘴置气,当她一脸温柔地对待拾荒老人,当她眼含失望对他一个巴掌打下来。
那眉那眼都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觉得他看见了一个五彩斑斓灵魂,隐匿于这平淡无奇的躯壳之下,散发着她曾说过的,灵魂的香气。
而这一刻他吻了她,不再是因为她令他想起周安安。
事实上,遇见她之后,就好像心中某处空隙得以填补,他终于不再失魂落魄,终于如同靠岸的扁舟。哪怕总是在与她斗嘴,表面上相互嫌弃,可确确实实,满心满眼都是她了。
他从前总觉得他分不清薛青青与周安安。
而今,是觉得已没有必要早去分清。从前是周安安,而今是薛青青,一次心里只能装一个,别的不能再多。
花心是吧?
花心也罢,真xingqíng也罢。他不再去与自己的意志做无谓的抗争,他甚至说不出他对薛青青究竟是不是爱qíng。
可是只要看见她,哪怕是在斗嘴,最后也能笑出来。
愿意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别扭,只要在不把她气跑的限度内。
陆嘉川紧紧地箍住她,用力地,毫不克制地吻着她。唇齿jiāo缠,身体相依,就连灵魂也有了靠岸的地方。
她是灯塔,他是归航。
他隐约记起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诗:
多想跌倒
在喧哗中
没入永恒之海
多想爱
等到骨头变白
让手和头发
到白蒙蒙中的雨中去旅行
让手握着手
静静地变成骨骸
他孤独了近三十年,闭眼的一刹那,真的很想用力去留住一个人。
是谁都没关系,但是,是她最好。
第58章 十指紧扣
如何开的门,如何离开的楼道,如何褪去防备坦诚相见,如何凭借原始冲动踏入yù望之门,他们统统不知道。
那片永恒之海,陆嘉川到底有没有沉下去,他说不上来。
但他确确实实感觉自己在海里,被铺天盖地的làngcháo淹没。
周笙笙像是濒死的鱼,颤抖喘息。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仿佛喃喃自语般说了句话。
他说:“不要丢下我。”
那是很低很轻的一句话,明明该是恋人间宠溺与甜蜜并存的qíng话,此时此刻却带着温柔的哀伤。
他说出它,是因为薛青青不会明白。
可薛青青也许不明白,但周笙笙是明白的。
她在这一刻,彻底从极致的欢愉里清醒过来,透过黑夜微光怔怔地瞧着他。他闭着眼,在她身侧慢慢入睡,倦意与温柔在那张面容上jiāo替上演。
他的胳膊还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搭着,占有yù十足。
周笙笙也闭上了眼,眼底心里一片甜蜜,一片酸楚。
*-*
翌日清晨,骄阳似火。
夏天终于来了。
周笙笙比陆嘉川先醒,对着他熟睡的侧颜发呆片刻,耳边还回响着昨夜他呢喃的那句话。
没忍住,凑近了些,嘴唇在他眼睑处轻轻地碰了碰。
早安,陆医生。
她在心里说。
卧室里的窗帘是双层厚重的遮光帘,屋子里漆黑一片,适合安睡。她偷偷爬起来,小心翼翼拉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下chuáng时一个踉跄,差点跌个狗啃屎。
她她她,差点忘记昨晚他有多禽shòu!
周笙笙咬咬牙,揉揉大腿,无声开门,又顺手合上门。
于是陆嘉川醒来时,身侧空空如也。他先是一怔,随即沉下了脸。她走了?不告而别?
欢愉一场,她居然偷偷摸摸就跑了?
掀开薄被,他倏地坐起身来,下chuáng,穿好拖鞋,气势汹汹地拉开卧室门,打算去找隔壁那女人算账。
gān什么gān什么!上完就跑?
当他是什么人?!
可是满腔怒火在拉开门的那一刻,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客厅的窗帘被人拉开,外间的灿烂阳光遍洒一地,而空气里漂浮着什么食物的香气。
他一怔,听见厨房里传来什么动静,走了几步,停在餐桌旁,定定地看向那个背影。
某个女人十分自觉,昨晚的衣服扔地上,脏了,她就从他的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白衬衫穿上。
他的衬衫对她来说太长了,却又没到裙子的长度。于是衣摆就在大腿的高度来回晃悠,上上下下,撩人得紧。
头发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团子,衣袖随意挽起,而她背对他,一边哼歌,一边摆弄着平底锅。
陆嘉川闻出来了,那是jī蛋的香气。
莫名其妙的,刚才还紧紧抿住的唇不自觉弯起,他的视线下移,很快注意到她赤luǒ的脚,笑意又微微一顿。
于是,周笙笙是被啪嗒一声打断的。
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惊,动作一顿,回头望去。
陆嘉川没穿上衣,只穿了条灰色棉质长裤,此刻拎了双粉红色的拖鞋摆在她脚边,直起腰来,眉头蹙得紧紧的:“为什么不穿鞋?”
“忘了。”她嘻嘻一笑,把平底锅凑到他面前来,“闻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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