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忽觉胸闷,呼吸也困难起来,拉过氧气面罩想吸上一口,又想到尹天肯定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或许手上还拽着绳索,吐着舌头一边往前挣扎,一边拉扯着周小吉。
那画面一定滑稽又温qíng。
于是他回过头去,想嘲弄嘲弄两个相濡以沫的菜jī。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已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惊,忙喊道:“一舟!尹天和小jī呢?”
“不是在……”江一舟往后一看,话音断在疾风中。
身后白茫茫一片,哪里还有尹天与周小吉?
宁城只觉心脏都已跳到嗓子口,拔腿就往后方跑去,郭战立即跟上,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慌。
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梁正与秦岳立即朝队尾赶去,张舸帆想让边防战士带着靠前的选训队员继续向山下撤,却没有一名队员肯动。
所有人都朝队尾的方向望去。
雪尘实在太大,几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1组组长带着队员往回跑,2组看到了,也跟着跑上去。
他们并不知道后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明白队伍此时停下来,一定是因为有队友遇险。
宁城qiáng迫自己冷静。
队伍走得慢,途径之处虽然风疾雪大,但并未出现积雪崩塌的现象。尹天不可能被风雪卷走,掉队的时间也不可能太久。
他应该就在不远处。
然而举目四望,深至小腿的脚印几秒就被抹平,根本找不到任何有人经过的痕迹。
宁城慌了。
就算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镇定,还是无法镇定下来。心脏跳得极快,手指不停颤抖,脑子里全是尹天的样子,还有他几天前说过的话——“因为我不知道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个先到来。”
梁正问清楚qíng况,铁青着脸布置搜救。秦岳扛着急救箱,朝赶到的1组2组队员道:“跟我来!”
4组跟着梁正,最后跑来的5组跟着张舸帆。
边疆战士也想加入搜救,小谢却拦住他们道:“都给我下山去,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搜救队伍已经够了,人太多反而添乱!”
一名小战士急道:“可是他们都去了!”
小谢说:“他们将来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宁城疯狂地铲着雪。积雪像尘土一样高高扬起,被疾风一chuī,又生生砸在他身上。
好几次,他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摔倒,起身后却不给自己丝毫休整的时间,又是一铲猛地戳入雪中。
梁正说,尹天和周小吉可能是掉入了暗冰fèng。这种冰fèng在雪山上比比皆是,天气好时偶尔能看见,如今这种天气下,只有掉进去了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而一旦风扬起积雪,又能轻而易举地堵住fèng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要发现fèng口也非常困难。
好在两人掉队的时间不长,区域基本能够划定,分组搜索的话,不是没有希望找到他们。
不过暗裂fèng中qíng况不一,有的裂fèng下是一个浅浅的凹dòng,而有的却是万丈深渊。
悲观地看,尹、周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数。
宁城不愿去想后一种可能,坚信尹天一定正躺在凹dòng中,眼巴巴地等待着他。
说好了回去就做,说好一起戴上猎鹰的臂章!
宁城咬着下唇想,尹天这笨蛋虽然不靠谱,但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郭战比宁城更急,双手在雪中早已刨得麻木。
他是4组的组长,从一开始就扛着更重的担子。
他必须对组员负责,必须平安将他们带到终点。
前阵子体能突破时,他早就已经不行了,却拽着身后队友的手,咬牙道:“我在前面,我没倒之前,你们谁也不准倒下!”
那次,他拼命坚持到最后,拉扯着将仍受高反影响的钟凌峰推向终点。
而现在,他还是在最前方,而落在后方的尹天和周小吉却丢了。
浓重的担忧与内疚在心口jiāo织,他跪在雪地里,一拳重重砸向地面。
梁正揪住他的后领,骂道:“如果认定是自己的责任,就给我站起来,把他们平安找回来!”
尹天隐约能听见外面的响动,但他没办法挣扎,也没有力气呼喊。
他与周小吉跌落在暗裂fèng中的一个倾斜冰台上,周小吉已经昏迷,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qiáng撑在冰台上。
他不知道冰台是否牢固,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冰台下深不见底,yīn暗的xuédòng中挂着利剑一般的冰凌。
跌落下来时,他奋力扔掉了背囊,30多公斤的重物飞速下坠,最后竟然没有传来一丝触地的声响。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冰台,如果自己和周小吉不是恰巧落在这个冰台上会怎么样。
粉身碎骨?
尸骨无存?
他摇摇头,努力赶走可怖的想象。
他不能粉身碎骨,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还没有将哥哥的遗骨带回来,还没有成为特种兵,现在死了算什么?
退一万步讲……
他闭着眼想,老子还是个处男!
听说帅哥和美人死的时候如果是处,就会被打入地狱,不得转世。
那怎么行啊!
他想,老子必须活下来,出去就跟宁城做。
我们会用什么体位?正面吗?还是背入?
正面的话他会不会抓我胸?
背入的话姿势不太雅观,本来就是颜狗了,趴着更他妈像只狗。
两只掉节cao的狗?嗨呀没眼看!
要不我骑乘?
或者他捉住我的脚踝,扛起我的大毛腿?
反正他喜欢摸我脚踝。
我脚踝是不是很xing感?可以跪舔的那种xing感?
嗨呀我不是这么自恋的人!
69好像也可以,互相舔。
我一定不能舔得太卖力,他这种人,一旦慡起来就会忘记继续舔我!
刚进去时会不会很痛啊?
算了,我qiáng行忍!
开玩笑,特种兵死都不怕,还怕被捅jú花?
尹天想笑,嘴角刚刚勾起,余光却瞥见锋利的冰凌。
脑子里的欢脱与现实的紧迫构成一幅奇妙的画,尹天想得很开心,忽然却感觉到脸颊湿漉漉的。
他哭了。
特种兵还是怕死的。
怕死得毫无价值,怕再也见不到在乎的人。
时间分秒流逝,他的手臂就像已经废掉一样麻木不堪。
好想活动活动手指,好想试着往上方挪一挪。
但他不敢。
如果稍有差池,周小吉就会掉下去。
周小吉还是没醒,掉下来时后脑被磕到了,伤口涌出的血已经结痂,外伤似乎不重,但不知对以后有无影响。
尹天尽量控制着呼吸,搂着周小吉想:如果知道会掉到这种鬼地方,我还会往腰上套绳子吗?
答案是“会”。
他有些后怕,却不是因为绑了绳子而被周小吉扯入暗裂fèng,而是想到如果没有绑绳子,周小吉是不是就……
如果没有他,周小吉要么已经滚入那无底深渊,要么孤孤单单地躺在冰台上,绝望地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救援。
他庆幸自己绑了绳索。
因为他绝对不可能对自己的兄弟见死不救。
外面的声响似乎大了些,他尝试着轻轻喊了一声。
力气全用在稳住两人的身体上,那声音细小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看了看周小吉,呵着气说:“小jī,再坚持一下,你战哥和我媳妇马上就要来了。”
宁城再一次将铲子砸入积雪中,铲开之时,一道细小的fèng隙静悄悄地出现。
那fèng隙是黑色的,宁城却像看到了金色的光芒。
他跪在地上,慌乱地刨开fèng隙边的积雪。
邻近的队友赶了过来,一边刨雪一边低声喊:“尹天小jī,你们在里面吗?”
宁城不敢喊,喉咙甚至发不出声响,只能一下一下地挖着雪,耳中充斥着的全是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fèng隙越来越大,郭战趴在fèng口往里瞧,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苟杰又喊:“小jī!尹天!你们在里面吗?”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1秒,5秒,10秒……
时间拖着心脏坠入深渊,宁城紧紧握着左手手腕,掌心被细小的米粒刺得幽幽发痛。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fèng隙里传出来。
那一瞬间,米粒手链断裂,无声地掉落在雪地里。
宁城听到尹天在说——“我在!我在!小jī也在!”
队员们喜不自禁,郭战喊道:“我们来了!再坚持一下,马上救你们出来!”
fèng隙被彻底刨开,尹天虚着眼,努力适应越来越亮的光线。
看到那狭窄的外倾冰台时,宁城哑然地张着嘴,郭战更是深深皱起眉,尹天却卖力抱着周小吉,用嘴型说:“看!天哥厉不厉害?”
绳索吊了下去,尹天一手抱着周小吉,一手撑在冰壁上,根本没法将它固定在腰间的登山扣上。
宁城在自己腰上绑好绳索,跪在雪地上喊:“你别动,我来!”
队友们拽着绳索,慢慢将宁城放了下去。
尹天死死撑着冰壁,大气也不敢出,宁城抓过绳索,不敢碰他,生怕他失去平衡。
绳索穿过登山扣,尹天察觉到宁城的手指正在发抖。
结终于绑上,宁城抬起头,尹天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那是过去20年的生命中从未感受过的心安。
这一天,是他20岁的生日。
队员们拽着尹天缓缓向上,宁城从他怀中接过周小吉,低声道:“乖,先上去。”
几分钟后,宁城与周小吉也被拉了上来。
尹天身子瘫软,腿也没有力气,躺在雪地上没法起身。
他朝宁城伸出手臂,脸上的坚qiáng不知怎么就被委屈替代。
宁城俯下身,听见尹天软软地说:“哭唧唧,求抱抱。”
宁城发誓,这是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心脏融化得一塌糊涂”。
第43章 跪下叫哥
秦岳对周小吉后脑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尹天在宁城怀里挣扎着问:“教官,小jī有没有事?他怎么还不醒?”
秦岳摇摇头,说:“从眼球状态来看没有什么异常,详细qíng况得送去医院检查,希望只是简单的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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