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甚是忐忑。他下意识地蹙眉,正思索有没有什么遗漏掉的环节,后背就被人重重拍了一巴掌。
“窗花”尹天终于从窗户上挣扎了下来,怒发冲冠地吼他:“吃里扒外的败家娘们儿!”
尹天的头发被队友们抓得炸了起来,这才营造出“怒发冲冠”的视觉效果。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全是在窗户上压出来的印子。鼻子红彤彤的,点几颗麻子就能拍个治疗酒糟鼻的广告。可笑的是这“准酒糟鼻”还鼓得圆圆的,不停向外喷着气,一收一胀,活像一头看到了红领巾的牛。
宁城一下子就乐了,往那圆鼓鼓的鼻子上一捏,夸道:“不错不错,弹xing极好。”
尹天本就有些感冒,鼻腔又堵又痒,甫一捏紧,里面的鼻涕就开始哪吒脑海。宁城过了手瘾,心满意足地放开,哪想还没来得及挪走,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喷嚏糊了满手鼻涕。
尹天从兜里摸出一把在厕所撕来的糙纸,擤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擤完了将糙纸揉成一团球,潇洒地朝墙角的垃圾篓掷去,回头对宁城竖了个中指,大摇大摆地走了。
宁城看着自己手上的黏糊鼻涕,明明嫌弃得不行,却没有恶心的感觉。只想赶快拿纸擦掉,单手摸遍全身,才发现兜里没纸。
无奈,只好绕去走廊尽头的水池,开着冰得沁人的水,哗啦啦地冲洗鼻涕。
洗gān净时,手已经冷得发木,随带连累脑子,跳过了刚才的不踏实。
今年的chūn节来得晚,除夕在二月中旬,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月时间。
梁正每天会花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带着尹天等人进行科学的训练,另外半天处理队上的公务。
队员们明显感到,这次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严厉到无qíng,虽然对训练仍是一丝不苟,但时常也会像秦岳一样关心大家的身体状况,偶尔还会讲讲笑话,甚至透露一些“高层”决定。
比如慰问礼正在紧张筹备中,保证在除夕之前寄达。
再比如一、二中队的选拔有变,最后可能只凑得出一支中队。
前者无关痛痒,后者却是顶顶的大事。队员们面面相觑,快速又混乱地消化着这条消息。
尹天紧蹙着眉,直觉此事与尹建锋有关。
梁正解释道,前几天收齐了其他四支中队的考核申请表,出乎他与秦岳意料的是,希望参加一、二中队入队考核的人寥寥无几。别说经过淘汰筛选组成两支具备qiáng大战斗力的jīng英中队,就是凑出一支都十分勉qiáng。
四位中队长回去各自做了队员们的工作,甚至有副队带头报名,但收效甚微,新增的报名者不过5人。
梁正非常想不通。
拒绝考核的队员中有不少是他与洛枫的同届,当年大家在选训营里一起吃苦,一起拼搏,为的就是进入jīng英一、二中队,执行真正的特种任务。
如今机会来了,这些人却都选择了放弃。
几位中队长副队长连夜开了个紧急会议,途中尹建锋不请自到,旁听片刻后道:“换位想一想,你们如果在三、四、五、六中队那种相对安稳的环境中待上几年,也许也不会愿意再去一、二中队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了。”
会议陷入短暂的沉默,秦岳问:“那这选拔怎么搞?洛队在缅甸那边布局差不多已有两年,明年正是‘收割’之时,如果没有一支jīng英战队,我们在那边的行动会功亏一篑。”
四中队副队长张qiáng一拍桌子,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们队这几年执行的基本上是城市维稳任务,实力上绝对没问题,新疆都去过好几次,出国参与维和也是我们。我直接点名抽调队员过来得了。都是猎鹰的人,好日子过久了就开始惜命,这还算他妈什么特种兵?”
五中队队长周逸俊也是个直肠子,当即附和道:“我也回去点名,妈的老子亲自带队,谁不来谁给我滚出猎鹰!”
六中队副队长柯寒xing子最为沉稳,脾气是猎鹰12名队长副队长中最温和的。他起身道:“咱们还是再计划一下,我觉得qiáng迫队员调整岗位不怎么妥当,一方面有悖猎鹰的jīng神,一方面队员们不qíng不愿奔赴战场,最后可能会适得其反。”
秦岳揉了揉眉心,赞同道:“是这个理,但……”
但以目前的qíng况,明年根本派不出队伍执行任务。
新兵都太年轻,既没有实战经验,也缺少前辈指导,虽然个个满腔热血,但在现阶段始终无法扛起大梁。
猎鹰目前必须由老队员掌舵,而这些老队员又偏偏不愿意站出来。
三中队队长吴钦说:“要不哥几个再回去做做队员们的工作?让政委也帮帮忙?”
“嘁!”张qiáng一脸不耐烦,“政委顶个屁用,这几年你看他gān过什么事儿?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
柯寒叹了口气,“明年会换新政委来,咱们向上面反应过那么多次,这次来的应该比较靠谱吧。”
梁正食指在桌上点了点,“政委的事儿以后再论,还是说说现在这问题怎么解决吧。”
尹建锋轻咳一声,“我认为qiáng行调岗不可行。”
张qiáng和周逸俊同时蹙眉,但碍着他的身份,不好当即反驳。
尹建锋没看他俩,继续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但如今和平年代,这一套也得稍作变通。一、二中队刚刚在‘虹夜’行动中折戟,大家有畏难qíng绪、惜命心理再正常不过。对这时候还能来报名的队员,我们自当尊重,对那些不愿上前一步的队员,我们也应该理解。”
尹建锋顿了顿,双手jiāo叠,“大家都是特种部队的人,知道那些任务是怎么回事儿。每次出任务咱们都得写遗书,几十百把封有了吧?写麻木没有?还清楚那些遗书意味着什么不?”
“意味着一走,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意味着最后那封遗书会jiāo到父母妻儿的手上。”他指了指太阳xué、脖子上的大动脉,又捂住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子弹就钻进你脑子、脖子、心脏。”
“所以这种活儿……咱们真不能bī着战士们去做。”
会议室浮起好几声叹息。
尹建锋目光冷峻,最深处却沉淀着难以察觉的微温。他看了看或蹙眉或抿唇的中队长副队们,沉声道:“别回去bī老队员,他们已经付出得够多了。”
“咱们还有20名新队员,他们的成长才最值得期待。”
会议开至凌晨,粗略确定了几条方针——
第一,不再谋求快速重建一、二中队,专心组建一支既具备战斗力又具备热qíng的jīng英中队。
第二,从明年下半年开始,大规模在全战区范围内征召尖子兵,通过集训与实战相结合的方式,建起第二支jīng英中队。
第三,重点培养20名新兵,将他们作为第一支jīng英中队的核心力量。
听梁正讲完,队员们心中皆是惊涛骇làng。尹天在宁城手上狠狠掐了一下,结巴道:“我,我们是,黑心力量?”
宁城一把拍掉他的爪子,纠正道:“核心力量。”
周小吉激动得出口就破音,“教官!按你的说法,我们是不是不用考核了?可以直接进入第一支jīng英中队?”
这也许是所有队员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和其余四支中队的老队员不同,正是热血澎湃,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虹夜”行动对他们来讲更像是一剂肾上腺素,而不是麻药。他们恨不得立即接过逝去前辈的重担,踏上黑暗血腥的战场,视死如归。
英雄qíng结,在年轻人身上更易生根发芽。
周小吉如此,郭战如此,尹天宁城更是如此。
梁正却摇摇头,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考核还是会进行,不过具体怎么考,我们仍在研究中。我现在能肯定是,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能顺利划入这支新成立的中队,但也不排除意外qíng况。”
郭战问:“考核的负责人是您与秦教官吗?”
“不。”梁正道:“是尹建锋中将。”
尹天心中咯噔一声。
倒不是怕尹建锋会在关键时刻将自己刷下去,而是觉得自己这腐败官僚老爹定会搞出什么影响队伍团结的幺蛾子。
比如明目张胆地让他当组长小队长,比如众目睽睽下为他单独加练。
家里几位兄长在军中皆平步青云,他不信其中没有父辈们堂而皇之的提携。
如今轮到他被提携了,他却无论如何不愿接受。
身边都是一同从魔鬼特训中熬出头的兄弟,甚至并肩战斗在南疆的反恐第一线。他虽有晋升的愿望,却绝不愿名不正言不顺地走在兄弟们前面。
在社会上能“拼爹”是一种光荣,一种财富。
在普通部队“拼爹”亦是一条捷径。
但在真刀真枪的特种部队“拼爹”,则只会让当事人陷入自我厌弃的旋涡。
尹天看着吊儿郎当,懒散又爱耍滑头,骨子里的冷傲却不输队伍里的任何人。
能在猎鹰坚持到最后的没谁是孬货,没谁指望“拼爹”。尹天紧扣着手指,指甲在掌心磕出一排深深的弯月。
忽然,冷硬的拳头被柔软的手掌罩住。
宁城放松地看着他,表qíng像蹲在街边chuī口哨的洗剪chuī混混儿。
“这位帅哥好像有心事啊?说给城爷听听呗,城爷罩你。”
尹天用力挣了挣,意外地没挣开。宁城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手上的力道却分毫不减,捏得稳稳当当,还嬉皮笑脸地说:“谁敢惹城爷的崽不高兴?城爷弄他去!”
尹天忍俊不禁,指着不远处的办公楼道:“你去弄尹建锋吧。”
宁城半挑着眉,连带勾起自带风qíng的眼角。
尹天被电得不轻,连忙撇开眼道:“老子警告你,别动不动就瞎几把放电!”
宁城双手并用挤他的脸颊,还肆意妄为地搓来搓去,语气听着却可怜巴巴的。
“尹建锋啊……他我可不敢弄。”
谅你就不敢!
尹天在心里吼,除了蹂躏我,你还敢gān啥?
就他妈嘴pào厉害,嗨呀你放开老子的脸!
宁城伸出左右食指,在他脸上戳出两个夸张的人造酒窝,辩解道:“世界上最不能惹的就是岳父和丈母娘,万一人家生气了怎么办,不把你jiāo给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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