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名选训队员,人人如此。
没有谁会因为受伤而叫苦,更没有谁会因为疼痛而退缩。
伤痕不是苦难。
是勋章。
宿舍里飘着浓重的药水味,几乎每个洗完澡回来的兵都或坐或站地抹着药。
尹天很快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正准备收拾好瓶子早早睡觉,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宁城也只穿了条短裤,光着膀子坐在chuáng上喊:“尹天,过来。”
日……
尹天不想动,训练了一天,静下来时浑身的肌ròu都开始酸痛,他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趴在chuáng上当咸鱼。
宁城又喊了一次,似乎还有点急。尹天想,念书时班上的女同学结伴上厕所换卫生巾大约就是这种语气。
这么一想,尹天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嘿,宁公公还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等烦了,一包棉花扔过来,正中尹天脑门。
“尹天,过来帮我上药!”
尹天捡起棉花,贱贱地想:你求我啊。
以前帮宁城上药的是郭战,这会儿郭战却领着周小吉、苟杰、王意文在外面加练,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宁城伤在背上,自己实在够不到,留在宿舍的几个兄弟又各忙各的,只有尹天这咸鱼没事gān。
见尹天捡了棉花,宁城gān脆转过身,说:“这儿,谢了。”
宁城的背也很好看,线条漂亮,肌ròu紧致却不突兀。
只是那巴掌大的鲜红伤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尹天忽然就不咸鱼了,嗖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去,近看时心头一麻,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种伤其实蛮常见的,自己身上也有,可是出现在队友身上,看着就怎么也不是滋味。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早已准备好了时刻赴死,却没有准备好接受战友的离开。”
伤在自己身上,不痛。
伤在队友身上,心痛。
宁城弯着手臂,递去一瓶消毒药水,平静地说:“浸湿棉花,然后把棉花整个儿糊上去就成。”
尹天没动。
宁城又说:“就跟敷面膜一样,懂吗?”
第7章 一拳超人
尹天知道浸满消毒药水的棉花糊在伤口上是什么感觉。
开玩笑讲就是“那酸慡,苏得爷骨头都散架了”。
认真形容则是“痛得想立即跑个10公里缓缓”。
每天都有人处理这样的伤口,但没人叫痛,实在受不了时也只是悄悄攥紧拳头,咬牙瞪眼皱鼻,又丑又狰狞。
看着不像是忍痛,倒像黑社会马仔恶狠狠地瞪着没jiāo保护费的餐馆老板。
宁城紧紧拧着眉,上齿咬着下唇,冷汗止不住地顺着脖颈往下滑。
到底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同样是表qíng狰狞,别人看着像马仔,他看着就像惹人怜爱的公举。
公举是尹天在心里说的。
不过尹天虽然大多数时候不靠谱,偶尔也会细心一把。
比如照顾宁城大公举的时候。
只见他迅速另扯一团棉花,轻轻揩掉宁城背上差点滑去伤口的汗。
几秒后,宁城从剧痛中缓了过来,侧过头笑道:“手法不错,城爷赏你一个赞。”
那笑挺丑的,不及宁城微笑时的万分之一美。
尹天嫌弃地想,宁公公,痛成这样就别装bī了成吗?
反正就算你装得再好,我也只是中意你的脸。
对你这个人呢,是老鼠屎那么大的兴趣都没有!
消毒完毕后,尹天拿来药膏和胶布,稳稳地贴在伤口上。宁城往后探手摸了摸,满意道:“谢了。”
熄灯后各自入睡,安静的黑暗中偶尔会传出几声压得极低的吃痛呻吟。
众目睽睽之下,再痛也得咬牙忍着。没人看到时,痛至难眠,终于可以捂在被子里,低声喘息。
铁打的汉子,也不过是一群20岁左右的大男孩。
若未进入军营,未进入猎鹰选训营,当他们打篮球擦破了膝盖时,也有会可爱的女孩儿心痛地涂着药,轻声问一句“痛不痛”。
次日训练继续,迷彩遮住伤痕,朝阳之下,人人又好得跟身上屁伤没有似的。
秦岳制定了科学的训练计划,梁正每天都按照这个计划吼人。
在猎鹰大营的体能训练会持续到6月中旬,此后队员们就会被带去野外,接受各种难以想象的残酷折磨。
为了尽早适应“折磨”,从5月下旬开始,训练qiáng度逐步加大,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加练,一天下来,饶是宁城郭战等尖子兵也有些吃不消。
尹天这种菜jī就更不行了,每天训练结束后都得趴在地上死一阵子,连饭菜的香味都无法使其回魂。死够了才拖着腿挪回宿舍,那时候食堂早就连一根洋芋丝都没有了。
尹天倒不会被饿肚子。他那将军老爹把他送到猎鹰大营时,他就未雨绸缪藏了不少钱。这些钱如今终于派上用场,去小卖部买两碗康师傅还能加5根火腿肠5个卤jī蛋。
只是方便面吃多了也会腻的。
不仅会腻,还会被宁城嫌弃。
宁城每次见他去小卖部买方便面,都会开启教做人模式,一会儿说康师傅的油是地沟油,一会儿说康师傅的调味包里味jīng太多。他听得头大,gān脆买回来两盒统一。
宁城:“……”
郭战笑着拍肩,建议道:“你明天打饭时帮他捎一份不就得了?”
宁城觉得这主意不错。
第二天,尹天又死在训练场上了。
宁城踹了他好几脚,见他似乎是死透了,才跟着其他队友去食堂。
尹天回魂后回到宿舍,宁城扔来一口袋足有一斤的饭菜,眼都懒得抬,只说:“给你留的。”
饭菜是极好的,全是大块大块的ròu,与被油浸得huáng澄澄的饭。尹天顿觉心头一暖,刚想说句“谢谢”,又见宁城跟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饭盒到底放哪儿了?指我一下,我明天拿饭盒给你打饭去。”
尹天这才注意到,装着自己晚饭的是一个黑色塑料袋。
装垃圾的那种。
尹天:“……”
宁城毫不愧疚,又说:“吃啊,看着我gān嘛?我好看啊?”
你是挺好看的。尹天想。
宁城又解释:“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的饭盒,又没有其他的器皿,只找到这个口袋。”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尹天翻着白眼。
周小吉走过来,劝道:“天哥,你就将就吃吧,垃圾口袋就垃圾口袋,谁吃了拉出来的不是垃圾呢?”
宁城纠正道:“屎不是垃圾,屎可以施肥。”
尹天顿时不想吃了。
周小吉又说:“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宁哥不厚道,当时我都把盆子拿出来了,他就是不用,非得拿垃圾口袋去给你打饭。”
尹天有气无力地说:“盆子?啥盆子?”
郭战笑着说:“洗脚盆呗。”
尹天gān呕一声,彻底放弃那一口袋饭菜。
不过后来他还是捡起来吃完了。
原因之一是实在太饿。
之二是宁城以组长的身份bī迫他吃。
往日见着就互相怼,恨不得手撕对方,如今有了搭档的名头,关系就往古怪的方向欢脱地奔去。
尹天还是很不待见宁城,除了脸。
宁城也还是看不上尹天,但自己是组长。
组长就是爸爸,就得关心组员生活训练的方方面面。
尹天经常想,宁城也亏得是脸好,要不xing格如此奇葩怎么能活到19岁?
长得丑的话,分分钟被按进马桶里打死,还喂一嘴的翔。
可见这个世界并不公平。
人人都爱美人,哪怕美人是个神经病。
说起来,“搭档”这词儿有些神奇,比“战友”更亲密,比“兄弟”更多一分责任。
就算再看不上对方,一旦成了搭档,就没法再去忽视,仿佛在任何训练中,搭档没有发挥好,自己也会跟着丢脸。
大组与小组出现后,选训营的气氛就慢慢变了,从以往几个尖子兵相互较劲,变成尖子兵们骂骂咧咧带着自己的拖油瓶一路狂奔。
既嫌弃得不行,又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绑好他们。
就像混混儿们骑着摩托打群架,生怕坐在后面的小弟没抓稳,嗖一声滚到马路上。
周小吉是最乖的拖油瓶,训练刻苦,脑子聪明,礼貌懂事,做得不好立即低头道歉,做得好了就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眼巴巴地等待表扬。
郭战对他极有耐心,会手把手地传授徒手攀绳、飞檐索降、近身格斗的小窍门,看着他一次次地练,直到做好为止。
郭战身高1米84,偶尔会居高临下摸摸周小吉头顶,以示鼓励。
尹天有时看到了就会自动带入自己与1米88的宁城,然后被恶心得接连gān呕。
摸头这种小动作是霸道总裁的专利,宁媳妇是做不来的。
自从吃了宁城打的饭后,尹天就将“宁公公”的外号改成了“宁媳妇”,不过这话他没跟周小吉分享,只一个人悄悄地得瑟着。
除了模范搭档郭战与周小吉,其余队员相处得也比较融洽。菜jī们挨骂是难免的,但每次被训的结果都是飞速进步,这骂也算是挨得很值。
最不和谐的是尹天和宁城。
其他搭档好歹是你qíng我愿,他俩是封建包办,用时兴的话来讲,就是政治不正确。
宁城最烦尹天偷懒与没朝气,见着就会义正言辞地骂上一大通。
比如:你这样子上战场是会被gān死的。
再比如:当你偷懒时你就不能想想革命前辈?你小时候没戴过红领巾吗?不知道红领巾是什么染成的?
还比如:你现在在训练中偷懒,往后在战场上也会偷懒。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的闪失而赔上整支部队,你良心过得去吗?
尹天不愿意和宁城聊人生,每次都假装虚心地听着,心里却猛刷着弹幕:——我觉得我这样子上战场会不会被gān死不一定,但你这种嘴贱美人是一定会被日的。
——我实在跑不动了和戴没戴过红领巾有毛关系?知道红领巾是啥染成的我就能拔腿冲向终点?好好笑哦,红领巾又不是菠菜!
——谢谢你,我现在偷懒就是为了日后不上战场,你真是高估了我,最后那句话不如改成“你要让整支部队为你陪葬吗”,听着还蛮附和我霸道总裁的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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