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迎面走来的两个高挑少年,衣着温暖但毫不臃肿,脸上都挂着清慡的笑,在这个时节,就特别明亮。
“路路,陈路,陈大少爷,小的就快冻死了,您也忒夸张了点,好不容易休息就带哥们来这儿啊?”杜威把围巾往死了拉,装的就像要崩溃了一样。
陈路穿了件白色的外套,帽子上细密的雪绒衬着玉脂似的肌肤,透亮的有些虚幻,他侧目瞅了瞅,冷哼:“我又没要你来,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不是许久未见,分外想念嘛~”杜威嬉皮笑脸的乐,láng爪伸过来就捏陈路的脸:“话说你最近是越来越嫩了哈。”
“小凡姐的变态追求,要不我也送你几盒面膜?”
“我才不,大爷我可是直的。”
“呸,那和直不直有什么关系。”
“臭美的同xing恋。”杜威撇嘴。
陈路气到好笑,回头看他:“我老婆又不打扮,就是美,倒是紫薇说你前两天在街上被小孩叫叔叔啦?感觉怎么样?”
“她放屁,她还被人叫阿姨呢,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能保持不老。”杜威摸住自己的脸,本xing败露。
可惜老先生压根没察觉自己早进了医院大厅,路过的护士皱眉说他:“孩子,这儿不能喧哗。”
陈路嫌丢人,拎着东西大步离开。
杜威不死心的追上来:“你听你听,人家叫我什么?”
“爸听见了。”
“我靠,你要是我爸我不成试管婴儿了。”
“。……”
两个人互相诋毁着走到病房门口,却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杜威没陈路来得那么勤,但也探望过林妈妈几次。
神经bào粗的他同样会觉得心里不得劲,回家还破天荒的给老妈锤背敲腿的献孝心,把老太太感动的直抹眼泪——紫薇语:由此可见,杜威这厮平日里是多么混蛋一孩子。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陈路轻轻推开了门,迎面就看见林妈妈靠在chuáng前看着窗外,脸色惨白,瘦得不成样子。
“阿姨,今天好点了吗?”杜威就会冲锋陷阵的献殷勤,弯起眼睛笑嘻嘻的扑到chuáng边。
林妈妈和她儿子一样,都是小脸蛋,眼眸修长,长长的黑发散下来,活脱脱的林黛玉,只是被生活的重担压迫的过于憔悴的了,杜威就不明白了,挺好的人,怎么能变成这样,一天吃不下一口东西,谁看了都难受,哪像自己妈,最近越发心宽体胖,嗓门比谁都大。
“好多了。”她淡淡地朝着他们微笑,却没什么jīng神。
陈路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把便当盒和水果篮放在桌上,温和的说:“您吃饭了吗?我带了些枸杞甲鱼汤,我姥姥说喝这个对胃好,还有提子,我给您洗洗去?”
“不用忙了,我不想吃,坐下歇歇吧,小霖怎么没来?”她墨色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点期盼的qíng绪。
“他在给校里的gān事开会,得晚点吧。”
林妈妈嘴角翘起来,谈起儿子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她年纪并不大,三十五六岁就遭这种最,真是生生地能把人折磨死。
正巧这时医生护士进来检查,两个大男生待着不方便,便一前一后拿着水果就去了洗手间。
杜威苯手苯脚的拿洗洁jīng水果泡上,嘟囔:“你怎么这么重色轻友,对小林子他妈比对我都好,还甲鱼汤,我也要喝。”
“你就像甲鱼。”陈路站在门口,边发短信边讥讽他。
“我就知道你得这么对我,我说你不跟我哭穷吗?住这医院得花多少钱啊?”
“关你什么事?”
“我怕你不够,想帮你跟我哥借点呗,好心当驴肝肺。”杜威呸他。
陈路看着手机说的漫不经心:“给林亦霖花多少钱都有,给你花我就得考虑考虑。”
“贱人路。”
大少爷gān脆不回答。
杜威见陈路不由自主地对着屏幕轻笑,便伸着脖子偷看,陈路警惕的一抬手机:“你gān吗?”
“看看嘛,小气鬼,我知道你写什么,老婆~路上小心~多穿衣服~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杜威jian笑:“我说他又不是狗,还能被人牵走啊。”
“他长大了,看他的人太多了。”陈路倒真是满脸发愁。
“死gay,变态。”杜威打个冷战,回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冲泡沫。
陈路若有所思地瞟他两眼,忽然走过去,贴上他的背,伸手按住杜威的腹部往下抚摸,淡淡的呼吸喘出来,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杜威整个人都傻那了。
陈路最后实在忍不住,靠上门笑起来:“我说你还真怕我啊?”
“我cao你妈的。”杜威气急败坏的回头骂他。
陈路还是哧笑个不停。
没想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个一本正经的声音:“杜威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
回头,林亦霖穿着笔挺的校服,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冷着白皙的脸很不满意的教训起来。
“靠,你怎么不问问他gān吗啦?”杜威差点蹦起来,又泄气:“算了算了,我就是个坏人行了吧?真是。”
说完捧着水果大摇大摆的走回了病房。
林亦霖面无表qíng的看着陈路,陈路渐渐收起了笑容。
“我看见了。”小林子冷眼瞟了一下,转身就走。
陈路赶紧拉住他:“我跟他开玩笑,你认什么真啊?”
林亦霖疲倦的挣脱开手腕:“我没认真,我心qíng不好。”
陈路特别温柔,轻轻地摸了摸他落下睫毛yīn影的眼角,就好像那里有眼泪似的。
“医生和你说了?”
林亦霖咬住薄薄的嘴唇,点头。
陈路忽然抱住他,也不顾忌有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轻声说:“我不安慰你,你也别憋着自己,人活着就是什么遭遇都有,生命到底都是有长度的,你比我懂。”
林亦霖一动不动,只是很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又很缓慢的睁开,瞳仁倒影着前方的一切,湿漉漉的,但没有哭泣,也哭不出来。
“我特别庆幸自己一直在为妈妈努力的生活,不后悔了,只是很遗憾不能再陪她。”许久,他冷静的说道。
陈路拍拍他的背,松开手,心疼得看着他浅笑:“那就jīng神一点,多陪陪她,至少见到你她是幸福的,我们外人都看得到。”
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孝而亲不在。
陈路记得学中文时老师讲过这两句话,那时他不懂。
现在明白了,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想起来却也手脚冰凉。
他从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因为一个人这样。
共同快乐,也共同痛苦。
仿佛他的经历就是自己的经历,仿佛他的人生就是自己的人生。
就像枝叶相连的两棵树树,努力生长起来,穿过那风雨jiāo加,只为了能给对方多一些的荫蔽,多半度的温暖。
第45章
你一直不知道,其实,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爱我。
而我,却比你所能想象的爱的多的多。
你说不要计较多少,因为爱本来就是没有极限的事qíng。
多么单纯的话语,好像活着只有爱就足够了似的。
不过,我倒是很庆幸这样——是爱让我们如蜉蝣般的生命,很值得。
——2005年12月25日
林亦霖已经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沉重的课业,繁忙的学生会,还要抽出大段的时间照顾病危的母亲,qíng绪低落,心力jiāo瘁。
每天睁开眼,仿佛瞬间就变成了没有知觉的神,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承受,面无表qíng的看着这些挑战接踵而来,冲击着自己只有十几岁的生命。
只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梦回,还是会在黑暗中感觉到微微的委屈和疲惫——这是他仅剩的那么点儿孩子气了。
如果非要bī林亦霖说出这段日子拥有的那么一点点好,就是陈路的陪伴吧。
是从前那个张扬而又不懂人qíng的陈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撑起了一个拥抱那么大小的空间,不宽敞,但足以用来喘息。
数不清的短信,每晚必到的电话,去医院的次数甚至比自己还多。
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成天耐心的去做那些连亲人都会厌倦的琐事,说林亦霖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不久前,林亦霖出自内心的排斥过他,抗拒他家庭的压力,他本人的不现实,还有因为年少轻狂的而犯下的可怕错误。
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管说多少次我讨厌你,他总是能回答,我喜欢你。
林亦霖几乎觉得好笑,难道自己有果真那么大吸引力不成?
现在呢……林亦霖确实扪心自问过,你喜欢他吗?
自小明白xing向之后,他也曾经幻想过男朋友的样子,应该是很英俊,又很温柔,像是四月的天,能让生活的yīn霾淡淡的退却消失,给自己一个宁静的生活。
陈路,象是有点过了。
太漂亮,对自己太好,哪里是邻家的哥哥,彻底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王子。
看到人间一切都觉得新奇,谁知他有没有忽然厌倦,想要回去锦衣玉食的一天?
只懂得施放恩宠的人又怎么会明白究竟什么叫做爱和包容,认识他的第二个新年,陈路半硬半软的非要带他到庙里给妈妈祈福。
见了菩萨,却又开始喜怒无常,在大殿上香后还没半秒,就搂住林亦霖的肩膀,连笑容都有些qiáng硬的味道,若无旁人的说:你不想找男朋友我不qiáng迫你,但你要是恋爱了而对象不是我,我就让你们俩个生不如死。
吓得周围信男信女慌忙退出个圈来,连和尚都忘了念经。
也只有陈路这么理直气壮,能把在北京受尽歧视的同xing恋,看得多么高人一等吧?
林亦霖自省道,你不可以喜欢他。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
妈妈心疼孩子,让林亦霖放了寒假在市里租的小屋里好好休息几天,不可以到医院折腾。
也是真的累了,他抱着单词书背着背着,就蜷缩在棉被里睡了过去,梦里是起起伏伏的幻影,不知窗外日光月光。
房间里静得像是凝固起来,手机发出的钢琴声就显得非常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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