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晋不敢置信:“我哥……也是同xing恋?”
何父垂着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我们骂他,他也不听,索xing三天两头不回家,当时你才四岁半,正是要人照顾的时候,我跟你妈白天要上班,也没工夫管他……半年后,他突然开始呆在家里,不往外跑了,我们以为他学好了,也没多放心思,但他成天不吃饭也不睡觉,很快地瘦下来,没多久,就留了一封遗书,走了,吃的安眠药,一整瓶。”
何晋一个趔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能理解地问:“为什么要自杀?”
何父:“他在遗书里说,他和那个男孩子发生了关系,事后才知道那个男孩子有艾滋病,他怀疑自己也得了那种病,不敢与我们说,熬了一个月,怕得不得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听了这段往事,何晋彻底混沌了、茫然了。
何父:“从那之后,你妈妈就变了,她严厉地管教你,不希望你上网,尤其不喜欢你在网上认识什么朋友,更反对你在读书期间谈恋爱……何晋,你是不是很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顺着你妈?因为我知道遭遇何霖的事让她有多痛苦,她也不想因为同样的事qíng失去你,所以才这样对你,但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讨厌她。”
何晋浑身失力,像只斗败了的公jī,泄了气的皮球,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空dòng。
何父:“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你妈的表现是一种病,也没重视,直到你离家出走,她越发不对劲,每天在家疯言疯语,还总是想死,前段时间我带她去看医生,才诊断出来,说这叫抑郁症,包括她骂你,砸东西,有时候表现得神经兮兮,都是因为抑郁症。”
体内的反叛因子被彻底凝结住了,何晋感觉自己脖子上像是被挂了一块大铁牌,他爸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份切实有力的罪状,刻在那块牌子上,压得他透不过气,也抬不起头。
何晋急着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刻才恍然惊觉,在生死和疾病面前,在为人之子的重责之下,一切个人qíng绪都会变得无足轻重,那个女人是他的亲妈,她再过分,再不可理喻,她现在病了,她的儿子都得原谅她。
何父:“这种病就算住院也好不了,医生开了些药,她现在在家里,我拜托你小姨陪着……我来A市找你,她也不知道。”
何晋慢慢地松开了拳头:“我跟你回去,今晚就走。”
第137章 前途渺茫
当晚,何晋就跟他爸去了高铁站,九月份,天气已经转凉,何晋想起家里有换洗的衣服,也没回他跟秦炀那个出租屋,只是出发前给秦炀打了个电话。
秦炀签约娱乐公司后刚接了几个平面广告,这两天忙着拍摄,跟学校请了假,到现在也还没回家,听何晋说要回Q市,一下子紧张起来:“为什么回去?出什么事了?”
“我妈身体不太好,我爸来找我。”何晋不想让秦炀担心,只提了这一句,打着电话时,他已经在高铁站,他爸在不远处抽烟,何晋说话很轻,不敢让他爸听见。
秦炀对这个摔何晋头盔、又在何晋背后留下疤痕的“丈母娘”没多少好感,潜意识其实也怕这个大Boss会影响他和何晋的关系,于是忍不住道:“身体不太好?不会是骗你的吧?”
何晋气结:“秦炀,这种事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他现在都已经够混乱了,秦炀竟然还说这种话……
秦炀一听何晋语气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对不起,我这不是怕你回去又受委屈嘛。”
何晋叹了口气,在没了解清楚具体qíng况之前,他也没心思跟秦炀解释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秦炀更关心这个问题,可惜他现在工作在身,cha翅难飞,否则都想不顾一切地陪着何晋一起回去。
“估计一两天就回来了,我就去看一下我妈,回来还有两个月的课,要选毕业论文的题,不能缺课太久,放心。”
只要会回来就好,秦炀一颗心落了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可能是一朝被蛇咬,总害怕九年前“被抛弃”的事件重演。
“那你记住,无论出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阿姨身体不好需要看医生什么的,你也尽管挑好的,经济方面的事qíng先别考虑,有我。”秦炀叮嘱道。
这句话总算说得像样了点儿,何晋心中一暖,说了句“好”,眼见他爸边抽烟边瞅自己的方向,赶紧挂了电话。
父子俩会合后,沉默无言,对于何晋的配合,何父稍稍欣慰了些,但何晋似乎一直没打算提那个同居男孩,这件事仍让何父愤怒、不解。
“你刚刚,是跟那个男孩子打电话?”何父轻声问。
何晋“嗯”了一声,他爸都知道了,他再藏也没什么意思。
何父喷出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掐了,一脸沧桑道:“何晋,爸什么都能尝试着去理解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爸一副“我的态度摆在这里”的坚定模样,让何晋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的确,往事的真相让人遗憾、震惊,母亲的病也显得合qíng合理,但缺乏对“抑郁症”了解的何晋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抑郁、抑郁”,何晋总觉得那是一种qíng绪病,只要自己回去跟她妈妈道个歉,和个解,照顾一下他妈妈的qíng绪,一切都会好转。
但他仍然不打算就此妥协,已经品尝过自由的滋味,何晋很难想象自己再活在他妈妈的控制之下,也不想因为这个病去迎合他妈妈的期望,他打算等他妈妈好点儿了,再慢慢跟父母打持久战。
“等你毕业了,可以去做你想做的工作,也可以去找你喜欢的姑娘,这爸都支持你,但你不要去做不正常的人。”何父还在试图劝说何晋“回归正途”。
何晋抬手捂住脸,痛苦道:“爸,你先别说了。”
他舍不得秦炀,半个月前他在秦炀家吃饭,秦父还拜托自己别伤秦炀的心……为什么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包容力差别会那么大?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何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家里还是充斥着那股熟悉的味道,但少了些温馨,多了些死气沉沉,餐厅桌上堆着一些被撕了标签的药瓶子,何晋扫了一眼,竟有十来种。
听到声响,主卧室里走出来一个人,是何晋的小姨,她小声惊呼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嗯,”何晋看向卧室方向:“小姨,妈呢?”
小姨看向何父,何父一点头:“我都跟他说了。”
小姨指着自己的大脑,有些神神叨叨地说:“睡了,吃了那种药,嗜睡,白天醒着时间也少。”
何父放下东西,叹了口气:“睡着也好,总比醒着寻死觅活来得qiáng。”
小姨看向何晋:“晋晋啊,你妈妈不容易,你要理解她。”
何晋:“……”
何父摆摆手,对何晋小姨道:“坐了一晚上车,半夜三更的,咱也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跟何晋挤一挤,你仍然陪你姐。”
何晋躺在chuáng上,辗转难眠,小姨说起他妈的那个眼神和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个“神经病”,他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何晋用手环在网上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原来自己一开始对“抑郁症”的理解实在太浅薄了。
抑郁不是“想不开”,也不是“闹qíng绪”,更不是“悲观失落”和“矫qíng”,而是大脑功能变化,是大脑内负责调控仍qíng绪、活力和睡眠等物质的“5羟色胺”、“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等物质浓度发生了改变,简而言之,就是管理qíng绪的机能坏掉了。
生病就要吃药,吃了药才会显得正常点,否则病人会长期处在一种“yīn暗绝望”的心qíng之下,了无生趣,这就是自杀倾向的最根本原因,看了一堆解释,何晋的心qíng一下子沉重起来。
第二天,何晋是被一阵轻柔的抚摸触感唤醒的,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是在A市的出租屋里,是秦炀在亲吻自己,他舒服地蹭了蹭那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回家了!
睁开眼睛,何晋看见了一张面色黯淡的脸,是他妈妈。
“妈……”何晋赶紧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脸上明显增多的皱纹,还有那一头半白的发丝,他记得自己离开时还没有,显然,她老了很多,虽然只有半年,但何晋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
突然之间,何晋觉得很内疚,很自责,心脏一抽抽地疼,他抓着被子,低声道:“妈,对不起,我错了。”
女人一脸忧伤,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摸他的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半年没见你,妈快想死你了,妈也有不对的地方,妈跟你道歉。”
何晋眼眶发酸,这是他想要的理解和尊重,还有他要的和平共处,他抓住他妈的手,歉疚道:“你别摸了,我在呢,我挺好的。”
女人仍紧盯着他,问他这半年之间的细节,何晋心虚了,丝毫没敢在他妈面前提自己和秦炀的事,就说自己离家出走后在同学家住了几天,后来开学,他还扯谎说自己在外面打了半年工,他妈心疼地直掉眼泪,反复跟他道歉,说让他吃苦了。
何晋不知道该怎么圆谎,只想着能骗过一次是一次,而且,暂时没看出他妈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何晋还挺乐观,他爸也很高兴找何晋回来起了作用,
但何晋的乐观心态没维持多久,很快就亲眼目睹了一次他妈的“病发”。
那是晚上吃饭,何晋提及了自己暑假实习工作的经历,并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毕业后想留在A市工作的意向,他妈妈一瞬间黑了脸,把碗筷一放,开始说“不行”,她的语速很快,像以往每一次驳回何晋的要求一样,根本让人cha不上话,说到后来,她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处,仿若自言自语,到最后,她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不孝!我是你妈!我是你妈啊!你要是离开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去死!”
何晋无法理解话题怎么会偏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qíng况,他爸急着给他使眼色,让他劝劝,何晋只能违心地承诺着“我不走”、“我会回来的”、“妈你别哭了”,劝了许久,他妈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最后被他爸哄着骗着喂了药,才慢慢镇定下来。
何晋这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
因为还要上学,不走不行,何晋与他妈妈表面上化解矛盾后,就坐上了返程的高铁,并保证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周打一次视频电话,汇报生活细节,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