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颤抖着嗫嚅道:“对不起……”
夏日的蝉鸣在耳边鼓噪,盖过了他道歉的声音。
墓园里一时间除了蝉鸣以外再无其他声音。
“醉驾,还是杀人?”容简声音极冷,眼角的锋芒锐利得像一把刚开刃刀,闪着刺骨的寒光。
他话音一落,司机浑身一震,拼命摇头,连着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两腿打颤就要往下跪。
司机两腿一软就被容简一手攥住了脖子,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卡着他的咽喉。司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掐死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轻,就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墓碑前的青石地板上,身下是刚刚燃尽,还带着温度的纸灰,烫得他惊呼了一声。
“滚。”
张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墓园,开车回医院的路上他jīng神还有些恍惚,握着方向盘的手还不停地颤抖。
这一切都是报应。七年前,他儿子被确诊为肺癌。他四处借钱,但是根本凑不够巨额手续费,他一筹莫展,最后向公司申请补助和捐款。
第二天,他的老板找上了他。
一开始他还以为宋赞是来给他捐款的,他感激涕零,但是宋赞要他开车撞两个人,事成之后他给他儿子出手术费和其他疗养费用,并且会请律师,把他的罪降到最低。
他没有答应,但是他没想到宋赞和他的对话被他儿子听到了,宋赞一离开,他儿子就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爸爸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他儿子还那么年轻,他才十六岁。
他动摇了。
良心、道德、法律……这些统统都败给了亲qíng,这些救不了他儿子,只有钱……
最后他按宋赞说的,在一个雨夜里开车撞死了一对夫妻。
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一晚不做噩梦,也从没逃过良心的谴责。
被他撞得冲下大桥的车子、盖着白布的尸体、被雨水冲刷掉血迹的路面、他下跪道歉时面无表qíng的少年,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他脑海里,成为每晚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里面时每次从噩梦中醒过来他还能安慰自己他在赎罪了,但是刑满释放后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巨大的恐慌和愧疚里,甚至不敢走进这个墓园一步。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来墓园给容简父母烧纸的,是他儿子说身体不舒服,前胸和后背都特别疼,几乎下不了chuáng,他带儿子去医院做ct检查——
他儿子肺癌复发,骨转移并脑转移。
看到检查结果时,他眼前一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是嗡嗡声,连医生说的话都听不清楚了。他知道他自己作的孽最终还是报应到了他儿子身上。
张成抓紧了手里的方向盘,眼前一片模糊。
“张先生,你儿子又闹起来了。”张成刚走进医院就被护士拦住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张成机械地点点头,跟着护士往病房跑。
张成推开病房门,一个玻璃杯子就砸到了他脚下,病chuáng上的张顶立几乎是歇斯底里:“我前胸疼,后背也疼,我是不是复发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被医生叫出去单独聊了之后,他几乎绝望了。
好在他卖房卖车后的钱暂时还够第一阶段的治疗费用,但是,远比之前还要高昂的费用甚至都成了其次,医生说得委婉,但是他知道治愈的希望几乎为零,甚至撑不过一年。
肇事司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墓园,容简眼底冷意陡增,时隔七年,司机的良心发现和愧疚来得未免太过突然。
走出墓园后他就给方挣打了个电话。
几乎是一秒,电话就接通了,方大律师bào躁极了,他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几乎没停——
“容简你终于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要飞去找你了!我都要急疯了宋与歌那智障知道你有儿子的事qíng后更疯了恨不得天天上门!日我都想给她套个麻袋打死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把你地址给她了!”
“好在宋与歌那傻bī这两天没来我们律所,我找不到女朋友都是宋与歌的锅!”
“那你收了她?”容简声音很冷。
“我吐她一脸你信不信!”
一长串指责后,方挣终于发泄完心里窝的火,想起了正题:“对了,你找我什么事qíng?”
容简冷静道:“你再查一下张成。”
挂了电话后,容简开车回家。
几个月没回来,空dàngdàng的房子又恢复了以往毫无人气的样子,即使请了钟点工按时来打扫,整个房子都gāngān净净的,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容简开了灯,扫了眼客厅,感觉格外空旷,甚至还有一丝……陌生。
他上楼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瓶单手拧开,仰脖灌了几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到家后,唐圆饿得都眼都花了,她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感觉肚子里空dàngdàng的,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减肥时一天只喝几小杯酸奶都能撑下去的人了。
唐圆跑去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里空dàngdàng的,什么食物都没有。
“容简!”她蹬蹬蹬跑上楼找容简求投喂,看到婴儿房门口抱着糖包的唐教授,唐圆才猛然想起来容简昨天已经回国了,习惯果然最可怕的。
唐圆站好,揉了揉脸,喊了声“爸爸”。
糖包被唐教授抱着,一只小手扶着唐教授手里的奶瓶咕嘟咕嘟喝着奶粉,另一只小手紧紧地攥着带着浅蓝色礼帽的布艺小猴子。
看五官的分布,是容简做的。
一看到她,糖包眼睛一亮,朝她伸出一只攥着小猴子的小ròu手。
“出息!”唐教授听到她喊容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到他闺女脑袋上,正安安静静喝奶粉的小糖包吐出奶嘴,“哇”地就哭了,手脚并用地在唐教授怀里挣扎。
唐教授:“!!!”
他,他就拍了一下,还没拍出声音。
多了个女婿抢他闺女就算了,多了个外孙他现在连动他闺女一根手指头都不行了!
糖包哇哇大哭,唐教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懊悔又心疼,赶紧把糖包递给唐圆。
“糖包!”唐圆接过哭得快喘不上气的糖包,伸手揉了揉他软嫩嫩的脸颊,摸了满手的眼泪。糖包被她抱住之后才调小了音量,抽抽搭搭趴在她肩窝里,ròu嘟嘟的下巴在她肩窝一点一点的。
“你哭得好惨啊,要缺水了,来,喝奶!”唐圆把糖包的脸扳过来,把奶嘴重新塞回糖包嘴里,对一旁的唐教授说:“爸爸我去楼下找吃的!”
她说着抱着糖包飞快地逃回楼下,打开冰箱门在里面翻。
最后唐圆一手抱着糖包,一手给糖包拿着奶瓶,嘴里叼着冰凉的三明治回了卧室,她完全不能理解,容简怎么带糖包带得那么轻松!
唐圆把糖包放在大chuáng上,怕他掉下chuáng,她还拿几个枕头和毛绒玩具把他围了起来。糖包喝饱了,一手抓着小猴子,另一只手在玩具堆里找娃娃宠幸,整个包子开心极了。
唐圆看了眼时间,趴在chuáng上边吃三明治边给容简发消息,她在手机里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表qíng,gān脆自己做了一个——
糖墩儿:【宝宝心里苦】
她把表qíng发过去后,很久都没收到回复。
睡觉了?
容简没睡觉,就是看到唐圆发过来的表qíng,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差点被水呛到。
她的表qíng……
是睫毛上挂着眼泪嘟着嘴巴要哭不哭的糖包,糖包头上顶着一行大字——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第61章
作为亲爸,容简表示心疼被亲妈做成表qíng包的糖包宝宝,然后他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飞快地动动手指,从相册里找出一张糖包歪头杀的动图。
……
趴在chuáng上吃着三明治等了半天,唐圆觉得她不会收到回复了。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唐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下愣住了——
容简:【图】
竟然也是糖包的照片,还是糖包歪着头一脸茫然的动图。
容简竟然会做糖包的表qíng包来应战!
这画面……
唐圆简直无法想象容简面无表qíng地拿糖包的歪头杀做表qíng包的样子,简直……反差萌!
她激动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糖包头上顶着的字——宝宝怎么了!
唐圆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连冰凉的没什么味道的三明治都甜得在口中融化开了,她飞快地吃完手里的三明治。这个,是她想多了吧!
她抬头看了糖包宝宝一眼,糖包四仰八叉地躺在玩具堆里,ròu嘟嘟的脸枕在泰迪熊身上,小脸还朝着她的方向,看起来无辜极了。
唐圆朝他做了个鬼脸,趴在chuáng上认真地敲字,她有些语无伦次——
糖墩儿:糖包宝宝没事,是我,就是……宝宝是个大家都喜欢用的自称,嗯,就是这样。
很快容简就回复了她——
容简:嗯,我知道,你说过。
唐圆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是说过。以前她没追上容简时这样自称过,当时容简还反问她宝宝是谁……
听到提示音,她看了眼屏幕——
容简:我问的就是你。
宝宝怎么了……我问的就是你!
唐圆脸枕在胳膊上,看清那一行字后,她的胳膊上清晰地传来脸颊骤然升高的温度,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难以置信地趴在chuáng上回复容简——
糖墩儿:你刚刚……叫我宝宝吗?
容简:嗯。
唐圆脸在枕头上滚了滚,自己傻笑了半天,不要脸地回复他——
糖墩儿:那你叫出来,我想听。
容简看着屏幕上的字沉默了一下。
他看过唐圆在123言qíng写的生猴子以外的文,这句话,出现得频率还挺高的……他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
唐圆回复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发出去之后才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她撤回了消息,忍着羞耻重新发——
糖墩儿:我想听你叫我宝宝。
看到屏幕上的新消息,容简拿遥控调低了空调温度,他清了清嗓子,按住了话筒键……
咻——
容简:【3'‘】
真的来!
唐圆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容简发过来的绿色语音消息,她把耳朵贴在听筒那里,清晰地听到容简低沉磁xing的声音,他说——
嗯,宝宝怎么了?
唐圆耳朵贴在手机底部的喇叭上,几乎感觉到了一股气流chuī进了她的耳蜗。
好苏!
时隔……一、二、三,三年!她终于如愿以偿听到容简叫了她宝宝,这次是真的!唐圆开心极了,比之前听到容简说“你是我的老婆”时还要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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