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真的别怨你奶奶,她心里越是遗憾你不是她的亲孙女,有些事越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至于送走你……”何嫂说道这里的时候,摸了摸眼泪,“我想她应该是不想拖累你。”
“你奶奶在送走你之前就有糖尿病,她跟我说过一次,与其让你跟着她这个凶巴巴的病老太太,还不如让你回到你亲生父亲那里……”
“……”
有人开始念诵哀悼词,一个字字落在周商商心里,哀悼词追忆了蒋爱玲的一生,歌颂了她的品格,现场不少人都哭了,周商商低着头,一块手帕递到她跟前,苏寅正略沉重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商商,别太难过,你奶奶并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周商商对苏寅正的手帕熟视无睹,就在这时,工作人员领着一人进来,周商商低着头,只看见那人漆黑的皮鞋。
“商商,节哀。”一道熟悉的声线飘入她耳畔,周商商抬起头,是韩峥。
黑色长裤,黑色西装,头发剪得极短,面容严肃,眼神深沉,又宽又深双眼皮今天变成了三条褶子。
韩峥上先跟苏寅正握了握手,然后上前一步,给了她一个拥抱。
十秒钟不到的一个拥抱,周商商的脸贴在韩峥的胸口,落了几颗眼泪。
韩峥松开手,与苏寅正对视,转头看了眼右侧第一个花圈,挽联左边写着的“孙女婿苏寅正敬挽。”
韩峥收了收视线,对着蒋爱玲弯了三个躬,离开之前,重重拍了一下苏寅正的肩膀,走了。
蒋爱玲将周家的两套老房子留给了周商商,其余家产全捐献给了B市的一所儿童福利院,院长告诉周商商,她们要用蒋女士的捐款盖一所图书馆。
周商商回S之前,也从自己户头划了一部分钱给这所福利院,打款的时候,备注上写了这钱是孩子们的购书款。
临走回S市之前,周商商还是去了周长安和张琳的陵园。这次立在他们墓碑跟前,周商商倒没什么话可以说,不比前两次她和苏寅正一块来的时候,每次都可以叽叽喳喳跟他们说很多话,说自己现在有多好,说苏寅正有多好,说再过几年就可以给他们带个外孙带过来给他们瞧瞧。
周商商在陵园坐了会,日落西下的时候回酒店,回房的时候在门口遇上苏寅正,她难得对他笑了下,然后开口说:“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苏寅正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下,平静地开口,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样:“商商,我们……复婚吧。”
周商商扯着嘴角,微微酸痛。
苏寅正走到她跟前,从自己小拇指上摘下银白色戒子,拿起周商商的左手,要把戒子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周商商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开口:“寅正,别搞笑了。”
苏寅正面色沉寂地看着她:“商商,你一个人了。”
“哪又如何?”周商商盯着苏寅正的眼睛,“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跟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人。”
苏寅正垂眸:“我们再彼此一个机会,好好开始……”
周商商轻笑了两声,拿过苏寅正手上的戒指,看了看,也伸手摸了摸,这戒子是苏寅正在北京第一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999纯银,记得买来的时候不到140块,那天苏寅正硬要给她换成铂金,那时她是怎么说,我就喜欢戴银饰,我老家说银可以去风避邪呢。
这个戒子,她落在花溪别墅没有带走,没想到居然在苏寅正这里,周商商拿起戒子,再次看了看,又摸了摸,然后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苏寅正猛地转头,戒子“哐当”一声,戒子从白墙上反弹到地上,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在地上反转了三圈,滚远了。
“苏寅正,在我心里,我早当你已经死了,很早就死了。”周商商眨了下眼睛,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很早之前,我就当苏寅正已经死了。”
那个爱她,疼她,只爱她,只疼她的苏寅正,已经死了,死在她和他同样死掉的爱qíng和青chūn里。
周商商学校那边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第二天就要赶回去上课,她坐夜航班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11月份,S市的天气逐渐转冷,周商商在机场拦的士的时候,夜风凉凉地chuī在她脸上,望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她搓搓脸,周商商,你真的要加油了!
周商商第二天是jīng神抖擞地去附小上课,5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走在校园里,周商商想,人就是要活个jīng神。
以前她一天上上四节课已经累得四肢发软,今天连续六节课下来,依旧面带微笑。
最近请产假的女老师就有两个,另外办公室里爆出来一位女老师也怀孕了,大家感慨说今年是生子年,大伙就凑在一块了。
周商商听到这里的时候笑了笑,然后有位男老师打趣她:“周老师,你呢,是不是也要赶个热闹?”
周商商赶紧摇摇头:“我没呢。”
“不会吧。”男老师格外夸张,“美女也没有男朋友啊?”
周商商有点儿尴尬,这时一个女老师替她打抱不平,踱步到男老师跟前,冷笑两声:“我说郑老师,郑贱嘴,你能不能每天来学校之前好好漱漱口,把嘴巴洗得gān净点啊!”
“王老师。”郑老师赶紧站起来赔笑。
郑老师和王老师是一对,谈了六年,大学四年,工作两年,王吉儿说她要谈满10年再结婚,周商商听了,本想说没必要,感qíng经不起拖。
转而一想,感qíng这事根本没有经验之谈,只有幸运和不幸运而已。
王吉儿每次说到郑俊肖的时候,只要提到他的贱嘴,都是一脸愤恨表qíng:“你说世上怎么会有一张那么贱的嘴,昨天他说如果我再炒股肯定被套牢,结果早上我的买的几只股全都跌停了,你别以为他懂大盘啊,他连什么是K线图都不知道;还有前阵子,我家里养的几只热带鱼,也是被他的贱嘴一说,然后第二天翻白肚了。”
周商商听着王吉儿的抱怨,说:“可能凑巧吧。”
月底,周商商蹲在厕所看到一排红杠的验孕棒,耷拉着脑袋,拳头握了又握,仰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郑俊肖,果然天生贱嘴啊。
周商商又将头搁在膝盖上,感受到自己的胸口不断起伏,她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子生气,这样纯粹的气愤,胸口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火焰格外旺盛。
周商商站起来走到洗手盆跟前,对着洗手盆镜子前气急败坏的女人,低头看着牙刷杯里还没处理掉的某人的牙刷,她伸手拿起这根蓝色牙刷,然后狠狠地丢到垃圾桶里。
周商商深呼吸一口气,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千刀万剐,也不解恨啊!
第五十章
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周商商可以说是在极其忐忑和愤怒中度过的。
她经期一向很准,这次推迟一个多星期还有没来,胆战心惊地跑到药店买了一盒验孕棒。
然后实验报告如下:
第一支,弱阳xing。
第二支,阳xing。
第三支,阳xing。
第四支,阳xing。
第五支,阳xing。
……
周商商对着一排红杠,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爆炸,让她一下子醒聩震聋过来,她的整个世纪顿时只剩下噼里啪啦的声响,然后还有个该死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叫嚣着:“玩火自焚了吧,玩火自焚了吧……”
周商商从卫生间出来,半躺在沙发上,大脑经过太qiáng烈的刺激已经处于瘫痪状态,连同她的面部表qíng,也瘫痪了下来。
周商商抿着唇,双眼无神,一动不动躺在沙发上,良久良久,然而只要大脑恢复转动了,满腔的愤怒立马涌上来,所以一个下午的时间,客厅周边能摔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可以幸免于难的。
周商商闭着眼睛,咬咬牙,她终于明白那天,韩峥话里的对不起到底对不起什么了,周商商用头撞了两下沙发,只要一想到那人,牙齿便忍不住的打颤,愤怒的火焰像是从骨头fèng里,嘶嘶地往外冒着。
晚上,周商商还是出门吃了点东西,立在玄关鞋柜上换鞋的时候,还是挑选了一双平底单鞋,走路的时候,双手时不时碰一下自己的腹部。
这心qíng,难以形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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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底最后的这个周末,韩峥过得还算滋润,大小聚会,酒桌饭局麻将桌,都格外chūn风得意。周六的时候家里还有一喜。
不过韩同志一直没有走失恋的状态走出来,很多事qíng容易见景伤qíng。
以前怎么理解不了名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韩峥,早上看到门口梧桐落叶飘零了一地,也会微微感到了别样的伤感。
这一天,韩峥喝他堂弟小儿子的满月酒,酒桌上,韩笙抱着儿子乐呵呵逢人就说:“我儿子像我吧,这眉眼,随我,这鼻子,随我,这嘴,也随我……”
韩峥听着耳朵发腻,当韩笙抱着儿子特意到他跟前显摆的时候,韩峥也给面子地看了几眼,还抱了抱,韩笙儿子软绵绵的贴在他胸膛,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眉毛稀疏,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子根本见不着鼻梁,嘴角流着透明液体。
他抽笑两下,把儿子还给韩笙时,说:“还真跟你挺像的。”
韩笙听了开心啊:“堂哥,你啥时候定下来啊,也给我生个侄子侄女来着啊……”
韩峥笑,满面chūn风地看着韩首长:“哥,笙子催你早点生个呢。”
多年光棍的韩首长抬眸,轻飘飘地看了眼韩笙,韩笙呵呵笑了下,抱着儿子离开了。
满月酒出来,韩峥喝的有点高,晚上又被鸭子华驹他们叫出去凑桌,打了一个通宵的牌,运气好到爆,鸭子扯着嗓子念着:“十一啊,你是qíng场失意,赌场得意啊。”
韩峥浅笑,也不反驳,该赢的钱照样赢,玩了一个通宵出来,眼睛都红了,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心里空dàngdàng的,走到外头,一阵冷风chuī来,像是chuī进他的胸口里去,嗖凉嗖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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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最后的一个星期的周末,苏寅正过得也不错,周五坐着头等舱到韩国签了个合同,周六回来的时候,门口堵着一个人,陈婉怡看到他,立马扑到他怀里,带着哭腔:“寅正,我等了你一宿了。”
“……”
感qíng的事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像一条生物学上的食物链,qiáng大的吃掉弱小的,自信的人都以为自己处在食物链的最顶端,然而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万物皆有定律,感qíng的事也一样,同样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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