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刚才来班级通知你12点半去开会。
——我一个人吗?
——对,每个班一个人。
——好的喔。
如此毫无想象空间的对话,却有着让人心安的离奇功能。如果哪天碰巧一件需要通知的公务都没有,一条需要沟通的短信都没有,那这一天会异常无聊沮丧,就像没过一样。
而如果哪一天,像现在这样出现一个共伞之类的大事件,同样单调的日子就会突然让人感到非常圆满。
虽然生活变得起伏不定,可是却觉得,如果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了。
[四]
周五的时候,阮萌被一件小事稍稍影响了心qíng。
下午有几个社团因社长参加团委换届选举而取消了活动,阮萌参加的也在其中,但由于不到下课时间门卫不放人,只好在教室自修等放学。正写着作业,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进来说:“阮萌,这两天贴吧上有人骂你,你知道么?”
“什么贴吧?”
“学校的贴吧。说得可难听了,你去看看吧。”
“我才不看。”女生瘪瘪嘴,“明知道会让人生气的东西gān吗要去看。”
“你可以去联系吧主让他们删了嘛。”
“反正学校贴吧那种东西也没有正常人会去上吧。”
“我会哦。”陈峄城在后排举手,阮萌回过头去,见他咧嘴笑着翘椅子,“你不想知道是谁在骂你吗?说不定可以让吧主查查看。”
“查不到的吧。说不定是薛嵩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男生听到点名从词汇手册上抬起头来。
没什么,阮萌不过想随便点点他的名,开个玩笑:“我的仇人除了你还有谁?”
薛嵩耸肩笑笑,但没说什么,直接上讲台去玩电脑了。
阮萌以为这话题结束了,继续低头写作业,过了一刻钟,男生抽开她前桌的椅子反向坐下:“我说,你真不想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么?”
阮萌看着薛嵩,等他的下文。
“戚可馨。”
女生的心里浮现出一个自然的“哦”,虽然不意外,但也有点想不通:“我觉得我好像根本没有得罪过她,手表的事我也没追究,她gān吗还老跟我过不去。她是不是暗恋你啊?”
薛嵩惊讶得挑起单侧眉:“我又躺枪了不是?”
“那这种没来由的敌对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
“也许她暗恋赵元宇呢?”
阮萌愣住了。
扫she薛嵩的时候,她一点都没仔细想暗恋薛嵩和针对自己之间的联系,只是自己心qíng不好随便拉个人垫背而已。现在她反应过来,如果戚可馨因为暗恋薛嵩而针对自己,能使这成立的重要中间环节就是薛嵩喜欢自己,而薛嵩选择质疑的竟然不是这个环节,而是前面那个。
阮萌一瞬间无言以对。
事qíng并没有定论,阮萌不像以前那样盲目自信了,可是正因为有不确定的部分,那不确定的部分因想象力而变成微甜的。
过半晌,她想起更重要的事:“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戚可馨?”
“随手人ròu了一下。”他说话的语气就像“随地捡了一角钱”那么轻松。
“啊?”
虽然被前闺密咒骂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这天阮萌没有等放学校门开了再回家,她从cao场横穿过去,弯腰奔过观礼台后面长长的廊道,树篱从她身边簌簌地往后跑,摄像头们都在缓缓转头的过程中被甩在后面,在最后两个摄像头分别转向两个方向的瞬间,她脚点墙沿手一勾就从尖利的铁栏上方跃过去,一个轻松的落地。
若非如此,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
[五]
后一个星期薛嵩的竞赛集训更密集了,而阮萌在忙着张罗文化祭的本班活动,两个人几乎没机会碰面。
有天晚上薛嵩主动发了条短信问“活动策划得顺利吗?”,阮萌在几栋楼跑了一整天,累得瘫在chuáng上压根不想回,过了许久觉得不能没礼貌,qiáng打jīng神回了一条“jiāo给我你放心”。也许是让人无力吐槽,也许是体会到她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的心qíng,薛嵩没有再问什么。
另一天是因为阮萌缺席了一个会议,事后才知道通知是在年级日常会议时发给班长转jiāo的,薛嵩大概是忙得忘了。阮萌给他发短信问:“中午开会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呀?”没想到薛嵩直接把电话打了进来,虽然是静音,但还是吓得阮萌魂飞魄散,赶紧掐断。确认老师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动静后阮萌才战战兢兢地给薛嵩继续发短信:“现在是语文课。”薛嵩是秒回的:“抱歉我忘了。会议是我出的差错,没误事吧?”
阮萌一个字一个字输入到:“没事,每天都是类似的内容,申报、审议、讨论什么的,少一次没区别。”
“还是对不起,回去给你买吃的。”
诶?好吃的名声是什么时候传出去的?这种一道歉就买吃的的风气又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阮萌纳闷着回他:“不用了。”
把手机推进抽屉。心里寻思,薛嵩怎么会突然心急得直接在上课时间拨电话?是对自己的失误过分介意还是以为阮萌是来兴师问罪的?
女生本来连一点质问的意思都没有,现在一回想,不禁惶恐起来,薛嵩该不会表面上赔礼道歉实际已经开始嫌自己烦了吧?
第二天中午,陈峄城拿了一盒点心过来,是学校附近有名的糕点店的甜品:“薛嵩给你的,说跟你道个歉。”
“薛嵩自己怎么不来?”
“昨天通宵在做题,上午下了课就回寝室睡觉去了。”
再怎么困倦,点心都买了,就这么随便地让人送来,连面都不露,看来是真的遭他厌烦了。阮萌沮丧地把点心搁进抽屉里,心qíng不佳。
“怎么不吃?”陈峄城问。要知道阮萌能放过食物是多少见的奇景。
女生没jīng打采地:“减肥。”
“你都瘦成炭烤jī仔了,别作,该吃就吃。这东西保质期很短的,你不吃给我吃,不要làng费。”
女生从抽屉里重新把那盒点心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赏味期限。
诶?
保质期今天就结束了,而生产日期是昨天。
以那家店甜品的畅销程度,绝对不会出现昨天做好的点心没卖光、留到今天继续卖的qíng况。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点心薛嵩昨天下午就买好了。
昨天,学业都已经紧张到需要通宵做题的地步,他还抽空出校一趟去买点心。那家店据阮萌一贯了解,热门到排长队不是什么新鲜事,买盒点心至少要一个小时。还是说,正因为耽误了至少一个小时,所以他晚上才不得不通宵把功课赶回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令人感动的。
阮萌心里一股暖意,不过她到底是没心没肺,随着点心被吃光,这件小事她也没再深入琢磨,很快就忘了。
[六]
虽然阮萌为文化祭付出了许多时间jīng力,但四班的策划在全校范围还不算出色。八班九班另辟蹊径联合组织了假面舞会,只用了极少的经费,却引来大量学生参与,反而拔得头筹。
“你们班这不是作弊吗?”文化祭当天遇见赵元宇时,阮萌还咬牙切齿。
男生好脾气地哄着她:“就是啊,我们班班委可懒了,每次都耍小聪明。”说得就像他不是班委似的。
对方自己躺平在地任打任骂了,阮萌也不好再抱怨什么,看着体育馆门口人头攒动竟也有点好奇,想进去看看。
“你gān脆进去跳跳舞啊,也跟着玩玩呗。你有面具吗?”男生提议道。
女生摇摇头:“我本来没这个计划。”
“那我帮你借一个。”赵元宇在门口随便逮了个从会场出来的女生,说说好话,女生就把用完了的面具给他了。
阮萌从他手里接了面具:“你呢?”
“我准备了。我本来就有这个计划。”
“所以你本来打算跟谁进去?”
“你啊。”男生笑着从书包里把面具拿出来。
这笑容同时包含明澈天真的眼神和一点狡黠的嘴角弧度,是带着迷幻色彩的病毒。阮萌面对这个笑容感到有点无力招架,连驻足的水泥地都塌陷了几厘米,整个人矮下去。
我早就计划好了,从开始到结束,让我站在这里等待的原因只有你。不用佯装巧遇,我远远地喊你本就是故意。不用佯装随xing,邀请你来参加活动本也不是偶发事件,从昨天晚上、前天晚上,或者更早,我就全都计划好了。
——他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事qíng是完全按照赵元宇的计划进行的——他在离自己班级活动场地不远处的糙坪上无聊地揪着糙,这个视角能看见阮萌忙忙碌碌地在四班教室进出,等了半小时,他们班人群不那么密集了,她终于闲下来,在教室门口漫无目的地逛。这时她看见了他。他高举手挥了挥手,率先跟他打招呼,把她从教学区喊过来。接着他们被夹在靠近九班活动场地的拥挤人群中jiāo谈起来,抱怨,安抚,提议,附议。最后他把她带进体育馆,里面充满了茶点汽水儿味,làng漫的小步舞曲,还有兴奋感从面具后源源不断冒出来时旋转的人。
唯有一点不在赵元宇的控制范畴。全年级集体舞比赛明明只是上个月的事,那时候阮萌是四班的领舞,长发在舞池里转成优美的圆。时间只过去短短一个月,她就把舞蹈动作要领完完整整地忘光了,一点都不剩。
迈第一步,就踩在同一侧的赵元宇的鞋面上。
“噢,对不起。”女生赶紧道歉。
“没事没事。”
一个意外的开始。
重新开始,迈出的第二步又踩在另一侧的鞋面上。阮萌再次笑着道歉,赵元宇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准确的,整支舞曲的过程,与其说自己和阮萌是在跳舞,不如说是在脚力搏斗,特别是对方,根本无法在自始至终的踉跄中保持一秒优雅。
但却意外地气氛良好,两个人总是在笑,阮萌是不好意思的笑,而赵元宇是觉得她傻乎乎反而可爱的笑,比两人正经严肃地跳完一曲效果要好得多。
“所以你是连基本动作都完全忘了吗?”
“啊,比赛结束了,觉得这种东西没必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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