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萌瞪了他一眼。男生马上举双手投降:“杀伤力不减。”
“但是我还是担心你,视力暂时恢复了,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类似的qíng况,如果在马路上突发失明可是很危险的。”薛嵩一脸严肃。
阮萌不以为意:“让我自己来担心我就够了。”
“好,那我来担心点跟我也有关系的,我们俩的事怎么说?还能恢复到失明之前吗?”薛嵩刚说了个开场白,陈峄城就识趣地立刻站了起来,扬着拇指指了指门外:“我去找一下洗手间。”
“出门右转走到尽头再左转。”阮萌告诉他。
男生又做了个感谢手势,一闪就不见了。
“当然可以恢复到失明之前,就看你怎么想了。我也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梦幻,有时开心有时忐忑有时怦然心动,但我不想跟你jiāo往。”
“为什么?”
“因为我们才刚一起度过了一年。如果现在就开始jiāo往,接下去的两年做什么?手拉手在校园里散步?然后觉得没激qíng,开始吵架,闹分手?qíng绪波动那么大,总会影响学业,到最后考不上理想的大学,又反过来把责任全部推到对方身上,从此反目成仇?我觉得生活中有你挺好的,但我不觉得到了要为你改变人生轨迹的地步。”
等阮萌把话说完,薛嵩已经完全出神了,许久才深呼吸回到现实:“你想得真远。”
“没错。我是个一贯头脑发热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把所有的可能xing都计算过一遍。”
过半晌,男生忽然笑起来:“你都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阮萌了。”
“最初认识的?无法直视那个吗?”
男生微怔:“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陈峄城当然会告诉我。而且本来就是我让他去问的。”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把话说绝。”
“说得不错啊。都失明了嘛,当然无法直视啦。”是她故事重提,提了之后立刻觉得斤斤计较没意思,又灵巧地转了个弯。
“好吧,这个暂且搁置不谈。明天有空吗?我记得你说过想坐江上游轮……”
“等等。我没有说过。”
“你写过。”
“……你怎么知道是我?”
“字里行间全是你,明显得快要从屏幕里爬出来了。”
“可是我不能去。明天爸妈都在家,肯定看着我。”
“后天?”
“后天也不行,我表姐结婚。很早就定下来让我当伴娘。”
“你当伴娘?那你表姐长得该有多好看!”
“你说对了。”
“但是结婚应该不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吧?”
“中午酒席,但是起码三小时才能结束吧。然后从酒店赶到江边至少也需要一小时,而江上游轮晚上是不开放的。赶不到。”女生耸耸肩表示遗憾。
“我们打个赌吧?赌婚礼会不会在三小时内结束。”
阮萌抿嘴笑了:“你应该知道关键不在这里,其实主要是我并不想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已经对游轮失去兴趣,只不过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但我就是想打个赌。我觉得婚礼会在三小时内结束,而你会在停船之前赶到。”
阮萌用略带同qíng的目光凝视他:“你应该知道这是由我控制的,是我决定的事,我不想见你只要走慢点就好了。你都已经输了还赌什么?”
“是啊,已经输了。可是你听说过吧?赌徒输红了眼才会下更大的注。”
可能是视线模糊的缘故,这时阮萌眼中的薛嵩和往常反差很大,他脸上挂着笑,但又并不在笑,一派天真的神色,却又好像内心笃定。阮萌想起了在走廊上一脸冷漠地说自己头发颜色感觉很热的薛嵩,相比之下眼前这个薛嵩倒显得有点可悲,不,是特别可悲。可是阮萌不仅得意不起来,反倒有点难过了。
[五]
婚礼用时没到三小时,宾客们离场散去,身为伴娘的阮萌还帮着打扫了战场,最后准备回家时一看时间,全程用时两小时四十分钟。女生对着手表兀自笑了笑:“说了吧,这是由我控制的啊。”
可是下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既然不紧不慢没有特地追赶时间,也没有超时,不如就去一趟。不是什么刀山火海,听天由命试试看也不错,反正双休日的下午不可能不堵车,能准时到达的可能xing几乎为零。
阮萌对父母撒了个小谎,说和女同学约好了逛文具用品商店。父母念在她住院半个多月也闷得慌,就放行了。
起初她是转身回酒店化妆间准备卸妆换装的,可刚进电梯又改了主意。便装的凉鞋和裙子那么日常,在学校晚自习都能穿,每天想见就能见到的形象并没有什么亮点。可是伴娘裙却不同,这可能是十八岁成年前唯一一次让薛嵩看见自己穿礼服的机会,虽然不太可能乘上游船,但肯定能见到薛嵩。有点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与在学校时反差巨大的形象。
穿什么鞋又是个头疼的问题。穿着伴娘裙换成跑鞋显得不伦不类。可是原本的高跟鞋并不太合脚,撑过整个婚礼已经磨出了两个水泡。阮萌想了比较折中的办法,还是穿着高跟鞋,打车去。
预计得没错,双休日下午的中环到处都是huáng色拥堵,广播里不断播送着“某某路段发生追尾”“某某某路段发生多车追尾”的消息。这倒也罢,在jīng神卫生中心门口堵了将近二十分钟动都没动,算是一个哲学意味的隐喻吗?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刚畅行了两个路口,又堵了长队,司机师傅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平时这里也不太堵啊。”他挠挠头,还在为自己选错路线的失误懊恼。
纹丝不动地等了一会儿,路况广播终于送来了令人遗憾的消息,前一个路口发生了超跑相撞的事故,现场发生火灾。
“啊,难怪刚才看消防车过去了。”司机师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在车流量高峰时间段开着超跑出来撞车。”
“现在都是有钱人开超跑,可是光有钱没有技术也不行啊,跑车又不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司机师傅开始絮絮叨叨,阮萌只觉得他的声音越飘越远。
车窗外天色已经明显暗下去,看来是赶不上了。
虽然一开始是打定主意不上游轮的,可是最终因为客观因素没赶上却反而有了失落的感觉。
阮萌听见前方依稀传来消防车的警报声,她眯起眼,往远处望去,天空灰了一角,浓烟上升到阮萌所在位置能看见的高度已经失去了本质的重量,变得轻盈稀薄,只像有人在窗口点了一支烟。
关于过去的回忆也是如此,无论当初的qíng感多么浓烈,经过时间稀释,也变得既轻又薄。阮萌攥紧了丝质的伴娘礼服裙,想起刚进校时为了引人瞩目每天换两三次衣服的日子,那时候在穿衣镜前360度摆着各种pose的自己在室友眼中是多么可笑,而后来也有过jīng心挑选每天穿着的时候,却不是为了成为众人焦点,只为让一个人看见时眼前一亮。
与其说是因为没赶上游轮而失落,不如说是没能给薛嵩展示穿礼服的自己而有点遗憾。
司机师傅跑去前面事故现场看了看,回来说:“还有得弄了,车子碎片落了一地,打扫起来都要好一会儿。还好人没事,一个小年轻,还在坐在马路边傻笑呢。”
“师傅,我就在这里下车可以吗?”女生突然说。
司机师傅愣了一下,马上喜出望外地飞快点头:“可以可以,你怎么过去?乘地铁?这下好,我能找机会变道右转了,解脱了解脱了!”
阮萌付过钱,牵着长裙下了车,横向穿过静止的车流,往地铁站方向走去。高跟鞋硌得脚疼,但是可供呼吸的空气质量却比车里好多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回想起第一次在电话里被薛嵩劈头盖脸呵斥的qíng景,两个人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今天。
[六]
“阮萌?我们班校服数量少了,你看看你那边是不是有遗漏的?”薛嵩事先已经打过无数电话把有嫌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阮萌是最后一个,嫌疑已经上升到99%,薛嵩尽力克制。
“你谁啊?”阮萌趴在寝室书桌上有气无力地问。
“我是代理班长,薛嵩。”
“哦,有四包衣服在我这里,我现在回寝室了。”
对方轻描淡写的答复让薛嵩的愤怒值又上升了一个level:“……那你能送回来一下吗?”
“不能。”超级理直气壮。
“什么?”对方的厚颜无耻程度让薛嵩倒吸一口冷气,如此不讲道理的剧qíng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男生困惑地确认对方的意思以免出现误会,“不能送回来吗??”
“不能。反正校服发下去又不能马上穿,军训没有结束,今天发和明天发有什么区别?”
薛嵩彻底惊呆了,他不理解,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在理,率先bào躁发火的却是对方。
“但是今天发下去如果数量缺少或者有个别同学尺码不合适马上就可以得到反馈,去补充更换。等明天全年级校服都发光,有些尺码可能就领不到了。”
“放心吧,校服多得很,不至于断码。”
“阮萌,这样吧,我过去你寝室楼下取好吗?”
“不好。”
“你就拿下来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我今天血都快掉光了,坚持站军姿那么久还被老师硬拉去搬校服已经很累很累了,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空手走下楼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别提还要搬那么几大包校服。”
“可是我们每个人不都站了军姿么?搬校服的也不止你一个……”薛嵩的说服工作根本没有展开,对方就突然挂断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执着地把电话再一次拨过去,这次已经控制不住qíng绪了:“阮萌,你到底有没有集体意识和责任心?把班级其他同学的衣服领走后随随便便带回自己寝室,只是让你送到楼下你都不qíng愿。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
“你在楼下吗?”女生自顾自地问。
“我一直在楼下,要是能上去拿早上去……”男生话音未落,又被女生简单粗bào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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