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怨一切都是她以为,所以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一旦出了状况她便手足无措,正如此时此刻。
她想去控制局面,实际却被他反控制,他出现后所说的话表面无害,实则像是轰炸机似的炸出大量讯息,谁都不是傻子,而他也没想将话说得太深奥,用了状似暧昧和亲昵的态度告诉了舅舅和舅妈,一,他是她最亲近的人;二,她已经跟他同居了。
素叶下意识地看向舅舅和舅妈,两人的脸由征楞转为震惊,又由震惊转到不悦,待舅妈的脸色如调色盘似的由惊吓的白迅速染上了愤怒的红后,素叶就赶紧在她没开口咆哮前抢了句,“舅舅舅妈,事qíng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
“你先闭嘴!”素冬厉喝了一嗓子,目光落在了年柏彦脸上,一字一句问,“你昨晚是住在这的?”
气氛开始紧绷起来。
像是在空气中悬空了一根根逐渐拉紧的钢弦,随时随地都有崩裂伤人的可能。
素叶攥紧了手指,她不敢张口解释,只好看向年柏彦,暗自给他递眼神,希望他千万千万别承认,她觉得她是上了年龄了,经不起一点的风chuī糙动了。
年柏彦没顾着素叶又挤眉又瞪眼的暗示,唇际隐隐浮起笑意,云淡风轻地回答,“是。”
一句话,像是轰炸机经过似的,彻底摧毁了素叶心中好不容易高建起的钢筋水泥土,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果不其然,素冬闻言后,脸部神qíng如腊肠般僵硬,眼珠子瞪得跟素叶小时候跟男孩子玩得玻璃球似的,呼吸急促,鼻孔也气得张大,紧跟着是呼天抢地的高音,是方笑萍。
“年柏彦,你这个‘是’是什么意思?”
“舅妈——”
“叶叶。”年柏彦伸手拉过素叶,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儿顺势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语气虽轻,话中力量却坚沉有力,“我和叶叶已经同居了。”
“什么?”方笑萍的高音儿带着颤声,胖墩墩的脸也因高颤的声音而抖动。
吓得素叶不忍直视。
素冬气得全身都发抖了,这一次他直接冲着素叶开口,“当初你跟我和你舅妈说什么来着?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你跟他没什么,我们还真以为你跟他就断了!素叶,你怎么对不起我和你舅妈?”
素叶近乎要急哭了,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件事跟叶叶无关。”年柏彦紧紧攥着她的手,执意要她站在自己身边,将所有的不是往自己身上揽,“您要怪就怪我,叶叶没想瞒着你们,她也想过跟我彻底断gān净,是我没办法忘了她,是我不想放手,在千灯镇的时候,也是我qiáng求着她跟我在一起的。所以,请两位不要再指责叶叶了,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动者,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们,就是怕你们生气和失望。”
年柏彦说话的时候素叶始终凝着他,眼角眉梢的焦急渐渐转为感动,他没有什么华丽的言语,也没有太多苦苦哀求,他是那么宠rǔ不惊的、谦逊间又不失主动权的男人,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胜过一万句的甜言蜜语,令她的眼眶快速地红了……
方笑萍听愣了。
素冬死死盯着年柏彦,片刻后,语气虽没那么qiáng硬,但依旧不悦,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下怒火,看向素叶,“你过来。”
素叶知道舅舅是气坏了,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是躲不过了,只好松开年柏彦的手,走到舅舅面前。
“舅舅,舅妈,对不起……”她低着头,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年柏彦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眼角眉梢染上心疼。
“之前的一切一切我都不计较了,就当什么事qíng都没发生过。”素冬声音缓慢沉重,“我现在就要求你跟他分手,你就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素叶蓦地抬头,愣愣地看着舅舅。
方笑萍走上前焦急低语,“赶紧答应你舅舅,别再跟他搅合在一块儿了,孩子啊,你跟他在一起没好结果的,你不是没看见过他的绯闻,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怎么会给你幸福?而且还跟叶家那边的人弄的不清不楚的——”
“我不会允许叶叶离开我身边。”年柏彦替素叶做出了决定,开口打断了舅妈的话,又递给了她一个解释,从容淡定,“而且,我只有她一个女人。”
“你……”方笑萍没见过这么大胆的男人,竟敢当着长辈的面这么说。
不,他的大胆她早就见识过了,从那晚他坚持把素叶从家抱走时,从他面对素冬的剑锋也没皱一下眉头时她就领教了他的胆量,她承认他是个有胆有识的男人,但,越是这样的男人就越喜欢挑战,他身边的纷争能少吗?叶叶跟着他能幸福安稳吗?
素冬怒视年柏彦,“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外甥女?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外甥女跟你在一起?”
年柏彦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我未娶,叶叶未嫁,这就是我的资格。”他的目光灼灼坚定,“重要的是,她已经是我的女人,我对她负责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
素冬被他的话塞得哑口无言。
“舅舅,舅妈……”素叶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还略带颤音,“其实柏彦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人,他之前跟白冰的那些传闻,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而已,他跟白冰没什么的,因为……那时候我和他就在一起了。”
“小叶啊,你、你糊涂!”方笑萍痛心疾首。
素叶轻轻摇头,抬眼看了看年柏彦,又转头看向素冬和方笑萍,“对不起舅舅、舅妈,我知道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真的很爱柏彦,我……不能跟他分手,如果错过他、失去了他,我会一辈子都后悔的。”
身后的年柏彦全身一颤,似惊似喜地凝着素叶,他以为她会妥协,像从前一样。
“你——”素冬气得抬手。
年柏彦见状快步上前一把将素叶扯到身后护住,目光诚挚,“您想打就打我。”
素冬的大手一个劲地颤抖。
“打的就是你,你以为我不敢打是吗?”方笑萍火了,冲上前攥紧拳头就冲着年柏彦过来。
毕竟她不及年柏彦的身高,所以拳头只能一下下捶在他的身上。
打得力道不轻,连素叶都感觉到了,她急忙想要往前冲或阻止或替他挨打,奈何年柏彦的手臂紧紧箍着她令她动弹不得,后来gān脆将她搂在怀里,留了后背任由方笑萍打骂。
素叶哭了,眼泪沿着脸颊直流,她又急又心疼,为舅舅和舅妈心疼,也为年柏彦心疼。她不知道这种局面要如何收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使得舅舅和舅妈原谅。
“够了!”素冬喝了一嗓子,将方笑萍拉了回来,一脸怒气。
一场呼天抢地终于结束了。
年柏彦依旧搂着素叶,见她还在哭,抬手为她擦泪,举止轻柔宠爱。
素冬不是没将他的神qíng看在眼中,沉了沉气,良久后才问,“年柏彦,你跟叶玉真的没结婚?”
“真的。”年柏彦回答。
“你爱小叶吗?”素冬又问。
素叶于他怀中抬头,耳膜是男人qiáng劲有力的心跳声,泪眼朦胧中她只能凝着他的下巴,期待着他的回答。
年柏彦低头看了她一眼,再抬眼时目光笃定,薄唇吐出一个字,“爱。”
心中如万马奔腾,素叶紧紧攥着他的衬衫,手指用力地连心口都疼了,可她知道,是他的话撞疼了她,是他这么简单而又有力的回答撞疼了她。
他从未将这个字说出口,从未说过他爱她,今天就仅仅这个爱字,却令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方笑萍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死死盯着他的脸,咬了咬牙,“现在的男人早就习惯了随随随便便把爱放在嘴边儿,还能让人相信吗?年柏彦,你怎么能够证明你的真心?”
素冬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年柏彦默了会儿,脸转向素叶,忽地轻轻笑了,伸手轻抚了她的发,又擦了擦挂在她腮边的眼泪,温柔极了。再转向素冬和方笑萍时,目光诚挚。
然后,在他们两人目光的注视下竟缓缓跪地。
“柏彦!”素叶震惊了,想都没想也跪在了他身边,拼命冲着他摇头,他怎么能下跪呢?这么骄傲的男人,这么霸道qiáng势的男人,在南非面对枪林弹雨的时候都不曾低下高傲的头,在回京后面临的口诛笔伐中都不曾示软过的男人,他的膝盖是何其珍贵?
而素冬和方笑萍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惊愕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年柏彦牵过素叶的手,看向素冬和方笑萍,目光肃严,言语凝重,“叶叶从小是被你们带大,在叶叶心里,两位就跟亲生父母无异,作为晚辈,这是我由衷地敬重和感谢。我恳请两位长辈将叶叶jiāo给我,放心地jiāo给我,我会对她好,这辈子都不会对她放手,哪怕以后再多风làng,我也会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请两位长辈相信我,这是我的承诺,决不食言。”
☆、再现诡异曲调
阳光长了脚,一点点挪到了正上空。
有些光亮穿透云层挤进客厅,偏落在年柏彦的肩头,他的脸颊晃映在阳光的温暖中,神qíng那般坚定,目光的力量亦如磐石般稳重沉淀。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素叶想过他各种样子,他微笑时,他不悦时,他皱眉时,他扬唇时,他沉默时,他思索时,他严肃时,他温柔时,他一本正经时,他狂野不羁时……
她脑子里可以存放下有关年柏彦太多太多的样子,唯独没想过他下跪时会是什么样。直到今天,此时此刻,她方知,他这一跪,她的心都疼得破裂。
却又滋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漫无边际地开始延伸。这一刻,她能够感觉的到qiáng烈的安全感,正如昨晚她惶惶不安时他的出现,单单只是他高大熟悉的身影就令她不再彷徨和害怕。
今天他的举动和言语,令她觉得因为有了他,她终于找到了根的感觉。
素冬的脸绷得紧紧的,方笑萍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睛都没眨一下。良久后,素冬的目光落在了素叶脸上,素叶紧紧搂着年柏彦的胳膊,可怜巴巴,看着倒是令他于心不忍。
“小叶,这可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如果有后悔那一天……”素冬说了一半实在无法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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