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得彻底,虽然他明知道她的承诺来得那么直接那么不欠考虑。
素叶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才缓解了眼眶的酸楚,“不好意思,我对你说过的话太多了,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说过你爱我。”年柏彦的眼愈发得骇人。
“如果我爱你,就不会拿掉你的孩子了。”素叶始终笑得清淡,“年柏彦你醒醒吧,你爱我我爱你这不过就是应景的话,这种游戏,谁当真谁就输了。你是jīng明的商人不假,但别忘了,我是个心理咨询师,想让对方信任我很容易,你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多了份个案而已。”
这句话落下,周遭的氧气愈加地稀薄,她能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递的莫大压力,正盘旋于她的头顶,随时随地都能砸下来要了她的命。
他挺直了身子,脊梁骨僵直,连同他涔薄的唇也抿得紧紧的,下巴的弧线孤傲残冷。他冰冷的手从她的后脑移过来,捏住了她的下颌,“我成了你的研究对象?”
素叶的眼始终dàng着不轻不重,却足够该死的笑,唇角微扬,浅笑美艳,她却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年先生这不是活得好端端的?目前我只对死者最后的梦境感兴趣。至于你我,是游戏一场,玩得起我们皆大欢喜,玩不起就,滚。”
最后一个字,轻而易举地从齿fèng间溜出,不带丝毫感qíng。
如果爱qíng成了奢侈,那么她至少可以做点目前能做的吧?叶鹤峰的日子斑驳泛huáng,可见是多年的日记本了,她翻开,只是为了从中获取安慰,知道父亲是怎样爱着母亲,可在日记的最后,他的话很奇怪,他说自己经常能够看见素秋,跟她同吃同眠。
这种话她听年柏彦提起过,也听叶鹤峰说过,可小贾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是说一切都是叶鹤峰人之将死的幻觉,她无从得知,但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鹤峰的日记她还没有看完,她总有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就是,也许,事qíng并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他的死,会不会还有隐qíng?
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年柏彦的手指用了力,指尖深陷于她的下巴,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美艳的脸给捏碎。她说的轻描淡写,可不曾知道他的心被狠狠撞出了个dòng,她一切都在做戏,他却将一切当成了真的。
好个素叶,他年柏彦这辈子还没被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他可以原谅她一次,纵容她一次,但他还没自甘堕落到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他还一头栽进去的地步!
素叶qiáng忍着下巴的疼,与他对视。
渐渐地,她清楚看到了凝聚在年柏彦眸底深处的黑暗消失了,那张铁青的脸也慢慢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松开了手,开口了,一如往常似的不动声色。
他说,“素叶,我年柏彦,你还真未必玩得起。”
话毕,转身。
当他的手搭上门把手时,素叶又淡淡补上了句,“年柏彦,我爱的人,始终是蒋斌。”
年柏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使劲攥了攥门把手,然后出了门,“咣”地一声,房门被他愤怒甩上。
素叶那颗近乎凋零的心随着巨大的关门声也终于哀声落地,应声而碎。
她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手,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这一刻,深深的无力将她席卷,身上的血液都似乎在逆流。
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也挺好,不是吗?
她淡淡地苦笑,这原本就是一场饮鸠止渴的大梦,现在,梦终于醒了,她却毒发身亡。
良久后,房门被缓缓推开,纪东岩站在门口,目光复杂。
她没吱声,拉过抱枕搂在怀中,紧紧的。
“他走了。”纪东岩轻声说了句。
素叶安静地看着chuáng边,轻轻点了头,“我知道。”
“很抱歉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房门没有关严。”纪东岩说道。
素叶很想挤出一丝笑,但无能为力。
“你想问什么?”
纪东岩抿了抿唇,凝着她,眉心微微蹙起,“你刚刚只是说的气话,对不对?”听在耳朵里的话太真,真到令他也迷失了判断的标准。
所以,他要看着她的神qíng,看着她有没有撒谎。
素叶的手臂将枕头收了收,语气清淡,“不是气话,我是真的跟年柏彦说了实话。”
“你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叶家?从一开始到叶鹤峰去世?”纪东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素叶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上了他的眼,“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吧?”
纪东岩怔楞地看了她半天,然后走上前,于她面前坐下,“你不应该是这种女人。”
“是啊,我本不应该是这种女人,但叶家对我所做的一切,让我不得不成为了这样的女人。”素叶的眼神变得悲凉。
☆、嫁谁不是嫁?
云淡风轻的话,疲倦悲凉的神qíng,纪东岩看了素叶好久,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却始终未果,一时间他竟也分不清她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又迟迟不肯为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下了判定。
也许人生在世,原本就是真亦假来假亦真,没有绝对的真理,而谎话说上一千遍也就成真了。想到这儿,他倒是苦笑了一下,何必执着于这些?有些事,当下的,眼前的才是最关键。
“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关键的。”纪东岩放轻了语气,有很多话他不想再去问,比如说她怀孕这件事。
他只知道了大概qíng况,在杭州的时候。而他,也刚刚听到了他们两人提到了孩子的事,说实话,他很不想去相信素叶没了孩子的动机真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想过多说他也不想过多问。
现在他眼里的素叶,别管她是有苦衷的还是真的心肠狠凉,这都统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刻在他眼睛里的苍白,原本就巴掌大点的脸现在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令他心疼。
素叶在他的搀扶下躺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像空气似的无声无息。
纪东岩坐在chuáng边没离开,为她盖了盖被子,凝视着她,“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我给你端来吃的上来。”
她的眼睛眨了两下,轻轻阖上。
chuáng边,纪东岩轻叹了一声,良久后才起身。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是素叶无力的声音,“纪东岩……”
他停了步,转头。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这是她由衷的话。
jīng石与纪氏的争斗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知道的,但一切的争斗都围绕着商场围绕着公司利益,年柏彦和纪东岩这两人只是利用商机在打击着各自,从这个角度来看都说得过去。可现在,年柏彦摆明车马来对付纪东岩,完全是出于个人qíng感的发泄,是她激怒了年柏彦,这个后果应该是她来承担才对,不应该是纪东岩,他是无辜的。
纪东岩闻言这话后淡淡笑了,折了回来,探身,两条胳膊支撑在chuáng前,完全地将她罩在自己的身影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柔和,“你错了,这是我乐意见到的。”
素叶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微微愣住。
他的气息扫下来落在了她的额前,低低的,“我很想去感觉一下保护一个人的滋味,小叶,我愿意为你来这么做。”
“纪东岩——”
“我知道你想说你和我是好朋友。”纪东岩打断了她的话,“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我真的卑鄙地趁人之危也不算过分吧?”
素叶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起身,“有关这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没想——”
“好了好了,这么激动gān什么?”纪东岩无奈摇头,在她身边坐下后伸手安抚着她,扭头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我要真做你男朋友的话,有那么糟糕吗?”
他试图缓和气氛。
不成想,却见她点点头。
纪东岩无语,又备受了打击,gān脆伸手搂过她,语重心长地问,“你说你不爱他,这句话是真的吗?”
素叶的唇微微动了动,牟波有一丝游离闪过,但很快地,她点头,“是,我不爱他。”
纪东岩凝着她,又问,“那,你能爱我吗?”
她对上了他的眼,“我也不爱你。”
“如果你就是个没心的女人,那我也愿意去尝试。”纪东岩直截了当。
素叶不解,“这又是何必呢?”
“人生在世总要赌一把吧?”
素叶苦笑,“纪东岩,在南非时你已经在赌场里输过了。”
“真正的赢家都是从输开始的。”纪东岩不疾不徐地接招。
“说实在话,我现在还在心疼你输的那大笔钱,你知道,在中国很多偏远地方的孩子都吃不上饭。”这终归是个严肃而敏感的话题,素叶也没有打趣玩笑的心qíng,可就是一想到他输钱那晚的样子就想苦笑,同时地,他在赌场上认真执拗的样子更像个孩子。
纪东岩微微一怔,然后一蹙眉,“小叶,我在跟你说严肃的事儿呢。”
素叶叹了口气,“好。”
“其实,你跟我在一起也不错啊。”纪东岩使劲搂着她,一本正经儿地说,“我吧虽然比你大出几岁,但事实证明咱俩是可以玩到一起去的,像上次攀岩,我不也是朽木成了jīng华了?还有,我这个人呢事业心一般,工作对我来说只要能保证衣食无忧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我喜欢旅行,这点又跟你不谋而合。在男女关系上我这个人挺自律的,虽说有那么一点小风流吧,但不下流。我不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但也是能给你带来安全感的人。当然了,我也有缺点,我怕高,不过你似乎纠正了我这个毛病,至少家里的灯管坏了我敢上去修。哦,我还怕老鼠,可我住的这个地方没有老鼠,这个城市也很少有老鼠的地方。”
素叶愕然地看着他,“你还怕老鼠呢?”
纪东岩的神qíng略显尴尬,清了清嗓子,“男人怕老鼠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吧?”
素叶轻轻点头,这倒不丢脸,只是觉得有点怪,她想象不出来纪东岩被老鼠追着跑是怎样的qíng景。
“可我会做饭,这点能够弥补我怕老鼠的缺陷。”他赶紧将话兜回来。
“其实怕老鼠不是缺陷。”她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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