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皱着眉头。
如果是生活在梦里的世界该多好?
她的一切都是稳定的,没有那么戏剧xing的出身,没有父母相继的离世,没有遇上像年柏彦那样令她肝肠寸断的恋人,甚至她没有漂亮的外表,没有绵软如海藻的长发,没有引人骄傲的职业……
一切的一切,都回归于平静、简单。
可惜,她的梦还是醒了。
微微敞开了一点窗,薄凉的空气钻进来时迅速驱散了室内的温度。
素叶在冷风下倒是清醒了不少,又过了一会儿,她踱步到了chuáng前,拿过手机拨了串号码,很快地,对方接通,含含糊糊的声音,像是还没睡醒。
“年柏宵,有事请你帮忙,办完了再睡。”她直截了当。
那边懒洋洋抻出了句,“什么事啊?”
“我还有东西在三里屯的房子里,钥匙被我放在四合院了,你帮我拿出来给我。”当时她从三里屯那里出来的匆忙,很多衣服和用品还留在那儿,她不方便直接打电话给年柏彦,只能求助年柏宵。
“你就回四合院来拿呗,我大哥都好几天没回来了。”
素叶迟疑了一下,“我还是不去了,你拿给我。”
“嗯……好吧。”
“这样,下午三点在朝阳门见吧。”她想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想来想去只能去找丁司承,现在去下午三点之前怎么着也能离开了,他的工作室在朝阳门,所以她就直接约年柏宵到那了。
“行~”那边的年柏宵拉长了音儿,“顺便请我吃大餐。”
“没问题。”素叶慡快答应。
☆、最可怕的问题
下雪的北京城,无一例外堵了车,再加上是元旦过后的第一天,畅通了几日的街道再一次被堵得水泄不通,车辆一串接了一串被甩到了远方,一路飘红的尾灯,各个顶着个小白帽叫嚣着刺耳的车鸣声缓慢爬行。
素叶放弃了开车的念头,选择了绿色出行,一路倒着地铁到了朝阳门,从朝阳门地铁站走出来时她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似的,铁皮包裹着的狭小空间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达到了空前接近,因为零距离接触,她甚至都不用伸手够扶手了,只是她身上的大衣都快揉成了抹布。
出了朝阳门没走上多久,素叶就意识到自己穿少了。平时她是开车出行,受冻也就家里到车上那点距离,所以穿得薄一点无所谓。今天她特意换上了长靴抵御寒风,搭配那件舅妈给她准备做生日礼物的米白色大衣,防寒的同时也得注意点形象吧。
结果,冷风夹杂着雪花如数扫在了她的脸上,顺着领口拼了命地往里面钻,冻得她瑟瑟发抖,终于明白地铁上的姑娘们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原因。
幸好丁司承的诊所离地铁口比较近,进了大厦,暖风迅速驱走了寒凉,素叶那张被冻得惨白的巴掌大的小脸才稍稍恢复点知觉。
丁司承对于她的主动上门没表现出太多的意外或惊喜,事实上他看上去很憔悴,眼睛里还泛着红血丝。素叶误以为他是因为结婚的事忙前忙后弄得身心疲惫,所以没往心里去。她先问了林要要的qíng况,这两天她打给要要发现她总是无jīng打采的语气,生怕是两人出了什么问题。
丁司承说一切都好,可能是这几天忙着结婚她太累了。
她又问他们领证了没有,丁司承稍稍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领了。
素叶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决定明后天找要要聚聚,她还为要要准备了份结婚大礼呢。
说完了私事,她便说明了上门的目的,她希望丁司承能为她做一次催眠治疗。
丁司承在排除她是器质xing疾病后同意了,叮嘱助手在两个小时之内不见客后开始了为素叶治疗的行为。
素叶刚开始很紧张,倚靠在长椅上总是进入不了角色。
丁司承好脾气,始终轻声引导,末了,跟她道,“既然你很想解决问题,那就要试着来配合我,放松你的警惕xing,这样才能更好地进入催眠状态。”
素叶也了解这点,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很有戒备心理的人,她喜欢jiāo朋友却不擅于将自己的秘密共享,再加上她在这行从事了很多年,早就习惯了去做倾听者,对于突然来窃听她心声的行为来说,在潜意识中肯定会第一时间进行排斥。
她知道自己要去配合,所以不停地说服着自己。
“小叶,我是你的导师,现在又是你的治疗师,你要从心里来接受我、信任我,否则我无法进入你的潜意识。”丁司承靠近她坐着,语气轻柔。
素叶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轻轻阖上双眼。
“好,全身放松。”丁司承凝着她,眼角眉梢有一丝的心疼,还有怜惜,尤其是她的脸毫无血色的苍白,他的心就跟着扯着疼。
可想而知她应该是饱受了jīng神的折磨,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助她。
素叶试着一点点来放松自己的身体,从头到尾,听着丁司承的指令,慢慢的,进入了催眠状态……
当她按照丁司承的指令从催眠状态中醒来时,窗外的雪下得有点大了,无声无息地一层厚过一层,雪光的世界与她所处的整洁清雅的工作环境一起形成了静谧的世界。
丁司承将录音输入了电脑中,脸色略有凝重。
她见状后心生不妙,起身,走到他的桌前问了句,“我……究竟是怎么了?”
丁司承示意她坐下,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放到她跟前,问,“你之前有没有接受过其他人的催眠治疗?”
素叶想都没想肯定回答,“当然没有。”
丁司承沉吟。
“怎么了?”
丁司承看着她,眼神略有复杂,但很快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我有什么问题吗?”她觉得不对劲。
丁司承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小叶,你也知道通过催眠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你的心理问题,实话说,你对蒋斌的死仍旧耿耿于怀。”
素叶迟疑。
丁司承将电脑的录音截取了一个时间点,点击播放。
里面是他们两人的对话声。
“你朝着那束光走过去,慢慢的,你透过光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人。”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你认识他吗?”
“是……蒋斌。”
“他长得什么样子?”
“他……个子很高,笑起来很好看……”
“他跟年柏彦长得一样吗?”
“年柏彦?……是谁?”
素叶听了后脸色一怔,目瞪口呆。
“你怎么与蒋斌认识的?”
“我……”
录音里她的声音停顿了能有十几秒钟,然后缓缓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
“邻居?”
录音里再次沉默,素叶知道这是她的潜意识发生了阻滞,这个时候就需要治疗师进行引导。果不其然,录音里的丁司承开口,“那好,我们回到你的小时候,你沿着长长的隧道继续往前走……慢慢地走,前方很黑,你在寻找出口……”
他的声音很磁xing,耐心地引导着她的意识继续前行。
“我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还看到了什么?”
“一群狗在追着那个小姑娘。”
“你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多大?”
“大约……三四岁的样子。”
“她现在在做什么?”
“拼命地跑,很害怕……”
“你可以上前去帮她。”
“不,有个小男孩在帮她,他拉着她跑……”
“那好,你跟上他们,尽量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录音里沉默。
“看清楚了吗?”
“小姑娘是我,小男孩是……蒋斌。”
“你们就是从那时候认识的?”
“是……”
“后来一直在一起?”
“不,他很忙……”
“他喜欢攀岩?”
“是。”
“除了攀岩外,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钻石商。”
录音戛然而止。
录音外,素叶早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指着电脑道,“蒋斌……怎么成了钻石商了?”
“你在潜意识中已经将蒋斌和年柏彦混为了一个人。”丁司承皱着眉头。
“怎么可能?”
丁司承叹了口气,“小叶啊,我怀疑你的记忆出了问题,这就好比一部程序混乱的电脑,需要重新梳理才行。”
“这……”
“记忆会出错,潜意识却是最真实的,因为你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所以导致在潜意识提醒你的记忆过程中出现了混乱,这也是你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原因。”
“我为什么记不起蒋斌的样子?”
“很正常,蒋斌的死对于你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也许你们之前的感qíng真的很好,所以你压根就不接受他的死亡,而年柏彦的出现,恰恰满足了你记忆上的空缺,你将年柏彦的样子挪到了蒋斌身上,这是从心理角度来说的需求和满足,你的大脑机制自动屏蔽了蒋斌的样子,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保护。”
“难道我和蒋斌从小就认识?怎么我不记得?”难道经常出现在她梦中的小男孩就是蒋斌?
“不,小叶,一个人的心理防御能力很qiáng时,潜意识有可能也会被蒙蔽掉。”丁司承否定了她的假设,“我们能做的只是从你的潜意识中将最真实的部分剔出来,这需要时间。”
素叶轻轻咬着唇。
“小叶,我的建议是,你先放下手头工作。”丁司承起身回到了办公位置,为她新建了份个人档案,边记录边道,“你现在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不是器质xing的,现在能够证明是由于你的心理引发,所以是我治疗的范畴。你的qíng况不适合再继续接个案工作,因为我怕时间一长你的qíng况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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