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霍麒不一样,他的qíng绪一向都很收敛,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过是多沉默一点,而高兴的时候,就是眼中带点笑意,允许姜晏维多吃会儿豆腐。
所以,在霍麒脸上看到那种夹杂着不敢置信、痛苦和恨纠缠在一起的表qíng,连姜晏维也是诧异的。
“霍……霍麒。”姜晏维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霍麒却摆摆手,他应该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qíng绪,他明明像一头要发怒的公狮,恨不得来回踱步,找个敌人咬上一口,却仍旧硬生生地忍着。他的忍,让他的表qíng看着不那么好看了,有些凶,有些让人害怕。
可姜晏维不怕,他是心疼。
他知道一个人能够自由自在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多么样的可贵,那代表这有人包容他爱护他顺着他在意他。可一个人如果连那么大的痛苦都不愿意表露出来,那代表着他恐怕已经习惯了一切自己扛没有人替他分忧的日子。
姜晏维只觉得心底一片疼。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他是那个惹了祸都要跟姜大伟同甘共苦的人,可如今,就算天塌了,他都不会去跟姜大伟诉苦。
这段经历让他掏心挖肺,难受起来恨不得毁天灭地,可显然,霍麒早就经历过了。
所以,他那么包容我,所以,他那么懂我。
姜晏维慢慢上前,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当时难受的时候,霍麒用自己的经历给他讲故事,用温暖的怀抱帮他一步步走出yīn霾(虽然是他厚脸皮要求的),可如今,姜晏维连说得出口的经历都没有,他唯一有的,只有自己这个人。
他靠了过去,没有直接去拥抱,而是像只小狗一样蹲在了霍麒的身边,把脑袋放在了霍麒的腿上。他想默默地陪着他,却没看到,霍麒所有的qíng绪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都变得柔软起来——他瞧着平时叽叽喳喳,此时却一句不发守在他身边的姜晏维,有种暖意在心底升起。
有没有那个人,真的是不一样。
曾经的他遇到这种事就像是孤帆在大海中航行,即便海làng再大,他也要迎风前进,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他只有一个人,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松懈了,那么人生无望。
可现在,姜晏维靠在身边,他却像是守着家园搏斗,即便知道风雨jiāo加,可身后却坚实可靠,让他不畏一切,也珍惜一切。当然,这不仅仅是比喻,他妈的控制yù这么qiáng烈,甚至为了自己不允许他靠近亲生父亲,那么,又怎么会允许他找个男孩子做爱人。他的确需要护着这个人。
想到这里,虽然霍麒脸上的怒意还在,可终究理智了许多。
霍麒紧紧攥着的手松了开,放在姜晏维的脑袋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头发。姜晏维只觉得开始速度很慢,霍麒应该在想事qíng,有一下没一下的,可不久后,动作便连贯起来,不轻不重地力量刚好。
姜晏维觉得他八成已经怒气下去点了,才开始安慰他——这是他自己的经验,bào怒的时候是听不进去的,“其实你别太生气。”他刚刚恨不得怼死林润之,这会儿却有点后悔说得太直白让霍麒难受了,他不得不找词替她说话,他不想让霍麒太难受,“你妈大概就是太爱你了,有的人控制yù就qiáng一些。你就跟周晓文似的,谁当了他女朋友都烦,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追踪呢。其实没坏心。”
霍麒其实可以装没事人的,这种忍他在霍家做了多年,但今天他不想了,他想跟姜晏维说话。
这是他唯一能说出心事的人了。
“她不是周晓文,她要的比周晓文多。”霍麒摸到了姜晏维上次fèng针的地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早就没大碍了,这才绕开慢慢地接着抚弄他的头发,“我一直知道,她爱我爱的不那么纯粹。我其实已经试着去理解她了,站在她的位置,她的角度替她想想,bī迫着自己承认,她不过是个女人,那都是不得已的。可……爸爸的事儿我忍不了,二十五年了,她从来都知道,我有多想爸爸。”
对的,你可以说我不准你去见他,那是你的态度,你告诉我让我来抉择,没问题。可你如果说郭如柏你见儿子我去死,那是gān涉我的生活,我如何忍?
姜晏维其实就是生气,他对这些事儿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他把头抬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完全脱离。”霍麒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他跟霍家,该断了。
早该断了,他厌恶那个地方,只是因为林润之在那里,所以才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似乎没有忍着的必要了,他原先还担心,支持霍青海会bào露了自己,恐怕跟他妈会有冲突,可如今想,冲突也好。
姜晏维不是圣父,他都是向着霍麒的。霍麒这么说他也听,只是叮嘱他,“断不了也没事,我不嫌弃你的,别为难。你妈这样不减分的,你永远都是心里最最完美的霍叔叔。”
霍麒彻底被他逗乐了。他伸手揉了揉姜晏维的脑袋,拉他起来,“你天天都想什么啊。”
姜晏维蹲了那么久,腿早就麻了,霍麒把他拉起来一松手,他就站不住往一边倒,嘴巴里还叫唤,“哎呦!哎呦!”
霍麒吓了一跳,直接又把人从后背给捞在怀里抱住了。姜晏维得寸进尺,跟他说,“两条腿全麻了,不能碰,你撑着我点,我慢慢动。”
霍麒又不是没麻过腿,站起来蹦两下就好了,他知道这是姜晏维在吃豆腐呢,可今天他倒是心甘qíng愿,老实地听话扶着人,任由姜晏维在他怀里蹭了半天。
姜晏维别提多美了,一边慢慢活动着腿一边说,“我说真的呢,除了你爸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担心你妈控制yù这么qiáng,以后知道咱俩的事儿肯定要找我麻烦的。”姜晏维趴在霍麒腿上也是会想事qíng的,这倒是说到点上了。
他拍着胸脯说,“我都被你迷得不行不行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她给我钱我就收着,威胁我我就听着,我一百二十个保证不离开你。好不好?”
如果姜晏维脑袋后面能长眼睛的话,就会看见霍麒脸上最后那点怒意都不见了,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可惜他看不见,所以只能问,“你别光听着不回答啊,好不好?好不好?拿着你妈的钱不gān事好不好?”
霍麒瞧着他腿活动得差不多了,就松了手,拍拍他脑袋说,“你想太多了。记得把餐桌收拾了。”
说着就上楼去了,姜晏维那个懊恼啊,他还想趁机自荐枕席呢——当然是很纯洁的一起睡而已,看样子半点戏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上了楼霍麒就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中午的时候方明就给他发了一切顺利的信息,那就代表江一然的那颗雷已经挖开了,也就代表着霍青海知道自己挖坑给他跳,还代表着,他八成能确定,背后的人是自己。
他以为霍青海会打过电话来质问,或者是gān脆寻求合作。
可显然,霍青海比他想的更聪明,更能忍,也更狠。现在都没有消息,那就代表着霍青海决定对他的身份视而不见,也就是说,对他下手去动霍青林的事儿视而不见。他们两个各取所需,各报己仇,霍青海跟他一样,顾不得霍家了。
这对霍家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可对霍麒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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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伟在医院守了姜宴超一天,连中午饭都没吃,到了下午三四点,郭聘婷就要来替班了,他又不想见她,便站起来要走。不过好歹知道叮嘱一声月嫂,“超超的病除了我半点不能透,否则……”
月嫂也唏嘘了半天,她可没想到竟然伺候了一个病孩子。这孩子才不到三个月,还没十斤呢,一点点大,多可怜啊。
不过她心里再多怜惜,也比不上挣钱,这里的工资一个月顶别家两个月,而且她也跟着回过一次别墅,环境那么好,去哪里找啊。再说,她来之前就听说姜大伟将之前的月嫂辞退了,所以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工作有生杀之权,就连忙答应了。
“你放心,我不说,就当不知道。”
姜大伟点点头,也没穿外套,就提溜着衣服出去了。
他也没地方去,不想回家,老太太伤着呢,现在肯定在家养着,回去跟她大眼瞪小眼,听她哭诉郭聘婷多不容易,他没那个心qíng。
其实应该是去公司的,这都初七了,往年第一天上班,他作为董事长,是要在门口守着给大家发红包的,可今年他儿子躺在医院里,他哪里有心qíng发红包?早早就通知了财务直接让各部门主管代劳,把红包发下去。至于工作,则是电话会议。
可也没地方待,茶馆不想去,一个人喝茶越喝越寂寞,也不想吃饭,一想到姜宴超就胃里堵得上,他吃不下。没办法,只能困在了车里,摸出烟来抽。
他脑子是乱的,最近一个想法一直环绕着他——我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了呢。
是啊,他少年创业,青年发迹,中年生意越做越红火,秦城谁不羡慕他生意做的大,家庭又和睦,原本应该是日子越过越好,他是抽的哪门子筋?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了。家不像是个家,孩子一个不搭理他了,一个最少是个癫痫。他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呢。
他已经后悔了,可后悔也没有药吃,后悔也不能阻挡一个个坏消息的到来,后悔也不能让日子恢复以前,他只能受着。
他现在越来越多的会想起过去的日子了,想起跟于静刚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多甜蜜,想起如何智斗丈母娘将于静娶回家,更想起了姜晏维出生到长大可写可乐的事儿。
他原本觉得人是善忘的,日子过得久了,过去的事儿就都记不起来了。可如今他才发现,不是的,那些记忆不是不存在了,只是堆积到了角落里而已。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比电影的特写镜头还清晰,甚至,他都能记起姜晏维第一次叫他爸爸的那个奶音,可有用吗?
烟一根一根的抽,等着烟灰缸里都满了,姜大伟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一看是周立涛的,便把手机扔一边去了。不是迁怒,当初周立涛虽然鼓动他,但姜大伟还不是那种自己gān错了事儿怨别人的混帐,就是不想聊而已。
谁知道手机却响个不停了,姜大伟实在是服了这老哥们,拿起手机就接了起来,“周立涛,你就不能让人安静一会儿。”
“谁是周立涛啊,”就听对面传来了个不算陌生的男人声音,姜大伟皱皱眉觉得这声音他一定听过,可是谁真记不起来了,肯定不熟,他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把郭玉婷的电话接起来了,这人是张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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