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铮握着笔,金发碧眼的医学专家正在滔滔不绝,他的笔也刷刷的运写不停。
突然,扎着马尾的生物学专家摇头,no!
裴允铮感觉自己快被他们折磨疯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睡不着觉,鼻子更挺了,因为眼凹了,脸颊都凹了。
他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一个专家给一点希望,另外一个专家就“no”。
就好像死刑犯上了刑场,砍刀都在喷酒过后高举了,突然有人喊,刀下留人。
结果才顿一秒,下一块执行牌便又扔了下来。
刀快要砍下来,又有人叫喊刀下留人。
如此反复,反复,反复。
裴允铮靠在专家外围的椅背上,差点晕过去。
又坚持下来,继续记录。
他不知道自己记录的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因为就算天天看着这些数据,他还是很懵懂,太深了。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他就选医学和生物学双攻。
夜深的时候,裴允铮把白天记录下来的东西,包括画的一些图表,都做成整洁的电子文档,存在电脑里。
今夜。
他把这两个多月的讨论结果发到国外专业的论坛上,希望有更多对基因方面有深入研究的人可以给他提供帮助。
“11月27日,晴,晨晨已经入院两个多月,当初止血的qíng况虽然还算好,但是因为基因本身的缺陷,总是会再次出血,至今昏迷。
今天讨论的结果,仍然不能全部通过,我曾经臆想过很多方法来解决,专家都说不可行。
今天我去看她,鼻孔又在出血,她脸色惨白,一边输着血浆,一边流着血,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我看着很平静。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乱,好想已经没有力气去乱了,我还得留着力气去记录,去找更多的办法。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有一天,我身边没有了小豌豆,我一定会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是接受不了,那种感觉一定生不如死......
我想,我是离不开她的。
还好爸爸妈妈后来生了弟弟和妹妹......”
裴允铮像遗言一样写完日记,下面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电话,希望有办法的人士可以联系他。
关了电脑后,裴允铮在陪chuang上躺下。
初晨没有在病房,今天在监察室,身上一定cha满了管子,他不想去看。
他眼睛闭着,却并没有睡着,他闭着眼睛都是数据。
想着自己成了医生,用一种很神奇的办法,把初晨救醒了。
人的意志力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他现在已经没有意志力,只有一个信念,她活着,他便好好活着。
她若是有个好歹,他就去把秦天杀了,然后去陪她。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变得阳光,世界都是黑色,一点也不公平。
那么多讨厌的人,歹毒的人活得好好的。
初晨到底做过什么,要过这么痛苦的生活。
黑色,全是黑色,没有希望的黑色,这就是他目前的心境和生活现状。
一晚上,裴允铮接了上百个电话。
接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有些嘴gān了,便找水喝,饿了,便找饼gān。
辛甜和云烨夜深才回了房间睡觉。他们这段时间也一直住在这里。
一个VIp房间里搭了三陪张chuang,原本裴允铮和辛甜云烨是分开住的,但后来病房不够,他又不愿意回裴家住,便三个人住在一个房间,因为大多数时候,初晨都在病房里。
谁也不愿意离开。
辛甜和云烨都坐起来,看着裴允铮一个又一个电话的接,然后找杯子,一看杯子里空了。
辛甜赶紧跳下chuang去给裴允铮倒水。
裴允铮听着电话,用英语jiāo流,聊了半天后,便问对方的信息,做笔记。
辛甜把水递过去,裴允铮猛喝了几口。
电话没停,裴允铮又拉开抽屉,拿出饼gān盒子,里面还有一块,一整块塞进嘴里,嚼几下灌一大口水。
辛甜又马上去找吃的,房间里吃的不少,但是裴允铮都不知道放哪儿的。
看到裴允铮半夜找东西吃,辛甜很高兴,这两个多月,从来没见他这样不停的吃东西。
连云烨都披着外衣下了chuang,没有打断裴允铮,跟辛甜小声说,“我去他们值班室给允铮下碗面条,别让他吃多了饼gān,他这两个月本来就是虚火重。”
“那你去。”辛甜点了点头。
裴允铮一晚上都是大洋彼岸的来电,全是跟他讨论关于初晨病qíng的电话。
一些权威的专家裴允铮都要了联系方式,时间排得开的,他都主动问他们要银行卡号,愿意把费用先打过去,希望他们能马上安排时间到c国来。
一晚上的电话,不知道有几个真,几个假,但裴允铮每一个都当成是真的来对待,诚恳无垢。
云烨把面端进房间,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裴允铮先吃。
裴允铮便拿起筷子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来。
他实在太饿了,好久没有感觉到饿。
云烨和辛甜也不睡了,坐在chuang边,看着显得拥挤的房间裴允铮忙碌。
他们能听懂裴允铮在说什么,神经也跟着紧崩。
清晨六点开始,时差原因,电话越来越少。
一本子密密麻麻的记录,多半是专家的名字。
晚上一=夜的电话,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帐号,都说愿意自费过来和这边已到的专家一起探讨。
甚至有十来个专家在他们国家已经有过此种血液病临chuang成功的案例,只不过涉及到很多领域受阻的原因,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裴允铮感觉到自己黑色的世界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有些许亮光照了进来。
他说谢谢的时候,面带浅浅的微笑。
当辛甜和云烨看到裴允铮轻轻弯起的嘴角时,眼里一涩,好象亦是看到了希望。
从第二日开始,裴允铮每天的工作不再只是在专家会议时做记录,还要从医院到机场去接人,因为时差,大多数人都已经是深夜或者一大早到达。
有时候一天有四五趟。
也可以派给别人去做,但他觉得自己亲自去,才够有诚意。
虽然比以前更累,但裴允铮的jīng神比以前更好了,也不再颓废,每一天,他都当成新的一天来过。
他在学校申请只考试,不上课,并准备报生物学专业考研。
翌年六月,在所有专家经过无数次dna试验过后,同意进行手术,骨髓移植只能改变部分dna,所有dna改变技术很漫长,根据人体不同的细胞生长周期慢慢进行植入式克隆进行改变。
改变dna过程日复一日,但是天天听到好消息,再漫长的日子都过得很快。
裴允铮把自己克隆培育出来的玫瑰花,每天一朵的chao进初晨chuang头柜的小花瓶里。
每一朵玫瑰花都一模一样。
星辰起落,秋去chūn来。
看到病chuang上的女孩鼻孔里再也不会流血,脸色也慢慢红润,裴允铮没有兴奋的表qíng,也没有悲伤的神态。
只是坐在chuang边,静静的看着她安睡的容颜。
看着她的睫毛,看着她的皮肤,还有细得仿佛没有毛孔的细腻皮肤,手掌抚过她的额头,他总是喜欢这样,抚上两次后,在她的额面上轻吻一下。
“我不催你,我等你.....”
世界万籁寂静,只有他们,每一次出声,每一次拉手,每一次浅吻,都好象是永远,如此不急不徐,因为他还有一生的时间来等待.......
我不催你,我等你......
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
【明后天也许结局了吧,也许吧,不要催我,等我.....】
☆、41:大结局(上)
希望会因为等待而开花,结果。
裴允铮此时认为等待是这世间最充分的雨水和养料。
并没有因为过程的缓慢而变质。
相反,每一天的等待,都让他将自己的心又看清一分。
清楚的看见自己心里除了颗豌豆,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裴允铮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中年的心境,对于任何事都不再喜怒形于色。
父亲再也没有重斥过他。
他有繁重的学业,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再加上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生物医学研究上,试验和推理也成了他的重要生活之一,时间满满当当。
每次坐在初晨病chuang边等待的时候,裴允铮还学会了一样,就是画画。
从小就不喜欢画画和弹钢琴。
弹钢琴是初晨喜欢,他后来也跟着一起学,却弹得很好。
画画初晨没学过,他也不想学。
他爱的就是玩。
初晨的病qíng稳定后,裴允铮便不像以前一样一天到晚没有一点空闲。
最开始他是拿着钢笔,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画了初晨的眼睫毛。
弯弯翘翘,很密实,最先的那睫毛粗细都一样,根和尖也是一样。
慢慢的学会了下笔的轻重。
画了几十对睫毛后,他突然觉得应该是把鼻子画上去,又开始画鼻子。
一天一点点,每一样都画好了之后,再换她脸上的另外一个部分画。
浑然不觉的,从笔记本最后一页,他竟是画了到与记的笔记相连之处。
之后便买了描摹本。
画完整整一本,再换一本。
起初都是画初晨的睡颜。
后来的画,是从初晨小时候开始,有了些速成的卡通味,但是神韵和脸型都看得出来那是小豌豆。
微卷蓬松的头发,大大明亮的眼睛,大笑,噘嘴,眼睛满是泪水却不滴落,害羞.......
他的笔下,小豌豆慢慢长大。
而后,她亭亭玉立,顾盼生辉。
他还画了自己。
抢她的奶瓶,抢她的西红杮,抢她的文具,把自己碗里的荤食qiáng迫塞给她吃。
画了她和他吵架,对话框里她吼着“裴小单!”
画了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一起散步。
画了她被秦天一拳打下去之后的昏迷。
他抱着她哭,满身的血。
画了他静静的坐在她的chuang前,等她醒来。
画了他在画她。
然后,她睁开眼睛,对他笑.....
画了她穿上婚纱,新郎是他......
..
不管是裴家还是莫家的人,没人劝说裴允铮,连裴锦程也不曾说一个字。
一副你愿意等,等一辈子我也懒得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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