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没算错的话,两天後就是宙风董事会了,朱莉告诉过我:19号星期三。我一直记著,这不是个成熟的日子,但足够我调查摸底分清派系。
我的伤第二天就消肿了,留下淡色的紫红印迹。还是准时到公司,让郑耀扬看我不顺眼可不是初衷,我希望他能尽快习惯我这号人物在面前长期出现,最好能习惯到忽略我的一举一动。毫无疑问,这比要取得他的信任更难。
在顶楼豪华办公区的皮椅上坐下,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一口,蹙眉,呵,人换过连咖啡都会走味,什麽都是不可靠的。
今天一早我就没再看见那漂亮秘书朱莉,代替她的是一个清纯甜美的女孩,不禁骇笑,这个郑耀扬花样不少,可能我不该辜负他美意,选择和这些女秘书进一步相亲相爱会不会更好?
「乔安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帮我换一杯黑咖啡,我不太喜欢摩卡。」
「噢,真不好意思陈先生,我给您再冲一杯。」
「麻烦你。」
我并不是太挑剔的男人,事qíng越大越不挑剔,但有些事我会计较,比如咖啡。
那双公共墙上的核桃门有了动静,我知道门後面不会是郑耀扬,那敲击声有序而柔和,而且门并不上锁。
我过去开了它,叹笑:「怎麽会是你呢?」
「不欢迎?」她展现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居然也像郑耀扬那样摸上我的下巴,不过纤纤玉手要舒服许多,「哟,好些了吧?别怪我昨天没来看你,成医生说你没事,我才不来打扰的。」完全不提绑架的事,轻描淡写的处理方式,更显其大家风范。
「我是粗人一个,哪会那麽矜贵!你要是乐意,可以再多打我几拳,绝对仍然完好无损。」跟徐秀芳开玩笑。
从那道门跨过来那叫「爱乌及乌」,她为那个男人做的的确够多了,为爱qíng,可以使当初的背叛变得合qíng合理。这些优秀的先发船只被郑耀扬的军舰击翻,残骸又被他巧妙地拾起,改装成自己的羽翼,真正高明。
由这个启示得到了灵感,我预备走一招险棋:
决定从现在起,我要装出一副对郑耀扬心生异样qíng愫、爱恨jiāo加的样子,以博取他某种明确的态度。这会导致两个结果:一、先是不冷不热,慢慢又对我敬而远之,但也无意将我赶出宙风。二、顺势轻佻作弄,并有意在众人面前羞rǔ,实则对我无可奈何。
无论哪种,都可以让他从心理上疏远我,我是男人,而他是郑耀扬,他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不明不白的丑闻引火上身。等这个方案成功,我即可出去利用来正末的势力实行我的B计划。
其实要让任何女人相信我爱上她并不是难事,但要让郑耀扬相信我在经历种种bào露本xing的事件之後,还会无缘无故违反常理地爱慕上他,那就很没有说服力了。他不是傻瓜,亦不是美女,这种完全不可能又不合逻辑的世纪笑话,要bī真演起来可不容易。但没有人知道,我的另一个特长就是演戏,在成业集团我成功扮演过不少重要的角色,所以张守辉更加器重我。啧,来了,真正的考验!
「你是怎麽获准跨过这道门槛的?」继续与徐秀芳笑著闲扯。
「要谁批准?」
我淡笑:「郑董事长。」
「郑哥要是这样迂腐,我早就把他甩了。」和我一熟,她也放肆起来,「陈经理在忙什麽哪?带伤出勤,不知有没有薪水加。」
「你和郑哥亲近,你去帮我反映一下。」
「我和他是亲,但却没有你近。」她优雅地转个身在我的专座上坐下,「因为你就在他隔壁。」
「但可以不必见面。我在曼哈顿那幢新公寓住了一年半,从来不知道邻居是谁。」
秀芳哈哈大笑,我随意地靠坐在办公桌桌沿看著她不做作的表qíng,忽又想起那天她吃完蛋糕时的伤感。她真的很满足吗?恐怕不是。虽然她从没在我面前说起曾为张守辉效力的事,但关於她自己,透露得已经够多,当一个女人向你倾诉她心里的秘密时,她已经决定信任你。我知道,她对我有莫名的好感。
其实在男人面前极具权威的芳姐,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坚不可摧,终究是个弱女子,大概也没有什麽女人适合跟郑耀扬混。
「来陈硕,跟著我,别怕!我带你去认识你的新邻居,你很快会知道他是谁。」她噌一下跳起来,拉著我的手要踏过那道门去,女人一失控,根本是难以掌握的,「我还没看过你们相处呢,来,两位帅哥站一起,让我饱饱眼福。」
我不知道行事一向成稳的徐秀芳也会这麽疯,完全像个小姑娘似的没头没脑,也许一边是qíng人一边是朋友,都是劫後余生,她整个人放松下来的缘故。我就这样被拖进战场,不得不来个即兴演出。
「耀阳,来见见我的新男友,你的邻居,陈硕!」说完还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这让我有些吃惊,但也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想利用我刺激郑耀扬。可我知道她错了,他的qíng人可不是简简单单就收服得了的。
「发什麽神经?」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包容地一笑,并不介意,难得一见的温柔。
秀芳只看我,继续笑著说:「我和陈硕很投缘。」
「你们都从成业来,一见如故很自然。」郑耀阳说出这个秘密时语气是那麽轻松坦dàng,仿佛是在说「你们同是美国公民」那样轻快,想生他气都无从生起,现在秀芳就遇上这样的状况。她并不知道我早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万分尴尬,眼睛都不敢再看我。
「耀阳,别忘了明晚的约会。你和陈硕慢慢聊,我先走一步……拜拜。」几乎是逃著出去的。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跟他说:「女人的脸皮就是太薄了。」
郑耀扬悠悠开口:「她在乎你对她的看法。」
「不不,关键是你对她的态度,不是我,你说反了。」
这时,我们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你不介意她有别的男人?」
他放下手头的东西,眼底潜藏著戏谑:「如果她乐意,我有什麽办法阻止?」
我不屑地轻笑了一下:「是,你是没办法。你……晚上有时间吗?」
「怎麽?太阳从西边露脸了?」他还真的掀起身後的百巾窗帘看太阳。
「有必要这麽有幽默感吗?」
他重新低头拾起文件,悠然道:「哪里?」
「八点半,文华大酒店。」说完,立即转身返回自己的领地。
那天,我一直留在宙风大楼,到七点半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些酸涩了。就在这时,郑耀扬来了,他居然主动从我办公室正门走进来,看得出是从外面特地折回来的。
看似随口问:「怎麽?已经对宙风了解多少了?」
「百分之三十。」我淡笑著看他。
「你可真够诚实的。」他这样说。
「如果你不想让我了解宙风,我就是获准天天在这里翻档案也是无济於事。」
「陈硕,我承认你有些小聪明,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香港,你还不至於威胁得到宙风。」
「也许在你眼里,我陈硕不过是张守辉的一条狗,但你不用做出一副要把我生吞的样子来让大家都知道我陈硕在宙风的日子不好过。」我静静地说。
「有吗?我有那麽面目可憎?」他轻轻笑了,空气中流动著一股不易察觉的震颤,「我只是觉得你……」
「有趣。」我接上去,「你觉得我有趣,可以帮你消磨时光。」
「我还不至於那麽无聊,说话小心点儿。」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向人低头。」
「不要以为你现在是陈经理,就可以乱来。」
「放眼全香港,还有几个人胆敢绑架宙风老大?」我触他的霉头,「你放心,还轮不到我乱来。」
他眼神暗了暗,像在极力平息怒火,然後他说:「你准备什麽时候走?我如果不亲自来,你是不是要坐到八点一刻才来赴约?又或者你约我,自己却忘了。我可是推了工贸署署长的饭局过来的,别拐我。」
笑道:「我还没订座,我想你个大男人应该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如果文华客满,介不介意和我去吃路边摊?九龙城大闸蟹新鲜上市。」
「呵。」想不到我会这样不礼遇他,他嗤笑一声,「你不怕上吐下泄,我奉陪。」
「好,就这麽定了,小吃街。」我飞快地站起来披上外套关灯出去,黑暗中留下有些莫名其妙的郑耀扬。
「喂,你还没给文华打电话。」
我不理他,自顾自说:「油麻地的庙街还是旺角的通菜街?我听说铜锣湾至湾仔一带听说都是好去处,哪!我就知道这麽几个地方了,你别再叫我想,走吧。」我大踏步向前,「今天就开你的车。」
他没再说什麽,可能他已经觉察出我的异样表现,但并不怀疑什麽,跟著我去了。
郑耀扬开车时的表qíng有点严肃,我暗暗好笑,这个人虽然是正宗黑市老大,但却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吃路边摊不但不是投其所好,反而有点跟他作对的意思。
人声嘈杂,就座以後你就可以马上点菜,大排档很少准备菜谱,都是各种原料并排摆在盘子里,按菜盘论价简单明了,你可以用手指著点菜。海鲜有蛤、贝、虾、蟹等,用辣椒、蚝油、豆豉等一炒、再一烫,再用葱、姜等蒸一下,简单烹调後就可以借酒下肚了。粗鲁地划拳吃喝仿佛成了天经地义的事qíng,很久没过这种生活,索xing放开,郑耀扬慢慢也随遇而安。店主是个中年妇女,看著我们这两个穿著考究的客人热qíng地招呼著。
我把贝ròu挖出来送到他嘴边:「这个不错,郑大少爷你在五星级酒楼都吃不到。」
「你似乎跟这里环境很相配。」
他是个什麽时候都不忘讽刺的人,你如果不能尽快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会被他的无qíngbī疯的,我看徐秀芳只算是快崩溃的人当中的一个。
「我可没有天鹅血统,当年我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可也没什麽好羞耻的。如果郑耀扬不是出生在豪富之家,你说他如今会是什麽?」我笑笑反问。
他凑过来:「不会比你差。」
「是吗?我不相信。」
「要我怎麽证明?成个穷光蛋,一无所有後东山再起给你看?」他的头靠得更近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当时我心里的确一阵发寒,这个人实在有头脑,但我不想被他看出破绽来。
我一低头,额上的头发几乎碰上他的:「还不只这麽简单呢!」说著伸出麽指轻巧地擦过他的嘴唇,然後把手指含到自己的嘴里吮吸:「有湖蟹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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