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转头看著他,「下星期我就走。」
「嗯,我一会儿再去找你。」突然又玩笑似地说,「要不要我跟你隐居?」
「我们在一块儿,再怎麽隐也是白搭!」
「哪帮人在捣蛋呢?」他哼笑。
「呵,我的敌人不少,这你知道。」
他刹住车:「不是我的,是我们的,如果没有我,你哪里来的敌人?」
「认识你之後,有时候我会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男人和男人并无区别,只需要一些勇气罢了。你无须知道自己爱男人爱女人,现在,你是我郑耀扬的qíng人,其他并不重要。」
「你这自大狂,不送医院症治一下是不行了。」我揉乱他的黑发。
「好,你送我去,我不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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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想这一次离开宙风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下次来香港,也不过只是一个观光客,而不再是人群中拼杀的其中一人。
後一周,当我收拾办公室的文件时,乔安娜走进来。跟我有些日子了,已能察觉一二,她面色镇定地说:「看来我又要另觅其主。」
「相信我,你能应付得来。」
「但愿吧。」她苦笑,「你为什麽总是匆匆来又匆匆去?」
「你像在作诗。如果我能向你解释清楚整件事,我也不会离开了。」
「可见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她的表qíng有些失落,「人人都爱你,人人都留不住你。」
「你也爱我?不不,你不爱我,即使你开玩笑似地说过。」
她噗一声笑出来:「原来你还记得,呵呵,我是不敢,不是不想。」说著便往外走,突然又回头说:「董事长离婚了,昨天。」
「怎麽,消息传得这麽快?」
「不。只是我一向比较灵通。」她遗憾地摇摇头,「可靠的感qíng还剩多少,现实往往叫人感到绝望。」
「你这年纪不适合说这话,起码再过二十年才有资格。」
她点头微笑:「多谢忠告。」
与郑耀扬已有一种默契,在这样复杂的外部环境下长期混战,总有一天会出更大的乱子,我这麽做最主要也是让他不要太为难,他为我作的让步已经够多,我也希望用一种新的方式来开始我与他的关系。他是了解我的,所以并无异议,即使前方充满不确定,但终究有东西在维系著,这东西足以让双方产生坚定的信念。
那天晚上我去了风运酒廊,一杯「冰魄」下肚略觉舒慡。波地看见我,有些惊讶,於是走上来靠在吧台边与我攀谈:「听说你又要离开宙风?」
「我的来去有这麽多人关注吗?」
「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这话挺耐人寻味,我笑答:「或许吧,大概也没多少人想我留在宙风。从一开始,我就是个来砸场的。」
「陈硕,别人说你拽,我一直没觉得,现在知道了,你是天生这副德xing。」
「多谢夸奖。说我太直接也好太狂妄也好,都不重要。只是如今有一些人恨极我,让我在这儿没法停下。」
波地神经质地笑起来:「老大拼了命罩著你,怕什麽?」
「什麽意思?」我看著他的侧脸。
「你以为我看不懂?」
我轻挑眉:「看懂了又怎样?你觉得我和郑耀扬罪无可恕?」
「不不。但不可否认,你们两个都是危险人物。」
「呵。」我叹笑,「那今天这酒廊的安全是不保了,我约了郑耀扬来。」
「老弟,手下留qíng。」他笑著向阿明嚷,「再来三杯,我请。」
「我还需要保持清醒。」对波地笑道,又朝对面扬一扬手,他来了。
郑耀扬的神qíng有些倦怠,颓然的样子看来挺特别的:「威士忌。」
「你怎麽了?」我转身看著他。
「被一帮马来西亚人给轰的,原先的价就是谈不下来,打了三小时口水战。」
「没想到你这麽会说。」我淡笑著把酒推到他面前,「解解渴。银盾的货顺利出去了吗?」
他点一下头:「中途倒没出什麽纰漏,估计明天可以到越南。」冯鹏飞倒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波地亲自在吧台後给我调了一杯酒:「陈硕,特制‘血玛’,尝尝。」
「别给他喝多,一会儿还要开车。」郑耀扬这时居然抢过酒护起短来。
我不得不笑起来:「你搞什麽鬼?」
他趁势向我靠过来,把嘴唇放到我耳边:「明天下午就要走了,今晚,你怎麽陪我?」
我不知道波地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我是一句不漏地听到了,脸刷一下红了,这种经历真是太久不遇,很有点尴尬。
看我避开脸装正经,他笑了:「我有说错什麽吗?」
抬头看波地,他正东奔西窜,装作没看这边。於是我讲了句:「过会儿去我那儿。」
「呃?」
「有必要重复一次吗?」
他的表qíng挺玩味:「今天的太阳方向对吗?我想想,有几天没回丽月宫了──」
我说:「五天。」
「下个月,我来法国待一段时间。」
「宙风的兄弟不会有意见?」
「他们是最怕我一直盯在後头严阵以待,说实话,我已经几年没有过假期了。」
「这次是为我还是为自己?」
「都有。」他伸手触摸我後颈上的尾发,被我笑著扬手挡开。
「到法国,我们比一场。」
「比什麽?」
「游泳。」
他笃定地指指我:「那你输定了。」
我探过去握住他的手:「不,是你输。」
郑耀扬一愣,随即淡笑著饮下那杯「血玛」。
每个细胞张狂地索取著那些看不见却能清晰感知的激热,深沈压抑的呻吟,近似发泄的探索,湿热的温存、疯狂的jiāo缠、饥渴的唇舌jiāo战……不知是他诱惑了我,还是我诱惑了他,汗水浸染彼此qiáng魄的ròu体,当他冲进来时,那种疼痛与快感jiāo织的刺激,几乎立即令我沈沦yù海──他的发、我的手指,他的吻,我的胸口,他的眼神,我腰间的爱抚,爆发时的嘶吼……
前一夜的激qíng还残留在我的身体里、记忆里。但此刻我已踏上法国的土地,不再是驱逐和留落,心中郁气消散。曾经亲历过的那些灰色事件,如今若可以一一淡却,又未尝不是好事。
但一个人真想要漂白,并不是那麽容易的,所以我选择在这一处与世无争之地安身。也许我的个xing真的不适合长期窝在这一小方净土,但对目前来说,还是可取的。我对「宁静」一词的新鲜感也许是一年或是三年,谁知道呢,我只想稍作一些调适,使所有与我jiāo恶的人暂时忽略我,因为我也想暂时忽略他们,彼此这麽虎视眈眈地盯著,也太无转圜之地,难免心生厌倦。
我不知道郑耀扬如何看待我的这次「隐世」,我想他也不过是凭著我们之间的那份特殊的默契,才放任我的行动。我们不要对方的自由,各自还是各自的样子,只是有些东西变了,变得令人牵挂和压抑,也许更好,也许变坏,但对自我确认的恐惧远远大过对未来的恐惧,如果再遇更多的冲击和打压,也许我们面对的方式又会不同,有些事qíng一旦变质,就很难再修正,所以从一开始我们还维持著起码的尺度,但到最後还是失败了。
在对郑耀扬产生不应有的yù望之後,大部分事qíng都脱轨,连著他也在自己的天平上失衡。在过危险期後,换来的这种平静并非坏事,但没有人可以真正宣布了解自己,我们对彼此的那种毫无道理的信服其实可以在一瞬间毁了对方,但我们还是踏出了这重要的一步。
在周围小镇闲散地逛了一个礼拜,回西郊别墅後,有熟识的当地人前来询问我的意向,这次,我婉拒重返教会学校任教的事。不过游泳馆仍是我的去处,那一天,正从跳板入水,就被一个激动的喊叫拉出水面:「本!你回来啦!我是明超我是明超──」
啧啧,虎头虎脑的庄明超。
我向他游过去,他兴致勃勃地盯著我继续嚷:「新来的教练待我们很坏,你什麽时候回来的?」其实那教练就在不远处盯梢,真是个傻小子。
我打趣他:「还不会游?那可真够笨的。」
「我!我现在除了跳水,其他都会啦。」
我当回教唆犯:「那好,现在就下水来比试一下。」
他连连摇著颗大头:「今天不行,妈妈快来接我了。」还是一个小屁孩呢。
今天再见到章慧,境况与心态已是大不同。我爬上岸,拉下泳帽,冲她笑笑,她惊讶过後就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终於回来了。」
「并不久。」我淡笑著走过去,一把将明超夹在右手臂下,他咯咯笑闹。
「今天晚上来我家。」她还是那麽坦率,「我妹留这儿读大学了,她也记挂著你呢。」
我只好说:「呵,对,我还欠她一场球。」
「不只欠一场球吧?」章慧朝我眨眨眼。
我叹笑:「我和她没什麽。」
「如果喜欢她就出击,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幻想。」作为一名姐姐,章慧如是说,她的直接总是让我觉得吃惊,她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後走在前头。
晚上,我带著水果和酒上了庄氏夫妇家,这又成了我回法国拜访的第一家。章佳迎上来,表qíng自然中带著些腼腆,用法语问候我:「陈硕!别来无恙?」
我用英语回答她:「不赖,你呢?混得如何?」
她用中文:「整天打仗似的,课业还是跟不上。」
我静静地看著她,她也正抬头认真地望著我:「那儿解决了吗?」
「哪儿?解决什麽?」
「你跟我装傻啊?这麽急著赶回去,不是为了所爱吗?」她的脸因紧张而有些发红,这样初级的试探并无恶意。
我想起了章慧刚才的那些话,於是答:「当然是重归於好了。」
她的表qíng僵了僵,毕竟年纪太轻,有些qíng绪还是掩藏不住:「那要恭喜你了。她漂亮吗?」女人永恒的问题。
「佳佳!怎麽还在这儿拖著陈硕扯呀?」章慧及时出现,把我拉进客厅,「小妹见到你太激动。」
「我哪有?!」章佳有些急了。
「还不承认,行啦行啦,来坐下吧,明超跟个小皮猴似的,一个转身就把我特制的罗宋汤给弄了个翻。」我想她是故意扯开话题的。
入座後,我的手机响起来,对在场的人道声歉转身接起来,那边说:「怎麽三天两头都找不著你?我後天就到你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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