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收起笑容,正视孟雨的目光异常专注。孟雨微微愣了一下,点头:「也是。」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约定的两小时快要过去。孟雨知道凭著今天的谈话内容,她可以写出一份好稿件来,心里不免轻鬆一些,就想暂时到这里,也让言采轻鬆点。
她喝了已经凉了的茶,说:「谢谢你,言采。每次採访你都是令人紧张又兴奋的挑战。可惜我不会演戏,不知道和你演对手戏会是什麽感觉?」
「我个xing挑剔,所以对别人来说搞不好是噩梦。」
「这是对工作认真。」孟雨出声恭维。说到这里她想起另一件事来,趁著言采心qíng不错,就问出来,「我听说你要接演舞台剧,是真的吗?」
言采本在低头喝水,听她这麽问,抬起眼来,并不答话;孟雨也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了,但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多年,这点尴尬还算不得什麽,赶快接话:「我只是想问一下,到时候好提早订票。」
言采一笑:「你向来消息灵通。再一个月就开始彩排了。」
孟雨有些诧异,摇摇头:「那我不算灵通。班底既然都选好了,肯定是筹划已久了。是什麽剧码?老戏新排,还是有全新的剧本?」
言采笑而不答。孟雨意会,也笑:「是我太好奇了。只是听到你要演舞台剧,忍不住多问几句。职业病,职业病。」
「非要比别人先一步知道才心满意足吗?」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至此採访正式结束。孟雨的灿烂笑容维持到上了车,才卸下来。她扶著头,大喊:「每次採访他就像打仗,明朗,快点开车,我饿得要命。」
车开出一段路,谢明朗斟酌著说:「事先说得这麽恐怖,其实也还好。」
「今天的确很顺利。尤其顺利在葛淮一直在和别人打电话,他是连按几下快门都要计较的人。不过你表现得简直太好了,完全不像新手,我曾经带过一个年轻的摄影记者,太紧张了,一个劲地按快门,到后来採访根本进行不下去,全听他嚓嚓嚓去了。」
「我只是不想乱拍,个人习惯而已。」
「真是个好习惯。如何,见到言采的真人,有何感想?」
「嗯……」谢明朗想了想,慢慢说,「比电影里看到的要老。」
孟雨大笑:「那是肯定。你也不想想他拍的电影多半是骗小姑娘的,化妆师得卯足全力打粉,灯光师也要费尽心思打光啊。」
「你不是才说他是好演员?总不是在逢场作戏吧。」
孟雨慢慢收敛了笑,盯著车流,说:「他年轻时的确是好演员,那个时候也有好本子留给他。有几年的戏真是好。至于现在嘛,他已经什麽都不缺了,能这麽敬业地每年接几部片子,那也是造福观众不是?这麽想想,也没什麽好挑剔的了。你看过言采的片子没有?」
「这几年的都看了。霏霏狂迷言采,他的片子只要出碟,她必买两张,看一张藏一张,但是新片我躲不掉,都看了。」
「这些新片不提也罢。他演得很认真,演技也很好,但是,没有激qíng,他没有付出他应该付出之外的哪怕一丝一毫。」
「做哪一行都有倦怠期,言采演了十多年戏,红了十年,最近几年不上心,也没什麽说不过去的。」
「没错,想来也没谁指望他当劳模来著。我就是对他要接舞台剧这件事qíng,非常好奇。」
回到杂志社后两个人就分头工作。孟雨在总编面前著力夸了谢明朗,总编那悬了一早上的心总算才落回去,打了个电话去鼓励了谢明朗一番,并嘱咐他一定好好处理图片。
几天后採访的稿件出来,谢明朗也jiāo出了处理好的图片。美编看了图,连连摇头:「明朗你到底是新人,不晓得规矩。」
这句话惹得编辑部当时手头没事的人都凑过去看,看到照片后果然都笑了,不过谢明朗人乖巧,在社里人缘很好,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谢明朗左看右看,心里还是满意的,但口头上自然要谦虚:「哪里破了规矩?」
美编陈承看著他叹气,手指移到电脑萤幕上,指著照片上那个人脸上没有被淡去的皱纹说:「你要拿去改一下,不然他经纪人那一关肯定过不了。据说言采很在意这个。」
谢明朗蓦然想起採访中的场面:言采始终对著孟雨,没有朝他分出一丝注意力。他的神qíng专注,风度翩然。然而即便是如此,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在镜头下无所遁形。
他摇头,也不管美编和在场其他人的诧异,说:「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照片和採访的内容并不矛盾,我是特意没有处理的。」
陈承惊讶地抬头看他:「你……」
「怎麽回事?怎麽大家都挤在这里,有什麽好八卦吗?」
孟雨的声音cha进来。
大家回头,僵了的气氛算是稍有缓和。
她趁著午休的时间去喝茶,手上拎著一大包点心,很是轻鬆自在的样子。不过她很快察觉到有点微妙的气氛,并在下一刻找出关键的两个人。她先没理谢明朗,而是问陈承:「怎麽了?明朗又做错了什麽?」
「你自己来看。」
他把电脑萤幕转过去,孟雨事先不知道是这麽大一张面部特写,整个人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照得不错啊。」
「我要他把皱纹除了,他不肯。这是你的稿子,你怎麽说。」
孟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qíng况,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转到谢明朗脸上。后者没说话,但镇定坚持之意不言自明。
于是孟雨就再次去看言采的照片。细细看过之后,终于说:「我没有想到他也可以被拍成这个样子。我觉得很好,就用这些吧。」
「葛淮是要审稿的,这种照片肯定通不过,到时候又要返工,谁来返?」
「要是返稿,那也是我写得不好,我们只配两张照片而已,就这样吧。」
言语中的迴护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陈承脸色yīn下去,最终还是点了头:「既然你这麽说,我也没什麽好说的。」
「谢谢陈编。」谢明朗倒是反应的快。
陈承莫可奈何地挥手:「要是被葛淮扔回来,你陪我加班。」
谁知道稿子jiāo过去几天之后没有消息,《银屏》是双週刊,禁不起这样等,孟雨的责编只得硬著头皮主动去找葛淮,两三分锺后放下电话,用如释重负的口气说:「可以了。不过他要这次谢明朗照的所有照片,并一再qiáng调绝对不淮外泄。」
几天后杂志出炉,当天谢明朗接到在异地念书的潘霏霏的电话,兴奋的音调简直能扎破他的鼓膜:「言采的照片都是你照的?这些照片照得真好,好像彻底不是同一个人一样。你肯定留了底吧,肯定不止这两张吧?明朗,你帮我留著这些照片啊,一定一定!」
「霏霏……这些照片我是不能留底的……」谢明朗有些为难。
「又有谁知道。你别跟我说你自己没留底。你这个自恋狂,什麽都留著。这些照片我只是自己留著,又不拿去卖钱,你总不是信不过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样说定了。週末我来看你,正好一起去电影院。哎呀,我要上课了,晚一点再打给你。」
「我週末……」
「要加班」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没办法,只能下次再打电话过去了。
週末的活动是电影的首映会,新锐导演,这虽然还只是此人的第二部片子,但借著上一部片子的名气和人气,首演会场星光灿烂,不知道谋杀了记者多少胶片。
想到潘霏霏还在家里等他,谢明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加上今晚他又是以跟班的身份过来,不免生了偷懒的心思。
照了几张照片,他觉得有必要再对一下焦,就在低头的空档,忽然听到人群中爆出一阵尖叫,炸开了一样,身边的记者也叫开了,吓得他手一抖,仔细一听,原来是喊的是,言采。
谢明朗定睛一看,竟然真的是他。
比起主创人员来,言采穿得很随意。若是平常人这麽穿,多半会被当作不相gān的工作人员。但是因为他是言采,无论穿什麽,总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所在。
谢明朗身边的摄影记者一边疯狂地按快门,一边cha空问另一个人说:「没听说言采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管了,总之有了他新闻又多一条。这次算是捡来的。」
摄影记者们抓起镜头来,喊得和粉丝一样热烈,这让置身其中的谢明朗忽然觉得有点荒谬感。他虽然没叫,但是也被这样此起彼伏的叫声弄得有点激动,手还抖了好几下。
言采先是和导演与编剧聊了一会儿天,又朝著呼喊尖叫的粉丝挥了挥手,这才转向摄影席。他搂著女主角的腰,另一隻手搭在导演肩上,三个人一齐微笑。霎时间无数闪光灯亮起,剧院外的这一角亮若白昼。
不过言采并没有给记者们拍正面单人照的机会,也没有怎麽搭理意yù採访的记者,照过这几张之后,就直接进了剧院。
后来首映开场,能入场的媒体跟著进去,不能的则陆陆续续收起设备,各自散开。《银屏》是有入场名额的,但这种好事轮不到谢明朗头上,他也乐得赶快回家陪妹妹去。
一打开房门,潘霏霏就满脸笑容地凑上来:「你回来了啊。我煮了宵夜,先去吃吧,不然就冷了。照片我看看好不好?」
谢明朗往厨房走,说:「这照片我自己都还没看呢。等我吃完,我们一起看。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这麽晚了,我不想吃了。」
「那好。」
他是真的饿了,喝了两大碗汤,才心满意足地蹭回沙发上。潘霏霏在看碟,自然是言采的片子。片子里的人还很年轻,眉目间气势凌厉非常。
慢慢把相机打开,液晶屏很小,看不清细节。但是对于潘霏霏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她看著看著激动起来,抓住谢明朗的手不放,一个劲地催促他按下一张。谢明朗本来想说,不如放到电脑上看吧。但又想到要真是这样,这个週末都没办法好好过了,就把话咽回去,改口说,过一个礼拜买我们的杂志啊,说不定有大张海报送。
潘霏霏并不当真,重重推了他一下,笑著继续看。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忽然呆住,半晌拉住谢明朗的袖子,尖叫:「这张,这张你给我一张吧,我拿去印海报!」
这张意外得来的照片让谢明朗也有些吃惊。禁不住她再三催促,他笑说:「你如果这个学期考试全A,我刻一张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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