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丰我刚刚才去你家找你,可是你弟说你出门了,我等了你好久。」少年笨拙地打开车门下车,要朝我这里走来。
他对着我露出焦急又兴奋的笑容,见他梳剪得整齐的头发与gān净体面的穿着,我突然一震。
「见鬼了——」猛力踏着脚踏车,也没顾正在红灯中,我载着方华就疯狂飙离现场。
那人不就是小白吗?
「阿丰——」少年在后头急得直跳脚。
「我差点被你甩出去。」方华紧紧地抱住了我。
后来我送她回家后,还在镇上东躲西藏了好—阵子才回去。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仔细查看附近有没有黑头车,直到确定无异状以后,我拼了命像后头有迅掹龙在追一样,奔进了家中。
「快开饭了欧,丰哥你先去洗手。」阿富端了锅竹笋汤出来。
「今天有人找我?」我问。
「啊,有!」阿富想了想才说。
「谁?」我明知故问。
「你国中的那个同学,出国去读书的那个。」阿富想了很久没想出他叫什幺名字,显然他对小白没太深的记忆。
「噢!」我装做不在意地说:「他有问我去哪里?」
「有啊,他早上十点就来了,等到下午三四点才回去。」阿富又回去厨房炒菜。
「那你跟他说我去哪里?」我跟着阿富走进满是油烟的厨房。
「我跟他说你和女朋友去郊游了,没那幺快回来。」阿富把炒好的菜夹了一些给我。「帮我试一下,会不会太淡?」
我咬了咬马上吞进肚子里。「还好,阿爸高血压不能吃太咸,这样差下多。」
「我说过你起码五六点才会回来,但他还是坚持继续等。后来好象有什幺事qíng才离开。」阿富说。
「很好。」我点了点头。我家阿富这次应答得体,我对他的说法很满意。
「对了丰哥,阿贵今天好象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阿富说:「不知道会怎样,我怕怕的。」
「打电话给阿贵叫他暂时先按兵下动,跟他说可以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说。
阿贵和他店长的事qíng满棘手的,那个女人整整大阿贵十二岁,阿爸为了这件事又喝酒过量昏倒送进医院一次。
阿贵这个人除了偶尔讲话有些痞,个xing倒还满脚踏实地的。他绝对不会让他女朋友去堕胎,我也觉得自由恋爱是件好事。
其实阿爸虽然看起来像个乡下流氓,打人不手软,但他还是有些弱点的。
一切等阿贵他女朋友肚子大点再来说。
星期日傍晚我刚从田里回来,方华就站在我家门口等我。她是很少来我家的,一见她来,我大概就知道她要做什幺了。
我进房间拿了小白的票给她,然后甩了甩手要她离开。
「陪我去看。」她说。
「不是跟你说过我没空了?」我口气不是太好。
阿爸拿了两瓶绍兴酒从房里出来,大概又要去跟阿福伯聊天下棋了。
「班伯伯你好。」方华很礼貌地朝我爸问了个安。
「阿华你来找阿丰啊?」阿爸看见阿华,像关公一样拧眉皱目的可怕神qíng像被松了发条一样,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我找他陪我去看白顺东的演奏会,可是阿丰说他没有时间不肯陪我。」方华眼神微黯,弄得好象我很对不起她一样。
「你忙什幺,有什幺好忙的,gān嘛不陪人家去?」阿爸狠狠地扇了我后脑袋一下,我眼冒金星。
「我等一下要帮好野人洗澡,还要去洗衣服!」我说。
「那些阿富会去做,你衣服换一换跟阿华出去听见没有?」阿爸吼着:「是不是没有听见啊?」一记拳头又要朝我K来。
「听见了啦!」我冷着脸进去把破了好几个dòng的汗衫换下来,穿上可以拿来当外出服的T恤。
「算你狠。」当方华坐上脚踏车后座时,我恨恨地说。
「我也是为了你好。」她说。
我骑车载她到市内的文化中心,车锁好后就拿着票进场。
她给了我一份这场钢琴演奏会的曲目介绍表,我则把那份表单拿苦盖住半张脸。演奏会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就有人陆续进场了,这里不乏一些熟面孔,我一见到颜秀从旁边的楼梯走上来,就立刻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俗辣。」她这样说。
「你闭嘴。」她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处境。「如果在外面就遇到白顺东怎幺办,我可不想见到他。」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里面准备,不会出来的。」方华说。
我们沿着文化中心的楼梯走上去,感觉好象爬了十几层楼才终于进到场内。
不是太豪华的会场,原木的舞台上红幔帘垂放着没有拉上来。我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发觉这里真是离舞台很远的位置,我才有点放心。
「坐起来一点,当心脖子扭到。」方华拉了拉我的衣领。
「看得见舞台就行了,你管我坐怎样。」我放着身体往下滑,屁股坐在靠垫上一点点,只露出眼睛而已。
演奏会开始前几分钟,舞台旁边的红幔帘破拉开了一点点,有颗头探了出来,寻找贵宾席上的我的踪影。
原本应该坐着我的位置上,颜秀跳了起来拼命挥手,那个傻小子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把头缩回红幔帘后面。
「切,还是那幺呆。」我哼了声。
「如果跳起来跟他挥手的人是你,他一定会很高兴。」方华说。
「我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丢脸的举动。」
十几分钟后,演奏会开始了。我仍拿着介绍曲目的单子遮着脸,明知道人这幺多他绝对不会发现我,但还是想预防万一。
舞台上乐团演奏着,指挥棒一到他,其他的声音都停了,只有钢琴独奏响起。音乐厅内没有人讲话聊天,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听着由他指尖流曳而出的音乐。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琴键上舞动着,速度迅速得不可思议。
我回想许久以前听过的他的琴声,有这幺美妙吗?
那个钢琴老师提过的说不定是真的,小白是个天才,才不过三年的时间,维也纳便将他这颗石头磨成了璀璨的钻石,现在的他正在舞台上发光发热,他的耀眼已经到了快剌伤我的程度。
或许不让他离开,错的人真的是我。
我们分开是对的。
很难捱的一个小时过了,曲终之时大家都站起来鼓掌。我也站了起来。
「听完了,走吧!」我的声音有些落寞。那个人现在距离我太遥远了。
方华这会儿没有勉qiáng我,她早我一步踏出步伐,我跟在她身后准备一起离去。
前方的舞台传来杂乱的声响。
「阿丰——」
谁叫了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
差不多有一、两公尺高的舞台上,小白站在上头喊着,我确信他有看到我,因为他往我这个方向看来。
「你等等我。」他在后头喊着。
我拔腿就跑。
「阿丰,你等我,别跑啊!」
散场时间人cháo多得让人行动不便,我也管不了被我抛在后头的方华会被挤到哪里去,心里头只想着赶快逃离现场。
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见小白,分开的这三年内,我没有一天不在咒骂他,骂他丢下我一个人跑到维也纳去,骂他不肯多做一点努力留在我身边。如果他现在走到我面前来,我肯定会扭断他的脖子把他抛到太平洋去,绝对会。
舞台那方砰地一声传来,我回过头去,刚好看到那个笨蛋满脸是血地站了起来。他捂着眼睛朝着我大喊,跳下舞台,拼了命地排开人群往我这里跑来。
我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加速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离开了文化中心,我转进中心旁边的公园,回过头,他居然只在我身后不到一公尺的地方。
「我的妈啊——」他一伸手,抓住了我。
我跌倒了,他也跌在我身上,然后我们两个扭打成一团。
「放开、放开,死小白,放开我。」我拼了命地打他的脸,他脸上的血沾满了我的手。
「我回来了你为什幺不肯见我?」他眼眶红了,抓着我的肩膀猛力摇晃。「我很辛苦才能回来看你,但你却头也不回地跑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肯让我回来,但是你却这样对我!」
他的眼泪落下,听着他的指责,我突然间答不上话。
很久以前我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他的距离很近,我们很和得来。但他出国之后,他的世界一下子离我太远。
或许还有我的自卑感作祟,他是那幺优雅高贵,而我一辈子都只是个农夫的儿子,就算我再聪明也没用,永远比不上个喝过洋墨水回来的人。
我不甘心。
再加上他当初是那幺容易地便放弃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我拳头举得老高,狠狠朝他揍过去。
他愣愣地看着我。
「谁喜欢过你?」我冷冷地说:「你回来关我屁事?」
他瞪大眼看着我。
「你为什幺不gān脆死一死算了,出现在我面前真是碍眼。」我相信我可以用更恶毒的言语bī使他离开我,但现在这个qíng况,光是说出这些句话,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像快碎了一样。
他眨了下眼睛,低头哭泣了起来。轻轻地,难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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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拍掉身上和裤子上的gān糙屑,没有理会他,就这幺在路上走着,像游魂一样。
反正即使这幺下去我们也不会有未来,这种乡下地方谁接受得了同xing恋这回事。我就第一个无法接受了。
说清楚分了也好,我就专心读我的大学,他回维也纳继续弹他的钢琴,我们的世界各自平行,谁也别再gān扰谁,谁也别再为了谁伤无所谓的心。
然而无论我走了多远,他却仍然跟在我身后,紧随着我不肯离去。
我不想理他,走着我的路。
天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我停在路口等着红绿灯,一辆转弯的车朝我驶来,它鸣的喇叭我听不见,我的眼睛里全都是刚才他在舞台上光芒闪耀的模样,我的耳朵里全是他悦耳动人的音乐声。
为什幺他的钢琴声能那幺美妙?或许是我太久没听了的关系,关于他的一切,什幺都变得那幺美好。
连在台上穿着燕尾服演奏的他的脸,都叫我目眩神迷。
汽车的喇叭声「叭——」地一声穿透我的耳膜,身后的他紧紧地将我拉回人行道上,我听见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跳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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