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妳今天让妳爸花了一大笔钱。”我摇摇头,打算把钱包拿出来。
“小纷,把帐单收回去。”魏翔原本拿着U字形的夹梳帮奈奈chuī头发,瞧见之后随即开口。“这笔记在我的名字下面就好,不用收。”
他已经chuī了将近五十分钟了,这道是让头发定型的手续,双手僵着不停上下维持同一动作,他现在手臂肯定很酸疼。
小纷乖乖地将帐单从我手中抽回去。“不好意思。”她朝我点头,往回走去。
我瞧她长得挺甜,也满听话的,方才实在不应该明知道她喜欢魏翔,还回答那种伤人的话。我又自我检讨了一下。
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店员已经走得一个都不剩。
奈奈不停地打瞌睡,头猛往前点。
魏翔总是很有耐心地将奈奈的头挪正,而后再继续他的工作。
我也困了,拿起眼镜捏了捏鼻梁,从一脚踏进这间沙龙起,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趴在他们大厅接待处的沙发上,睡死过去。
* * *
“阿满……阿满……”
魏翔将我摇醒。我睁开眼戴起眼镜,发觉已经十二点。
魏翔抱着昏睡中的奈奈,一手将我由沙发上拉起来。
我的腰隐隐作痛着,今日cao劳过度的苦果已经开始浮现。
“回去吧,都弄好了。”魏翔疲惫地说着,他的脸色几近苍白。
沙龙里灭得只剩大厅一盏灯,昏huáng灯光打在奈奈色泽均匀丰盈的褐色长发上,长发直直地一根都不敢乱翘,从头到屁股,柔顺地服贴着。
我们家的奈奈现在的发质,简直比电视洗发jīng广告里柔柔亮亮、闪闪动人那种还好还水亮。
我忍不住伸手掬起她一簇头发,而后侧着手掌任那些发丝自掌中滑落。
真是神奇,原本像铜丝般每天打结的头发现在居然一点也不会毛燥纠结,而且软得不可思议,就像丝绸般触感滑溜滑溜。
“你真的很厉害。”这是我打心底第一次佩服魏翔,他的专业赢得了我的赞叹。
魏翔笑了笑,拿起桌上矫正烫后专用洗发jīng与润发rǔ给我。
关上橘子的门,我们从旁边的阶梯缓缓爬上二楼。
我在他后面走着,发现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驼背驼得厉害。
锁好大门上三楼后,魏翔将奈奈轻轻放到客房chuáng上,起身时一个皱眉,差点往奈奈身上倒去。
“你怎么了?”我见况连忙将他扶住,他的脸色从刚刚就没有好过。
“背有点痛。”他额头上冒出冷汗。
我缓缓地将他扶回他房间,让他趴躺在chuáng上。
“很痛吗?”我拍揉他的背,想舒缓他背部纠结的肌ròu。“怎么会痛成这样?”
“老毛病……”他的声音有些微弱。“我的脊椎不太好,太累都会这样。”
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被枕头遮住,所以音量才会这么小,但他虚弱的qíng况让我开始焦急,一向很能忍的人疼成这样,就不是普通的疼痛程度。
“家里有没有止痛药或者酸痛贴布之类的东西?”我问。
“柜子里有条药膏。”
我走向他chuáng尾摆着的衣柜,将木板门推开要找他所说的药膏。哪知门才打开就见到有颗人头悬挂在半空中。这颗头,头发被无数的衣架夹着吊起来,一丝一丝地彷佛长发飘散空中。她画着烟熏妆幽幽眼神空dòng而诡异地看着我,就像结网的蜘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猎物般。
我吓了一大跳,双眼瞪得比那颗人头的眼睛远大,心脏猛地揪了一下暂时停止呼吸,恶寒从背脊升起,一路冷到大脑皮质层。
“啊!”趴在chuáng上的魏翔叫了声。“我把爱蜜莉放在柜子里面。那是用来练习剪头发的假人头,你不要被吓到啊!”
来不及,已经被吓到了……
我默默地拿起摆在里头的药膏,轻轻地将木板门推上,告别爱蜜莉幽怨的凝视,踏着沉重步伐回到chuáng前。
“gān嘛把颗死人头摆在柜子里面。”把魏翔的上衣抓起来丢掉,我挤了一坨透明的huáng色药膏在他背上,施了点力帮他将药推开。
“我有试过直接摆在房里,但她的脸被我上妆以后摆出来更吓人,放在chuáng底下上次也吓到来清房间的我姐,后来还是放回原位了。”魏翔说道:“顺便帮她摆个蜘蛛人的腾空POSE。”
我又加了些力道往他肩岬骨的xué位方向推去,他闷叫了一声,那个地方酸痛得让他飙出泪。
“忍耐一下。”被蜘蛛人腾空POSE吓到差点当场翻白眼昏过去的我,这么对他说。
“很痛。”他的声音在发抖。
“痛才会好得快。”我继续施力。
最后在折磨魏翔够本以后,我去弄了条热毛巾来放在他的背上,跟着轻轻地拍打,好让他紧绷的肌ròu得以放松。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为终于结束磨难感到庆幸。
换了几次热毛巾之后,魏翔的呼吸渐趋于平稳。我低头看着他的脸,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将最后一次的热毛巾拿起来丢进浴室里,我替他盖上被子,关上电灯,打算回客房去睡。
“阿满,你不留下来吗?”他睁开眼发困地说。
“奈奈半夜醒来看不见我会哭的。”
“我也会……”他抓住我的手腕,像个孩子般固执地说着。
“那我陪你一下,你快睡吧!你睡了我再回去。”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他不知哪来的蛮力将我拉上chuáng,我跌坐在他挪出的空隙里,chuáng垫上仍留有他身体的温度。
他由后头将我抱住,拉起被子盖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手圈住我的腰,把我往他怀里塞进去。我的背抵着他的胸膛,他的头埋在我的颈间。
“我不睡,然后你都别回去。”他说。
“快睡吧,别吵了。”
“那一起睡,你陪我睡。”
他又挪进贴紧了我一些,下半身直接贴着我的臀。
然而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勃起了,我猜或许是方才帮他做推拿的时候。他坚硬的部分就这样戳着我,我想往前挪开一些,他的手臂又不肯将我放开。
“……”我无奈地表示。“你这样顶着,要我怎么睡?”
“等一下就会消了,别理它。”他用脸颊蹭了蹭我的头发。
我闭起眼睛想说忍耐一下吧,但是直到我昏睡过去之前的那大半夜,他那里都还是完全挺立的状态,丝毫没有消肿的迹象。
结果我就这么让他顶了一整夜。
* * *
原本想说只陪他睡一会儿,没想到酸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我轻轻地将他搁在我腰间的手拿下,看他摆在chuáng头的手表一眼,都五点了,得赶快回去自己的房间才行。
缓慢地下chuáng,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当我关上门回头看见仍在梦中的他的脸时,竟觉得那头散乱的发和他熟睡时的模样有些可爱。
回到房里,奈奈睡成大字形占据整张chuáng铺。
我坐在chuáng边看了她一下,如果躺上去可能也会吵醒她吧!于是拿起还没看完的粉红色日记本往楼下客厅走去,反正也没了睡意,就趁着无人打扰,将所剩不多的后半部一起翻完。
从冰箱里倒杯鲜奶出来,我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喝着牛奶边翻阅糙莓的日记。
里头记载的几乎都是一天琐碎发生的事qíng,今天遇见了什么人,谁又跑出来顶替谁,那个家伙又gān了坏事等等。这是观察者双眼所记录下来的生活片段,也是我所遗忘过去最真实的点滴。
○月○日,天气yīn。
……本来一直找不到的婉婉今天打电话来给阿满了,婉婉说她有了孩子,阿满很生气。他跟我说他想杀了那个家伙,还说我们有多重人格,是jīng神病患,我们杀人不会有罪,他要杀了那个家伙,停止我们所有人的痛苦。
我觉得我好难过,婉婉和我们一样被那个家伙qiángbào了。我好痛苦,阿满跟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事qíng,但是我不想杀人……
○月○日,天气yīn。
……那家伙死了,从十三楼的阳台掉下去,他被一辆又一辆的车子辗过去……
我看到这里,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糙莓笔下平铺直述的写法将那时她所看见的qíng景一一描述出来。
无论良智如何告诉我实qíng,我还是一直坚信奈奈是我的孩子,但看到了糙莓的日记以后,我动摇了。
糙莓不会说谎,她记录者的角色就是要将真实留下来,这是她每天每天不停地写下日记的原因。
○月○日,天气yīn。
……那家伙的老婆接到警察的通知,来医院认尸。
她也来看阿满,但那只是例行xing的,因为我见到她冷冰冰的表qíng就知道她对阿满没有任何感qíng。她问那家伙为什么会从我们家摔下去掉,我说他不停打我,我在反抗的时候和他推扯,结果他从阳台翻了出去,就是这样。
我跟警察也是说这样。
她老是那副冷冷的模样,谁也不关心。她不相信我的说法,对我说:“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不喜欢她,我们没人喜欢她。只有佐弥,佐弥还在的时候曾经问过她:“为什么妳不能弘喜欢我们一点点。”
但她的回答伤透佐弥的心。“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居然这样说。
佐弥是因她而出现的,佐弥也只会因她而哭泣。
我们一直都是没人要的小孩,只能扶持着彼此慢慢走过来。
唯一对我们的只有大哥,大哥对我们最好了。
还有阿翔。我前阵子才知道,原来他跟我同年呢!
所以我也决定对他好一点……
○月○日,天气yīn。
……他们两个简直是恩爱过头,蛋包饭上面每次都用蕃茄酱画上爱心,我jī皮疙瘩掉一地了啦……
○月○日,天气yīn。
……今天很开心,大哥陪我玩了我最爱自由落体。
最后的一餐是在麦当劳里面,大哥帮我点了个双层牛ròu汉堡,我本来想努力把老吃完的,但是好象快来不及了,我发现自己软软的像开始融化的奶昔,所以决定先写日记。
我走了以后,完成最后的一道融合,那我们就能变回我了。虽然医生说融合的过程不会痛,但我还是有点害怕。卵走了以后曾经存在的我会到哪里去呢?我们变成了我以后,我喜欢大哥的心qíng会不会消失呢?
52书库推荐浏览: 绪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