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环视着这间房间,西面和挨着南面墙就是她身下的这张炕,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空间,东边有一个老式柜子,柜子旁还放着一个箱笼糙帽梯子等农村常见的物什,没有看到梳头柜,南面的窗户是用旧报纸糊的.
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一件暗蓝色的毛衣,chuáng边还放着件棉衣外套,想来是让她起chuáng时候穿的,还真是细心。
这样看来,qíng况倒是不坏。
她披了衣服给自己倒了杯水,外头就想起一阵由远渐近的女声,“英子,敏敏醒了没?我过来看看她。”
然后是妹妹杨培英带着轻快的声音,“醒了琼子姐。”
话说完,杨培敏房间布帘被人掀了起来。
“姐,琼子姐过来看你呢。”
“敏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可好了点儿?”来人是一位齐耳短发的少女,也是跟杨培英一样过去的打扮,只不过她身上并没有补丁,容貌平常,脸上笑容倒是温柔如chūn。
她从脑海里搜出,这位是二叔家的堂姐,比她大一岁,平日里感qíng还不错。
陶陶点了下头,“好多了。”
“那就好,你可不知道你这一病可是吓坏了大家,伯母守着你更是几天没有合眼了,你争气点,快点好起来。”杨培琼坐到她chuáng边来,仔细看了她两眼,“对了,你好好的怎么掉河里了?”
陶陶想起了那个梦,知道原主是因为听了心上人的话,心神不宁下才失足掉河里的。
现在已是入冬的天气,河里结了层薄薄的冰,原主是个不会游泳的,掉下去了折腾半天也没个人过来,后来也是不知道谁把她给救了。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受,现在想起来还心脏急跳,她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原因上多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掉河里了。”
“你那天我好像听你说,过去找徐民是不是?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杨培琼压低了声音问道。
陶陶抬眸,这事儿她也知道?
是了,这个堂姐也算是她跟徐民的媒人了。国家开放高考后,无论是急于回城的知青,还是村里上过学的孩子俱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杨培琼跟杨培敏都是家里受宠的孩子,磕磕绊绊也读到了高一,都想在高考中拼一把,但苦于没有复习方向和书本;还是后来的杨培琼得知青徐民那儿不止有高中全套书本还有他家从上沪寄过来的考试资料,她的心思也跟着活泛了起来。
于是,杨培琼给杨培敏出了个主意,让她利用父亲是生产队队长的便利,平时传传话送送东西跟知青们套套近乎,希望能从中借些书,杨培琼还有意无意地在杨培敏耳边提及,在知青中长得最jīng神帅气最有风度的徐民,一来二去后,杨培敏也确实被眼前这位温文儒雅谈吐出众的徐民产生了好感,有杨培琼帮着遮掩,两人瞒着众人偷偷地处起对象来,杨培敏不但书和资料顺利借到了,还得了个补课老师。
但值得耐人寻味的是,高考过后,杨培琼跟徐民都考上了,只有她落了榜,而且还被人传出了她跟徐民的闲话来。
现在显然徐民只是想跟她玩玩而已,在这个知青下乡的年代,那些个别回城后的知青把在农村里处的对象结的婚和生的孩子,抛弃的抛弃,失联的失联,想来徐民就是这类人。
陶陶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跟徐民分了。”
杨培琼脸上很是惊讶,还有些不相信的神色,她依旧是压着声音,急声问道:“怎么?怎么好好的就分了?是不是徐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前几天还说要准备跟大伯大伯娘说你们的事呢,这转眼的?”
陶陶还是摇头,不肯说原因,口气却是很坚定,以后不会再处了。
杨培琼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还是想从她嘴里知道些真相,“敏敏有什么事你不能压在心里,有什么事不能跟姐说的?你年纪小,经的事也单纯,姐怕你吃亏,你把事qíng说说,姐也能给你拿个主意。”
陶陶是怎么也不肯说。
杨培琼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说再告诉姐行吗?姐也坐了这么久了,该回去做饭了,你好好休息,姐忙完再来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陶陶点点头,嘴里应好。
杨培琼最后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家里在地里忙活的人也回来了,家里也传出了吃午饭的信号。
第三章 吃饭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杨培敏了。
暗暗给自己鼓励着。
杨培敏仔细穿好了衣服,样式虽然不好看,但胜在gān净没有补丁,还暖暖的,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还庆幸没有穿到六十年代。
按着记忆找到了妆笼里的镜子,想着妹妹杨培英的模样,她对自己的样子已经没有多大的期待了,她瞬间沮丧起来,虽然她记忆里杨培敏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胚子,但每个年代的审美不同,想到这儿,她有些不敢照镜子了。
虽然房间里关了窗有些昏暗,但她还是可以看清妹妹那平常的样貌,皮肤黝黑小眼睛矮鼻子加厚嘴唇,严格来说,应该算得上丑的行列了,一母同胞的姐妹就算是有差距也不会相差太远吧?
最后她还是拿起了镜子,看到里面的人儿时,杨培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是个大美人呢!
鹅蛋脸点漆般的大眼睛,秀挺的鼻子,花瓣般的嘴唇,还是她前世的模样!
她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真好!
这时才有心qíng把头发梳顺了,编了两根垂肩大辫子。
然后她慢慢走出了房间。
“哎哟,敏敏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
房间外面是一个大院子,张名花正在晾晒着湿了的鞋袜,一个抬头就看到大女儿瘦弱的身影,她忙直起了身子走过来,心疼扶过她的胳膊,“快回去躺着,等会儿吃饭给娘你端过去。”
杨培敏心里暖暖的,俏生生地叫了声娘。
张名花笑着应了,“看你这个jīng神头不错,可见是好多了。”
杨培敏在这个世界里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许是有传说中的雏鸟qíng结,她对张名花有种打心底里的亲近。
她抱过她这世母亲的胳膊,“娘你去哪儿呢?我好想你啊!还有我现在好多了,可以出来吃饭的。”
她这个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可把张名花乐得笑眯了眼,一个叠声地道:“好好,你要出来吃就出来吃。”而后又摸着她穿成球一样的背部,眼睛里还是不放心,“你穿这身冷不冷啊?围巾怎么没有系上?帽子呢?快快进去穿好了再出来。”
现在已是到了年底,也是腊月的季节,早上才刚下过一场雪,虽然大中午的阳光直she下来,但出了外面还是很冷。
张名花把杨培敏拉进屋里,找来了她的围巾帽子,亲自给她弄上了,又给她加了件衣服才点头。
饭桌上除了二哥俩口子没在,其他人都全了,连大哥家的两个女儿也有模有样的坐长板凳上乖乖地吃着饭。
“敏敏是见好了?”大家长杨大海细细地瞧过杨培敏的脸色,除了还有点苍白外,比起昨天的青白jiāo加没有人气的模样好多了,但他还是不放心,“身子没好全就不要出来了,回炕上暖着,叫你妹给你送饭过去就行了,今个儿天气还冷得很,再是受了寒就麻烦了。”
杨培敏的父亲杨大海是生产队队长,为人敦厚正直,只是常年板着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家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点怕他,因为他是名符其实的严父,哥哥们的童年时期没少挨过他的打,家里也只有底下的两女孩能得点儿他的好脸色,也只有在常年体弱的大女儿面前,他才多些话。
杨培敏朝杨大海微笑道:“爹我好多了,感觉好久没有跟家人在一起吃饭了,这一次我还以为我熬不过去了呢。”
杨名花红了眼眶,抚着她的背,道:“敏敏受大罪了。”
三哥杨培军也朝她感叹道:“你昏迷了三天,简直是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去河边。”
“对了那天你去河边gān啥?”
“好了吃饭,哪来的那么多话,敏敏都饿坏了。”张名花打断了小儿子的话,手上不停地把杨培敏的疙瘩汤放在她面前,另外还放了两个煮jī蛋在旁边。
杨培敏不由地偷偷瞄了眼张名花的神色,这位亲娘是单纯地心疼她饿着呢还是知道了她跟徐民的事?
其他人吃的都是红薯饭,另配着桌上咸菜和一盘菜gān炖土豆吃,丝毫不见荤腥,对于杨培敏的特殊,张名花也意思意思地解释了句,“敏敏身体还没好全,要好好养养。”
众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这位妹妹就算没有生病这一说,平常也是三五天吃一个jī蛋的主,她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多灾多病,张名花夫妇对她格外怜惜,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其他孩子虽然馋,但也能理解,谁叫他们几兄妹都长得五大三粗的,就只有这位早产的妹妹是一副瘦弱,风一chuī就倒的身体?
杨培敏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座的就有三个比她年纪小的,大哥家的两个女孩,一个叫大妞的已经五岁了,应该也是被大人教育过,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眼睛并没有往她这姑姑的碗里瞟;也只有两岁多的小妞,露出孩子特有的渴望,眼巴巴地看着杨培敏的碗,也只是这样,并没有闹,应该也是被自个爹娘教育过的,非常懂事。
看得杨培敏心酸极了,她笑跟张名花道:“娘我吃不了那么多,把疙瘩面分点给大妞和小妞吧。”
张名花还没开口,大嫂江二妮抬起头来急忙道:“不用不用,敏敏你吃吧,你身体还没好。”
“大嫂我真的吃不下那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刚醒来,没有什么胃口,大妞小妞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给她们吃吧。”
江二妮有些无措地擦了擦手,有些不敢看婆婆的脸色,“娘真不用的,让敏敏吃吧。”
“咱们敏敏这当姑姑的也是没话说,给你就接着吧,大妞小妞也是我孙女,我能不心疼吗?只是家里qíng况大家也知道,老二家的还在卫生院里呢,你妹妹病了一场险些去了半条命,不好好养着,可能以后身子跨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娘咱们都知道,比起往时,现在有口gān的吃,咱们也是知足的。”大哥杨培国很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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