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阳光正好,喻尘坐在房间的小露台上读剧本。普洱亚热带的气候比丽江温润许多,cháo湿的风送来植物特有的香气,抬目望去便是一汪栽满睡莲的池塘。
喻尘坐在竹编的藤椅上,在阳光下捧着剧本,轻轻翻动纸页。
故事的开始是在一所监狱里展开的,男主角戴着重重的手铐脚拷,在两名狱警严密的左右看押下步入昏暗悠长的走廊,耳边响起法院的宣判词,只留给观众一个弯曲的落寞的背影。
他是一名无恶不作的罪犯,从最初的猥亵公司新招聘的女下属,挪用巨额公款,到被妻子发现罪行后泯灭人xing的杀妻埋尸......东窗事发,妻子的家人为了维护家族利益,选择将这起故意杀人罪掩盖为夫妻吵架争执时他的无意失手。
这个穷凶极恶的凶手、变态,最终只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了此残生。
第二幕,女主角出现了。
她是一个社会公益机构的心理辅导师,来为有严重抑郁、反抗、自残的犯人做心理疏导。
两人互相介绍,她递给他看自己的工作证。很凑巧,生日是同年同月。男主角说想吸烟,每一次女主角来时便偷偷在胸衣里藏一根带给他。
接下来的几幕,都是两个主人公平淡的聊天。女主角非常专业,很快让男主角卸下心防,和她聊起年轻时的往事。
烟雾缥缈中,画面切换。
贫瘠的山村,灰色的土地,冻裂的田垄,连绵的雪山......只有蓝天和旷野中的两个身影是鲜艳的。
他年轻时爱过一个女孩,高考时两人约定要考去同一所大学。
可是他成绩很差,比她差太多。
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总能想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在她的策划下,两个人按照摩斯密码的编排公式设计出了一套私人密码,几短几长,分别对应ABCD四个选项,再由此衍生出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
在两名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她握着铅笔装作苦苦思考,铅笔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
高考放榜,他的成绩竟意外的比她还好,两人约定在志愿书上填写同一所大学。
他们日夜相守,他们抵死缠绵。
几天后,他背起行囊踏上远处的汽车时,她咬着牙在后面追了一路。
他去了南方,她去了北方,从此各自开启了两道平行的人生轨迹。
画面再度切回监狱,依旧是男犯和女心理师不咸不淡的对话。
下一幕。
狱警照理每晚巡查囚室,男主角却不在房间,同囚室的犯人对他的行踪也一概不知。
整座监狱警铃大作,一个犯人竟然在一重重监控下凭空消失了。
镜头倒放回男主角与女心理师谈话时的画面,轻敲的手指,微笑时的眨眼,点燃的烟头闪动的频率......全部幻化成一个个英文字母,汇聚成一个个英文单词......
这是一场完美的,设计jīng密的越狱。专案组调出监控录像发现了异常时,他早已逃出生天。
镜头转换到苍茫的雪山脚下,男主角疯了一般,穿着单衣光着脚在冰封的山路狂奔。
十几秒钟的俯拍长镜头后,画面归于黑暗。
再度亮起时,是几个月后。冰雪消融,河水初涨。
几个警察在河边敛尸。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
女主角裹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对着长河远处的群山跪下,深深俯下身,掌心向天。
画面切回到监狱中她和他相遇时,她递给他看的那张工作证。
照片中她淡淡的笑着的样子和准考证上一张青chūn明媚的笑脸,慢慢重合在一起......
***
“《暮雪落长河》――‘暮雪不融,今生不见’,萧意和作品。”
翻过最后一页,喻尘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掐了掐胀痛的眉心。
有些暗黑的故事,直击人xing。
长时间在阳光下阅读,眼前全是纷乱的跳动的光斑。她抬起头,看见布满睡莲的池塘对面静静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终于看清。
那是盛朗唯。
他破天荒地换了那身皮衣牛仔裤,穿了一身亚麻的家居服,白色宽松的亚麻上衣和米色的长裤显得整个人俊逸挺括。她意外地发现他竟然还有这样安静儒雅的一面。
盛朗唯一只手揣着裤子的口袋,沿着曲曲折折的小桥从荷塘上闲步走来,分花拂柳。
喻尘远远望着他,脑子里莫名蹦出一个不太适宜的词,步步生莲。
只是他站到她面前的第一个动作,就打破了这难得禅趣的意境。
盛朗唯垂眸看着她,然后解开了自己衣领的几枚扣子,将白色亚麻上衣拉下肩头。
“看看你的杰作。”
她愣了愣,望过去。从她的角度看,太阳刚好落在他的肩头,他露出一边的肩背,眉目清隽,像一个年轻的僧人。
这很不盛朗唯。
他见她眼神迷离,以为她看不清,便绷紧了上身的肌ròu,走近了些。
喻尘收回思绪,一抬眸,他大片□□的胸腹的肌ròu便落入眼帘。她飞快移开目光,看向他肩头的伤痕,那里果然有两排红色的清晰的牙印。
“你活该。”
她低下头,假装看剧本。
盛朗唯低笑,穿好衬衫,然后一把将她膝头的剧本夺了过去。
“行了,别装了。再看,当心把眼睛看坏了。”
喻尘微微挑眉:“你偷看我多久了?”
他不怀好意地笑,目光往下飘:“你看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向自己裙摆下露出的一截小腿。
“走吧。”盛朗唯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去哪?畹畹呢?”喻尘力气敌不过他,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走,有些急了:“你不是和畹畹在打高尔夫球?”
他忽然转过身来,她来不及收回脚步,一下子狠狠撞到他胸前。
“你吃醋了?”盛朗唯笑着捏捏她的脸:“一个小女孩的醋你也吃。她非要跟着去,我有什么办法。放心,她现在跟他们剧组的人在花田,我带你过去。”
喻尘默默仰头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放空,彻底不做声了。
她肯定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她骂他流氓,他还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
她找不到任何对付他的办法,终于深刻理解到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喻尘行尸走ròu一样被他拉着,磕磕绊绊地走着。
盛朗唯回头看她一眼:“好好走路,或者你更喜欢我抱你过去?”
她立刻挺直脊梁,恢复了人样。
路边停着那辆黑色的摩托车,旁边还有一个佣人尽职尽责地给它撑着伞。
喻尘觉得自打认识了盛朗唯以后见识了许多稀奇事,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打伞的摩托车。
盛朗唯取出一个安全帽扣到她头上,俯下身帮她调节松紧度,见她一直在看那部摩托车,故意幽幽的说:“上次碰见那个抢包的,为了护送你回家,我把它都扔马路边上,可是用了好多功夫才从jiāo警队里弄出来。”
喻尘咬了咬唇没做声,坐到他身后的座位上才小声说:“谢谢。”
他听着身后蚊子般的细声,心里觉得一阵畅快,侧身道:“以前我最疼它。”
“不过呢。”盛朗唯拍了拍摩托车:“对不起了兄弟,从现在起你正式失宠了。”
摩托车在阳光下一道黑色的魅影般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电影剧本其实是我之前写的一个大纲,本来想开坑写成文的,但是风声紧啊题材敏感,于是,先搁着吧,也许以后会写_(:зf∠)_
第18章 18.
喻尘原本想着花田就在庄园里,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没想到摩托车驶出那扇来时的双扇铁门后,穿梭在两面都是茶园的山间小路上近半个小时还没有到,她非常怀疑盛朗唯是不是在故意绕路。
经过一个搭着凉棚的农家小院,盛朗唯将摩托车停在院子门口大步走进去。
“喂,这么擅闯民宅不太好吧?”喻尘在后面低声喊他。
女主人在屋子里听见响动,掀开扎染布帘走出来。
“大姐,能不能讨碗水喝?”盛朗唯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到葡萄架下的小石桌边,冲着大姐笑得十分好看。
“哎,哎。你们先坐,我这就烧水去。”大姐一看就是本地的妇女,十分热qíng好客,一面笑着回头瞅他们,一面又掀开布帘回了屋里,不一会,就端着一壶茶和两个空杯走出来。
“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用本地开凿出的山泉水灌溉,和其他普通的普洱茶相比,有十分独特的兰花香。”盛朗唯手法娴熟地拎起茶壶,烫杯,洗茶,将茶壶嘴和茶杯之间倾斜出一个优雅的弧度,让清澈的茶汤缓缓流入杯子中,然后捏起茶杯递给她。和农家大姐沏茶的步骤相比,他看起来讲究许多。
“谢谢您。”喻尘眼睛眨也不眨,毫不犹豫地接过大姐沏的那一杯茶,俯下身闻了闻,鼻腔里满是温热的清香。
盛朗唯捏着茶杯悬在半空的那只手有些尴尬地僵了僵,然后将茶杯放在唇边抿了抿,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比起她的不言不语,他欣喜于她对自己的任何一丝反应,哪怕那反应是故意让他难堪,也总好过漠视。
“哎,瞧我,这么不会做事呢。”农家大姐搓了搓手,站在桌旁笑滋滋地瞧着喻尘:“盛先生,这姑娘就是咱们老板娘吧,跟您可真配。”
喻尘呛了一口茶汤,掩着嘴扭过身咳嗽,再转过身来时脸颊因剧烈咳嗽显得红通通的。
大姐一脸“我明白”的表qíng,冲盛朗唯挤了挤眼睛,蹑手蹑脚地快步回屋子里去了。
“这片茶园是你的产业?”喻尘问他,想着赶紧把“老板娘”这个话题岔过去。
“如你所见。”他悠哉地品茶,仿佛所谈论的不过是桩不足一提的小事。
“你不是在德国卖手表和摩托车的吗?怎么会来这里做茶叶生意?”
盛朗唯从杯中抬眸看她一眼,心里敲起了边鼓。
他在国内的投资从筹备之初到现在其实已经有三四年之久,这几年他也频繁往返于云南和德国,只是并没告诉旁人,亲戚朋友也都以为他一直在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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