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_苍梧宾白【完结+番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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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死了,但事qíng还没有结束。

  江可舟像个电影里的丧尸,双臂不自然地下垂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他勉qiáng踩着一边的空铁笼,爬上窗台踢开窗户,把两条腿挪出窗外,然后就着这个坐在窗边的姿势,整个人呈自由落体状地跳了下去。

  江可舟保持不住平衡,落地时脚崴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他gān脆就地打了个滚,卸去一部分力道。

  这下滚了一身雪,比刚才更láng狈了。

  江可舟原本做好了出门遇见一道爬不上去的围墙的心理准备。谁知否极泰来,绑架犯走得太匆忙,给他留了一道四敞大开的大门,门外一条几百米长的土路,尽头就是国道。

  他在凛冽寒风中回望这片黑漆漆的养狗场,将它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西华盛景监控室。

  后院有一个隐蔽的摄像头,恰好拍到了今晚唯一一辆从后院开出去的车的影像。叶峥走了公安系统的关系,开始追查公路监控。江可舟始终不接电话,叶峥怕不停地打电话会直接将他手机打没电,又始终心怀一丝侥幸,便让严知行每隔十分钟给他打一次电话,响几声没人接再挂断。

  jiāo警队提供的监控录像显示货车离开酒店后,开上五环一路向北,然后沿着301国道开往城郊,最新调度来的摄像是四十分钟之前,货车停在了一处收费站前。

  严知行听着话筒中单调反复的长音,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盯着监控屏的叶峥。

  作为助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叶峥这几天身体状态如何。也正是因为这份心知肚明,才令他更诧异,那个包养来的男人在他心中得占多大的分量,才让叶峥为他不管不顾到这个程度?

  更遑论他们已经分手了。

  严知行出神间,电话已不知响了多少声,他反应过来,正yù挂断,那边突然出来一声细微的电子音。

  “喂……叶峥?”

  这个声音此刻不啻于天籁,严知行手跟着狠狠一哆嗦:“叶总!”

  叶峥腾地起身,劈手夺过电话:“可舟?是我……你现在在哪儿?说句话!”

  “叶峥,叶峥……冷静,听我说,”这是江可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也许是声音不大的缘故,听起来竟然意外地有种温柔安抚的意味,“我被人绑了,但是现在逃出来了。没受重伤,就是手上被蹭破了点皮。别担心。”

  “我手机电量不多了,不要打断我,安静听我说。”

  他的声音冷静稳定,有点气息不稳,但每一句都笃定无比,仿佛早就在脑海中排演过一遍,带着令人信服的可靠感。叶峥伸手按下了免提。

  “第一,查一下本市近郊,哪一条国道旁边有中小型养狗场,距离西华盛景酒店大概五十分钟车程。我就在离养狗场不远处的国道旁边。”

  “第二,你今晚喝酒了,如果要跟过来,找个司机,绝对不能自己开车。这边路上有积雪,路很滑,一定要小心。”

  “第三,查一下离养狗场最近的医院,我不小心在铁窗上蹭了道口子,可能需要尽快打一针破伤风。”

  “还有……”江可舟那边停顿了片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叶峥听得揪心,正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江可舟喘匀了气,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道,“刚站在风口上,不小心呛风了。没事。”

  “没有其他事qíng,就刚才那些。手机快没电了,我先挂了。”

  jiāo代完这几句,他gān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叶峥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忙音,皱起眉头。

  按理说他提心吊胆一整晚,这时听见江可舟报平安理应松一口气。可缠绕在他心头的隐隐不安却始终未曾消退,反而又平添一重疑惑。说不清是哪里不对,这样细致妥当的安排符合江可舟一贯作风,可恰恰是太平静了,所以才格外令人不安。

  江可舟骤然碰上这种天上掉坑的事,死里逃生,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就算他此前有过类似经历,也不可能毫不慌乱,甚至还能思虑周全到在电话里叮嘱他不要酒驾——这得是一种什么程度的心大?

  江可舟是圣母病晚期无药可救,还是爱他叶峥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严知行查到江可舟所说的地点:“叶总,符合江先生说的只有一家,城郊301国道附近瓦片沟有一个小型养狗场,叫顺发狗场。”

  “知道了。”叶峥披上大衣,拎着车钥匙边走边吩咐:“知行,你搜一下最近的医院,立刻过去待命。”

  叶峻走过来接上话:“让樊川给你开车。我先回去,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哥,”叶峥停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今天这事,多谢你了。”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别着急,”叶峻拍了拍他,“去吧。”

  Chapter 21

  手机右上角电池一栏显示着50%,江可舟想了想,按下关机键,随后姿势怪异地将它丢进口袋里。

  他深吸了一口郊外cháo湿冰冷的空气,让这股带着野糙味的冷空气周旋于气管肺叶,再缓缓地吐出。至此,今夜种种,繁华夜宴、缠绵暧昧、以及惊心动魄,都恍若一场大梦,昭昭大白于这幕天席地的荒郊野外,凛冽朔风呼啸而过,彻底将它们毫不留qíng地chuī散。

  ——尘埃落定。

  江可舟捂着渗血的肩头,靠着路边一棵枯树坐下。失血令他晕得站不住,可心中前所未有地一片澄明,仿佛长久堆在他心头的顽石短暂松动,透出生死搏命之后的一线天光。

  连喘气都是轻松的,他想。就算最后死在这里,大概也没什么遗憾了。

  就是得让叶峥白跑一趟。

  今夜无星无月,天空静寂深邃,只有隐约雪光照见方寸。江可舟望着盘踞在夜色中的远山,漫无边际地自我反思:方才他的求生yù还qiáng得能手撕狗子,怎么现在反而听天由命,连多挣扎一下都不愿意了呢?

  甚至打电话时,还要费心思编瞎话给叶峥听,仿佛在隐晦地表达“你最好别来,来了也是碍事”。

  远处国道上雪亮的车灯如流星,由远及近,划开了漆黑的夜幕。

  江可舟无声地笑起来。

  他不愿意死在肮脏黑暗的养狗场里、死在一只脑子没二两重的畜生嘴下,等被人发现时已面目全非得要靠DNA才能认出他是谁。所以他拼了命也要逃出来。江可舟天生亲缘淡薄,也不算jiāo游广泛,简而言之,是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光棍。活着无人知晓,死得无声无息,这原本是他的归处。可他偏偏要接起那通响个不停的电话,告诉叶峥他在哪儿,告诉他“来接我”,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岔路,死依旧是死,可多走了这几步,他好像就能从“意外身亡”变成“安然而逝”。

  就好像,他真的曾被什么人一笔一画地放在心上过。

  叶峥在车上看见那个身影时,差点就直接拉开车门冲出去。然而等真的开门下车时,他那一步堪堪卡在半空,险些没跨出去。

  那个靠坐在树下垂着头的人满身是血,因为只穿了薄薄的西装外套,从侧面看起来瘦的形销骨立,整个人几乎冻成了一尊冰雕。

  那不是他的江可舟——不是那个会在电话里镇定自若地说“只是擦破了皮”、一点都不láng狈的江可舟。

  他茫然地心想:“我来晚了吗?”

  许是被车灯惊扰,树下那人从半昏迷里醒转过来,微微晃了晃脑袋,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叶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目光扫过成片血迹,立刻像被灼痛一样别开视线,连伸手碰他都不敢。

  眼前一切像个岌岌可危的噩梦,他既希望这不是真的,又害怕自己一指头戳碎了梦境,连树下这个脆弱的人影也要跟着一并散去。

  嗓子哑得像gān嚼了两把huáng沙,叶峥乍一开口,尾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可舟……”

  多新鲜那,江可舟心说,原来叶峥也会露出这种的表qíng。

  大金主不该是永远笃定、永远冷静、永远知道该怎么办……永远不会动心吗?

  江可舟虚弱地靠着树,抬眼望向叶峥。天那么黑风那么冷,可他眼里盛着的笑意几乎是温和平静的。

  叶峥高悬着的心又往上升了一寸,只待他一句话,就能轻轻放下,或者刹那间dòng穿五脏六腑。

  他听见江可舟微不可闻地说:“谢谢你。”

  眼前屏障轰然破裂,心中洪水骤然开了闸。

  叶峥从摧心裂肺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呼出一口冰凉的白气,一时间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抽抽着疼。他脱下大衣将江可舟囫囵一裹,狠狠地往怀里搂了一下。江可舟还没来得及喊痛,已被他腾空抱起来,直接送进了车后座。

  “调头,去医院。”

  周樊川不用他吩咐,迅速打方向盘开导航。来时已熟悉了一遍路况,回程时车子飙出了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原先江可舟那狗屁计划根本不顶用,叶峥直接给在医院的严知行打了电话:“是我。已经接到人了,让医院调B型血库存准备急救。你跟着救护车立刻出发,沿五环出城走301国道。我们在中途汇合,否则等开到医院huáng花菜都凉了。先这样,动作快一点!”

  车里暖风被调到最大,叶峥小心地把江可舟抱在怀里,分开大衣,探进去解开他衬衫的扣子。大活人比木头桩子好靠许多,江可舟迷迷瞪瞪的,直到叶峥的手落在他锁骨上才费劲地拦了一下:“太血腥……洁癖就别看了。”

  “放开,”叶峥面沉似水地说。“别bī我动手抽你。”

  叶峥打从见着他起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已经有点压不住了,甚至还有愈烧愈烈的趋势,江可舟身为一个“娇弱”的重伤患只得松手。叶峥挑开他滚得跟抹布一样的西装,薄薄一层衬衣已经完全被血湿透贴在身上,肩头两个血dòng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叶峥万万没想到江可舟电话里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之下,掩盖的居然是这么狰狞的伤势。后怕之余,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起来:“江可舟……你有种,真能沉得住气,啊?你他妈吃秤砣长大的?!万一我们走错路,万一这里离医院特别远,你打算怎么办?有几条命够你这么糟践的?!”

  车里没有绷带,叶峥用力按住他伤口上方,蹭了一手血。温热濡湿的血液和怀里怎么也暖不过来的身体构成了双重恐慌,江可舟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眼皮半抬不抬,似乎快要朦胧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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