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幽谷,迁于乔木_江亭【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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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出来的jī翅回到了原来主人的碗里,贾原说:“哥哥早上吃得饱,你吃。”
贾小伍固执地说:“我不吃了。”
贾原好笑:“吃了,哥哥就不生气了。”
贾小伍恬不知耻把脸凑过去撒娇:“哥哥亲亲,痛痛。”
贾原俯身在他被打的那边亲了一下。
贾小伍高兴了,吃饭吃得砸吧砸吧响,把贾原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只要哥哥亲过了他就不记得自己犯的错误了,下次会不会再犯真的说不好。
贾原下午要出去,他要给电视台的秦老师去扎针。下午还是有点太阳,他在公jiāo车上挤了大半个小时,闷得胸口很不舒服,秦燕钟开门看他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
“真的辛苦你,要你一个人过来。不好找吧?下次我让人去接你算了。”
贾原不敢说辛苦:“没事的,秦老师,走得多了就熟悉了。”
秦燕钟从前在省台只是个抗机器拍摄的,熬了三十年才熬到导演的位置。但因为早年太辛苦,肩膀落下病根来,天气一不好就疼的厉害,有时候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吃了多少中药都没有用。最后是他手底下一个摄影师介绍了贾原过来,说这里有个小伙子针扎功夫好。秦燕钟试了一次,确实有效果,他觉得贾原这个年轻人有两下子,挺不错。
贾原自己揣着针过来,他让秦燕钟脱了上衣,先按了按肩膀和脖子,然后准备消毒:“秦老师最近还疼吗?摸着感觉还是有恢复的。”
秦燕钟说:“不怎么疼了。前两天去爬山,背着书包背了一天,还是酸,但是没有以前那么厉害。刚好今天有空,让你过来再做一次。”
贾原奉承他:“还是当领导好呀,没有以前那么辛苦。”
秦燕钟闭上眼睛趴在chuáng上:“领导哪里那么容易当的,脑袋一刻钟都不能停下来。”
“我听广播里面采访那些大导演,可厉害呢,拍电影拍电视剧的,都是他一个人说的算。”
秦燕钟被他逗笑了:“哪能呢?我上面还有领导呢。”
“您层次多高呀,我们这种人觉得认识一个导演很荣幸的。”
“你别跟我客气,弟弟最近还好吧?”
“托您的福,挺好。”
秦燕钟沉默了两分钟,突然说:“小朋友长得挺不错的,你有没有兴趣让他上上电视?”

第6章

秦燕钟说:“我现在手里有个片子,缺个角色。我昨天还在想呢,去哪儿找个特殊孩子,你弟弟现成正好。小角色,镜头不多,也没什么台词,你就当赚个外快,怎么样?”
贾原一头雾水,小伍怎么能上电视呢?他说:“这样不好吧,我也不懂拍电视是什么,您看小伍看不见,脑袋也有问题,让人看到多不好啊。”
秦燕钟说:“我就是缺这么个角色,不是你弟弟这个qíng况还不行呢。”
贾原很不愿意:“那……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小伍是……是这样……”
秦燕钟笑:“演电视剧嘛,他又不是主角,谁知道他的真实qíng况呢?人家都以为只是个演员演的。”
贾原抿着唇:“小伍他不懂事的,会给您惹麻烦。在店里已经给人家惹了好几次麻烦了。”
“没事,不用他天天来,要他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过来就行了。我觉得这个事qíng可以,你考虑考虑,钱我可以现在跟你说好,不是群演的价,我按特约给你算,800一天。”
“特约”听上去很厉害,贾原哆嗦着嘴唇在心里算,800块钱一天,挺多的了,他在店里一天就算满打满算做完十一个小时,也能赚不到这个数。
崔爱华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她偷偷订了火车票决定去广州和少年宫的领导再见一次面。她提前把自己获得的奖状奖杯全都拍照打印出来寄给了对方,还发了一些舞蹈视频过去。对方在电话里和她说,你的条件很符合,我们领导还是比较欣赏的,但是可能还需要你过来见面再谈一谈。
这一次崔爱华没和杨学海说,她骗丈夫自己回老家一趟,然后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面谈很顺利,崔爱华破天荒地在酒席上喝醉了。为了保持身材和健康,她很多东西都已经忌口了,包括酒jīng,过年回家她都滴酒不沾。少年宫的领导称赞她,你呆在小地方太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和气质,你不说我完全感觉不出来,我以为你上海过来的呢。
崔爱华很得意,她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四十三岁,她熬了大半辈子,总算是等来了事业的chūn天。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老,多少大艺术家都是老来得志,你看看那个李安,五十多岁才出名;杨丽萍现在不是还跳舞么?刘晓庆快七十了还和三十岁似的,他们都能我为什么不能?
回来的路上她盘算着怎么和杨学海说这件事。想起杨学海她就觉得生气,她一辈子做得最大的错误决定就是嫁给这个男人,他根本不懂艺术,不懂欣赏,也不知道什么是美.他就是个粗人,学历不高,没有知识,除了开车要他gān点高级的工作都不行。要不是为了杨壹,这日子早就不过了。
崔爱华想,我又不是生来在家伺候你伺候孩子的。我怎么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了?
李孜托从前在深圳打工认识的朋友介绍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帮忙。工友带着姑娘来看望他,他请人到市中心的酒店吃饭。
去的半路上杨学海给他打电话:“哪儿呢?”
李孜坐在公jiāo车上,吵闹的很,就懒得多说:“出去吃饭。”
他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这餐饭吃得不便宜,李孜还专门买了红酒。他好面子,请客吃饭要在大酒店,点菜也不手软,一百多块钱一斤的鱼他咬咬牙就要了,跟服务员说:“要条大的。”
工友觉得他做派确实和在深圳打工的时候不一样,很羡慕:“当老板了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多年,我们那几个里面也就是你混得最好了。”
李孜惬意地摇晃着红酒杯:“钱都是留不住的。看看你孩子都大了,就等着享福吧。”
小姑娘就坐在他旁边,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工友说:“这是我那个表侄的丫头,找了一个你们这里的男孩子,要结婚了,跟着那个男孩子到这里来找工作。刚好你跟我说你们那里缺人。她不错的,能吃苦。”
李孜问那姑娘:“从前一直在深圳做吗?”
小姑娘说:“在广州做过两年,后来到深圳的。”
“手给我看看。”
姑娘把手往前伸,李孜摸到她的手。这手阔大浑厚,和男人的手似的,五指粗短,骨头架子宽,又有ròu,紧绷圆润,几处老茧已经被磨得平了。李孜很满意,这是能赚钱的手。
小姑娘声音清亮,山泉水似的扑腾地欢快:“老板,我做推拿三年了,你放心!”
李孜喜欢活泼的孩子,听着让人觉得jīng神,客人们也喜欢健谈开朗的师傅。他又问了一些xué位技巧知识,决定先留下来试试看:“你在我这里先做三个月我看看。我们七天单休,调班你们自己商量,早上九点上工,晚上十点休息。每个客人我抽百分之三十,接多少客你自己说了算,包住宿和一天两餐饭,病假事假要扣钱,病假扣50,事假旷工扣100。一个月不能超过3天事假。有什么问题吗?”
小姑娘一口应下来,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李孜很满意,他喜欢这种要结婚的。一来结了婚以后大部分人就不愿意住宿舍,他等于省了一笔费用,二来成家立业落地生根,意味着能长久留在这里工作,不像单身的流动xingqiáng。
饭后李孜的酒有点多,脑袋晕晕的,站起来的时候踢到了凳脚。郭绥扶了他一把,这才勉qiáng稳住了身子。他把工友送到酒店门口,路边上一辆出租车叭叭地鸣喇叭。
郭绥一看是杨学海,说:“老板,是杨先生。”
李孜没反应过来:“什么杨先生。”
杨学海走近了就闻到他满身的酒味:“喝了多少?”
李孜见了他反倒不高兴:“怎么哪儿都有你?”
杨学海把他搂上车,嘲笑他:“不能喝你还好意思出去喝。”
他到推拿馆问了人才知道李孜在这儿,打电话不接,他只能在酒店门口等。这个点酒店门口全是打出租车的,他被问得烦了,差点就想走,正看到李孜出来,喝得脸蛋和桃花儿一样漂亮,杨学海贼心又起,只想开窗chuī口哨。
李孜酒品不错,不说话也不闹腾,上了车就睡觉。
杨学海打发了郭绥,把李孜抱到二楼,给他擦脸擦身体。李孜被他脱的jīng光,赤条条躺着竹席上面,他皮肤白,总呆在室内不出门怎么也不可能晒得黑,身体jīng瘦,吸气的时候隐约可见一根根的肋骨藏在皮肤下面。腰上有一枚很小的胎记,褐色的,有拇指那么大,水滴的形状,杨学海忍不住挠他,那儿藏了李孜的一块痒痒ròu,一摸就起反应。
果然李孜扭了扭,挣扎着张开眼睛:“到家了?”
杨学海亲亲他的嘴巴:“要不要给你买点酸奶?”
李孜摇头,指着chuáng头柜上的钥匙:“去下面把门锁了,鱼缸的灯记得关。”
他费力地坐起来,把chuáng尾的电风扇打开,风chuī在皮肤上凉凉的。他倒了杯水。
杨学海上来把风扇拿远了点,“别对着chuī,以后容易头疼。”
李孜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杨学海摸着他的头发。李孜宜嗔宜癫,杨学海更爱他安静的样子,像只拢着羽毛把头藏到翅膀里睡的鸟儿。李孜发出平和的呼吸声,胸口一起一伏,白色的背心被chuī得鼓起来,领口里全是风。宽松的肩带在他削薄的肩膀上飘,使他越发显得体不胜衣似的。
光在他身上疾走,影子被剪碎散了一地。
“小姑娘也不容易,男孩子家里面经济条件也不富裕,还爱炒股票,整天泡在股市里出不来。小夫妻两个打点工哪有那么多钱炒股,好不容易攒一点全给他炒没了。结果深圳呆不下去了。”
杨学海给他盖了点被子:“那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农村里面出来又没读多少书,认死了一会男人只会惟命是从,贤妻良母的典型。所以说娶个农村的有这个好处,又听话又能gān活,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文化水平太低了,头发长见识短。这一家子人要日子过好点我看是难。”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没有留财的命。”
李孜靠过来了一点,蜷在他身边,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是家里面遗传的,以后还不好生孩子,生下来又是瞎子。她还嚷嚷着要男孩儿,我说你最好先问问医生。”
杨学海亲亲他的耳朵,看两个人的脚丫子抵在一起,李孜轻轻用脚趾头蹭他的脚背:“女儿也挺好,丫头懂事点,好管教。儿子调皮起来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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