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英还没回来,沈承临一手牵着骆文远出门,一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锁门,出门前的一刻他看到正孤零零立在墙角的盲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视。
如此一番,沈承临便是最后一个到球场的了,一起打球的队友和对方的人都已经在场上热身,沈承临牵着骆文远到场边石阶上坐下,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场中队友看见两人,纷纷跑过来打招呼,跑在最前面的是平时就傻乎乎的老三,他跑到两人面前停下笑道:“老大,来啦!大嫂你也来啦,我是老三!”
骆文远之前在校园中曾见过老三,听到声音也笑着打招呼:“嗯,来凑凑热闹。”
沈承临听到这声‘大嫂’暗慡不已,心底迅速开出一朵粉红色的小花,但却还是gān咳一声道:“瞎叫什么。”
老三一副天然呆的脸,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问:“不叫大嫂,叫什么?”
骆文远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承临先开了口:“你们,叫哥。”
后来的老四还是第一次见到文远,闻言一副被雷劈的表qíng,嚎道:“哥?他看着比我们都小,叫哥太夸张了吧,还不如叫老幺!”
老三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夸张地点了点头,一马当先喊了一句:“老幺!”
沈承临却是心意已决,他冷冷看看几人,十分冷静地以身作则,转头朝向骆文远,低沉的嗓音响起:“哥。”
这一声‘哥’把骆文远自己都雷坏了,墨镜后的眼角狠狠抽动三下才回过神来。他赶紧摆摆手道:“别、别,就叫我骆文远吧,小骆,文远,都行。”松开沈承临的手,他两手互相搓搓胳膊上的jī皮疙瘩。
老大已经叫了哥,几个小的也不好再叫人家老幺了,老三倒是不在乎一个称呼的区别,一边笑沈承临太固执一边还是叫了声‘哥’。
在最后慢吞吞踱步过来的老五微低着头,语气不带任何感qíng的加了一句:“老大都叫哥,咱们得叫‘老大哥’吧,老大哥,你好,我是老五。”
骆文远被生生叫大了三十岁,身上的jī皮疙瘩更多了。
球场和石阶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护栏隔挡,沈承临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没有下场打球,在骆文远旁边坐了下来。
骆文远有些失望道:“你不去打啊,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场上大家打得渐渐激烈起来,沈承临握住骆文远的手:“没,本来也有点累,队里本来人就多,少我一个大家也都多打一会。”
太阳已经下了山,一阵阵微风chuī过,天气也凉快下来,骆文远惬意的把头靠在沈承临身上,笑道:“诶,这日子真舒服。”
沈承临轻扶一下骆文远的头,脸色红红的微微笑了,在他冷峻的脸上煞是好看,这一个月来,微笑这项隐藏技能好像终于被骆文远触发了。
骆文远听着场上的声音,突然心血来cháo,转头好奇问到:“我听说,你是打控球后卫的?”
沈承临先是点点头,又开口答出声来:“是。”
骆文远歪歪头,又问:“ei,你球衣长什么样子?”
沈承临没明白他问这个gān什么,却仍是一字一句答了,骆文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六月,各科都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纵使万般不愿,骆文远还是让沈承临带他去找学校,办了休学手续。
骆文远不想麻烦父母来接他,还是决定先留在宿舍住下,等骆文英考完了再一起回家,沈承临牵着他的手往宿舍走,心里沉重得很。
骆文远终于办了休学,以后便再没理由到这个城市来了,这可怎么办?
沈承临转头,看着骆文远的侧脸发呆,骆文远最近习惯了像以前一样睁着眼睛,眼神虽然空dòng,沈承临却怎么都看不够,他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骆文远听到他叹气,故作轻松的微笑道:“老沈,怎么唉声叹气的。”
沈承临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甚至不知道他所担心的事qíng骆文远是否在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怕见不到骆文远,骆文远是否也有着同样的心qíng。
他虽然没说话,骆文远却好像懂了一样,他脚下不停,若无其事的说:“老沈,你说我退学以后还能gān嘛呢,也不知道别的盲人都是做什么生活的,要不然我也去学做个盲人按摩师?应该关注一下哪里招学徒……”
沈承临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骆文远,“你这么聪明,老天对你不公平。”
骆文远耸耸肩:“我并没觉得不公平,我要是没有出车祸,也不会遇见你吧。”骆文远笑笑:“更何况,不这样的话,我不是就得回家了,难道你不会想我?”
骆文远笑得灿烂,沈承临喉头一动,轻轻俯身吻住他。
骆文远仰头受了,笑容不减。
“沈承临!”
沈承临诧异的抬头回身,站在宿舍门前的,是一样面瘫的沈父,和满脸怒容的沈母。
☆、11.
沈承临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握住骆文远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扭头在骆文远耳边提醒道:“是我父母。”
骆文远惊讶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承临定定心神,仍是握着骆文远的手,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在父母面前站定。
“爸、妈。”
骆文远一向落落大方,在几千人前演讲都一向自信满满,这时却结巴起来:“阿、阿姨,叔叔。”他看不到沈父沈母的表qíng,只记得那个怒气冲冲的女声,犹豫着挣脱开沈承临的手。
离得近了,沈母才注意到骆文远紧闭的双眼,她神色复杂地看进沈承临的眼睛,又转头去看沈父,犹豫一会才道:“你先……送他进去。”沈母语气与往常不同,严肃得很:“我们就在这等着。”
沈承临再下来的时候,沈父沈母正小声地jiāo谈着,看到沈承临的身影又马上住了嘴。沈承临多年来第一次不敢直视父母的双眼,安静在父母面前站定。
沈母还没开口,沈父先问一句:“你们,多久了。”
沈承临想想,认真答道:“三个多月了。”
沈母闻话松了口气,道:“本来你的事,自小以来我和你爸都不怎么管,但是这个不行,没得商量。”
沈承临抬头,刚要求qíng,又被沈母打断。
“其实我们这次突然过来,是有别的事qíng要办,这也幸好来了,要不然还要被蒙在鼓里。”沈母苦笑一声:“你还真是长大了,主意这么正。”
沈母往四周看看,邻近期末,大家都在紧张的复习中,宿舍门前的小道上除了他们便再没别的人了,她这才回头问沈承临:“那孩子……是个盲人?”
沈承临点点头:“车祸导致的,只是角膜受损,还有复明的可能。”
沈母不甚赞同的摇摇头:“你啊,太天真。”
沈母说完便安静下来,一时间难堪的沉默笼罩住几人,父母不说话,沈承临也不敢开口,安静的小道上只听到蝉声闹人。
“其实,我和你妈这次来是看房子的。”沈父摇着扇子,边给妻子扇风边说。
看房子?沈承临诧异的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沈母的声音有些发紧道:“你爸调到了这里的分公司,我们要搬到这里了,买房子比较麻烦,前几个月准备先租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所以这次来看看。来找你……本来还想跟你说以后可以住家里,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却给我们一个惊吓。”
沈承临倒是真的被惊吓了:“调到这里……?怎么会这么突然?搬到这里,妈你的工作呢?”
沈母顿了一下:“出版业不景气,工作也比较累,我提前退休了。”
沈承临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少见的瞪大了眼睛。
“不说这个了,总之我们刚刚已经签好了合同,给你也留了房间。我们八月就搬来了,到时候等你期末考完,就回来家里住吧。”沈母语气有些qiáng硬:“还有那个孩子……跟他说清楚,以后别再联系了。”
沈承临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道:“这个不行。”
沈母有些不快:“什么不行?他是男人,还是盲人,难不成你还真的觉得你们能在一起一辈子?”
“为什么不行?”
沈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儿子:“你才多大,就敢说这样的大话?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生活上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难不成你还照顾他一辈子?你啊,你不知道自己给的是多大的承诺!”
“我是很年轻,但是我的未来有他。”
“有他,如何有他?”沈母被气笑了:“是有他支持你打拼事业,还是有他帮你照顾家里生儿育女?不说这些,连并肩奋斗都很难吧?”
沈母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不是歧视盲人,可这都是以后真真实实会面临的问题,你才和他在一起三个月,你拿什么说这‘一辈子’的大话?要我看,你趁着现在感qíng还不深,快刀斩乱麻吧。你啊,小时候挺好的孩子,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
沈承临还要辩解,沈母却不想再听了:“我和你爸今天就回去了,要搬家,家里还有好多事儿要处理。阿临,我是最了解你的,也相信你一定能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们搬过来的时候,希望不用再和你吵这件事。”沈母有些头痛的揉揉太阳xué,也不等沈承临答话,转头就走。
沈父落在后面,收起扇子,没什么语气地道:“你妈不容易,听她的,别让她cao心。”说完加快脚步追上去,握住妻子的手。
沈承临看这两人的背影,心里难受得很,久久才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对不起。”
宿舍里的骆文远竖着耳朵听走廊里的声音,心里又是焦虑、又是不安。当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条件反she般的迅速站起身来,往门口‘看’去。
沈承临却是没什么事儿似的,如往常一样走上前去捏捏骆文远掌心:“等急了吧。”
骆文远仔细辨认着沈承临的语气,却听不真切里面的qíng绪:“阿姨和叔叔……走了?”
“嗯。”沈承临答道,又浅浅笑出声来,让骆文远宽心:“不用多想,没事。”
骆文远一脸狐疑,沈承临要是不笑,他说不定还就信了,可这少见的笑声却让他更担心了:“他们都说什么了,你别骗我。”
沈承临拉住骆文远在chuáng沿坐下,往骆文远身上一靠:“真的,我妈心软,我表明了态度,她会理解。”
骆文远听到他语气中的自信,提着的心也放了一放:“好吧。”
沈母的确是心软的人,在惯孩子这方面也可以算是一把好手。沈承临自小就xing子闷,在家里沉默的很,沈母却总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的所有需求和困难,而后迅速解决。
52书库推荐浏览: 玉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