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时用膳的时候死坑钱的苏华裳跑来跟她拼桌一起吃了。
他一面给她布菜,一面指着饭桌上各道珍馐佳肴说出了各自的名字和价钱。
迟墨无语,“不敢劳烦盟主。”
苏华裳对着她一笑,“何来劳烦一说,反正是要钱的。”
迟墨当即收筷,“那盟主还是令人撤了吧。”
苏华裳夹了一筷松鼠桂鱼到她碗里。
裹着酱汁的鱼ròu瞧着热气腾腾的卤汁,用斜刀切成花刀的鱼ròu向四面八方散开,炸好后又在上头淋了葱花和松子。
他道:“索xing这盘子菜也不过是附赠的。”
迟墨看他。
苏华裳又一笑,对她道:“我可不比这一桌的菜更加的值钱?”
于是迟墨懂了:他在陪客。
“盟主日理万机,迟墨怎敢打扰。”
“不打扰,反正是要钱的。”
然后苏华裳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椒盐排骨。
迟墨:……
最后她还是吃了。
既然已经是被苏华裳算在账上了,那么不吃白不吃。
这顿饭从总体上看还是挺宾主尽欢的。
吃完了饭后便有侍女上来将桌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又端上了早已泡好的茶水。
迟墨本对品茶这一方面并不甚解,但是多亏了家里有个颇好喝茶的父亲和jīng通茶艺的兄长,耳濡目染间也是懂了不少的知识。
被放在面前的茶水汤色明亮透明,淡淡的茶香随着氤氲的雾气扑鼻而来,只是光从色泽和香味而言便已是察觉到了不凡。
“西湖龙井。”
苏华裳将茶盏推到了迟墨的面前,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五百金。”
于是本想去端那杯茶的迟墨手一转,将他揭开的茶盖又盖了回去,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苏华裳不以为意,用手撑着脸就冲着她萌萌一笑。
然而那笑在迟墨看来却像是说:知道你现在不好受,我也就开心了。
迟墨默默地别过了头,就在此时,她在门槛处看到了一尾月白的衣角。没有多余琐碎的图案,gāngān净净的,宛如一牙浅浅的月色。
而后大开的房门就被敲了敲。
以指作势轻叩门扉的如玉的青年出声问道:“我可进?”
苏华裳笑了。
这是一种更外真切的笑容,甚至比白昼更加的绮丽、丰实。
“谨之还是如此的规矩。”
“也称不上规矩。”
一身月白长衫的青年眉目萧疏。
他敛了敛袖,便只是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都透着温润,gān净柔和,犹如林间匪玉,遗世独然。
被苏华裳称为“谨之”的青年如是道,“这不过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与礼节罢了。”
苏华裳深知自家发小较真的xing格,不yù与他争,便懒懒的回道:“是是。”
而后他伸手一指迟墨,祸水东引,“这便是你先前救的那位迟墨姑娘。”
话题就这样被转开了。
表字谨之的云清岚如苏华裳所料那般将眼神放在了迟墨的身上。
迟墨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这倒不是说云清岚的样子太丑。
平心而论,如果将她见过的异xing做一个容貌排行的话,云清岚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gān净了。
当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你时,那种纯然旁若无人的视线便会让你觉得在他的眼中除你之外再无其他。
而当这种因过分专注而显得有几分咄咄bī人的眼神是很考验一个人的自持力的。
尤其是异xing的。
迟墨虽是在某些地方迟钝了点,却也不算无可救药,因此她移了移视线,避开了云清岚的眼神。
“迟姑娘。”云清岚向她行了一礼,没有表现出对她的白发一丝一毫的震惊,“先前清岚侥幸试用姑娘瓶中药丸令姑娘暂脱凶险之境,然天心海棠毒xing霸道。若是姑娘愿意,可否让在下为你诊脉,再度确诊一二。”
迟墨答应了。
都说医者不自医,爱人不自爱。更何况冲着对方这态度,她也是一定会同意的。
见她应下了,云清岚便慢慢地从门外进来了。
他的步子并不急,每一步间都沉淀着只有时光和金钱的堆砌才能造筑的从容与典雅。
苏华裳端起桌上的茶水,轻笑着抿了一口。
云清岚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另一杯原封未动的茶水。
苏华裳于是伸手拿起了那杯属于迟墨的龙井茶,笑着看了她一眼,“五百金哦。”
被看的迟墨:……
没等她说话,云清岚便已抬起手。
月白的衣袖滑下,露出了一截苍白的手腕。
云清岚将自己指尖轻轻地按在了迟墨跳动的脉搏上,说道:“五百金,我来给。”
“谨之的话要一千金。”
苏华裳瞬间改口。
于是迟墨和云清岚同时看了他一眼。
苏华裳无辜的回道:“反正谨之你钱多嘛,就当救济我这个一穷二白又没什么权利的盟主了。”
话毕,他端着茶水又是喝了一口,眼神中的笑意仍是凉薄无比,透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危险。
迟墨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除非有求于她,否则苏华裳这种人不是她能够惹得起。
然而即便是有求于她,苏华裳也势必不会让自己位于弱势。
这边俨然是与花时暮不同的一处。
花时暮能狠能毒能yīn辣,却不够狠、不够毒、不够yīn辣。否则他也不会将前教主的遗孤还放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反而是被咬了一口。
云清岚却开了口,“安之。”
“什么?”
“你打扰到我出诊了。”
迟墨下意识接口,“一万金。”
苏华裳:……
第十四章 你救我一命
最后苏华裳也没给出一万金。
他落落大方的――把迟墨欠他的债给划掉了。
迟墨:呵呵。
云清岚给她把好脉后,表qíng顿了下来。
沉吟片刻,他苦笑道:“迟姑娘脉象平和,清岚无能,看不出什么异常。”
迟墨收回手,神qíng是一种倦怠已久的淡漠。
“这是好事。”
“确实该是好事。”
云清岚看向她的一头白发。
有了君昭,迟墨不再是着青衣时那样简简单单的将及腰长发仅用一根头绳系起。
君昭将她的长发梳起。
一头如雪的白发间cha|着一支金累丝的双鸾点翠步摇,嵌着珍珠的流苏从她耳边缓缓垂下,各色jīng致簪花星星点点,却将她的发色衬得更加寂寥。
糙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是清岚无能……”
迟墨摇头,“不管公子的事。”
而后,她看向了云清岚。
那双一向将所有qíng绪和波动都隐没在最深处的黑色瞳眸第一次的流露出了些许笑意。极浅,极淡,却如荆棘丛中的玫瑰,在绽放的那一刻有着不容忽视的铭心刻骨的绝美。
只有懂得眼前青衣女子那挹郁入骨的孤独,才更能懂得她骤然笑起来的绚烂。
那是比烟火与花朵盛放的刹那更加短暂的一刻。
同样,却也是比那更加美丽,也更加无法挽留的一刻。
苏华裳定定的看着迟墨,突然的,他伸手,挡在了她与云清岚中间。
面对友人困惑的眼神,他一挑眉,回道:“一万金,便让你见她笑一次。”
迟墨:……这人什么毛病。
云清岚:“笑亦或是不笑,看亦或是不看,我想,这都是迟姑娘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法多加置喙。”
迟墨点头。
苏华裳却回的格外的理直气壮,“我救了她的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所以她是我的。”
迟墨:“……”
迟墨:“若是我没记错,方才苏盟主已经将我们之间的欠条一笔勾销了。”
苏华裳冷哼了一声,“你记错了。”
这下连云清岚也不免无语了。
苏华裳这一副小孩子被抢了玩具的表qíng是闹哪样?
迟墨嘴角微微的一抽,而后就要打开他隔在自己面前的手。
就在她的手掌要落到苏华裳的手背上时,云清岚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不可。”
他这样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清隽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担忧,将掌中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些。
苏华裳也悄无声息的放下了手。
他将挡在他们之间的左手背在身后,削瘦的身形遮住身后she入的稀疏的阳光。
迟墨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眼睛却被他站在阳光底下而显得有些膨胀的yīn影缓缓的覆盖住。
他的笑容隐在这一瞬间的光影jiāo接中,半明半灭,就连唇畔的弧度也被这模糊的影子剪得支离破碎的。
“我还有些事,便不多留了。”
话毕,苏华裳便离开了。
迟墨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云清岚松开了她的手后却也只是礼貌xing的一点头,便再也没有什么想多说的了。
好在迟墨并没有什么好奇心。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
迟墨并不想当那只被害死的猫,便索xing岔开了话题又问起了天心海棠。
从云清岚那里,迟墨知道了所谓的武林至毒三甲。
其一是十里优昙罗。其二是流光曳雪。其三便是天心海棠。
这些毒|药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毒xing却一个比一个烈。
听完了云清岚的科普小课堂后,迟墨实在是好一阵感叹。
而云清岚也很是感叹,“说实话,即便是天心海棠――能从天心海棠之下死里逃生的,清岚阅尽书籍,平生所见,也只有迟姑娘一人。”
身为永蛰谷的谷主,云清岚这一句话绝对是不含任何水分的。
江湖中人谁都知道一教二谷三毒,四医五家六阁。
一教不必多说,便单是指魔教。
二教则是神医谷与永蛰谷。
三毒分指十里优昙罗、流光曳雪与天心海棠。
四医便是鬼医迟墨,无雪公子南久卿,永蛰谷主云清岚,以及长居神医谷的迟墨的便宜师父。
五家是京城五家,从最首的云开始,而后是苏、穆、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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