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真的被她敲到了苏华裳的房间。
打开门的苏华裳在看清了门外站着的端着药的人是谁后,条件反she地蹙了一下眉,而后却又迅速地舒开眉笑了,“迟姑娘,所来何事?”
迟墨没说话,直接将手上端着的药塞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动作快且迅速,准确无误地将一通药品和绷带都塞给了他。
就是连苏华裳自己也不曾预料到迟墨会有如此简单粗bào的动作。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微凉的手指却与她的手背悄无声息地擦过。
电光火石间柔软的触感让苏华裳一愣。
她手背的温度单薄,然而在他看来却浓烈的犹如岩底山洪,令人无处可逃。
迟墨毫无所觉,转身就走,只觉得将东西放到他手里就算是任务完成了。
然而还没等她走出一步,她就感到自己手腕一紧,随即手臂被人用力一扯,下一秒,一双手臂就从后环上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迟墨一顿,就感觉身后的苏华裳向着她的方向更bī近了一点。
“……我能碰到你。”
他喃喃自语,试探着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能碰到……?
迟墨不解,蹙眉,抬手就往后狠狠撞去。
苏华裳结结实实地受了一个肘击。
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松开手,反倒是又将自己环在她腰上的手用了几分的力道,将她死死地锢在胸口。
迟墨冷笑了一声,“苏盟主,君子不欺暗室。”
良久,苏华裳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声音似有若无,“嗯,明室一万金一间,买不起。”
迟墨:……
半晌,他才松开了手。
迟墨正要退出他的怀抱,却不料他将手一翻,把她正面抱在了怀里。
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他握住了手腕,反剪在了身后。
湿热而短促的呼吸随即扑面而来。
他抵着她的额头,深深沉沉的吐了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松气。
迟墨正对着他的眼眸。
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转瞬即逝的幽紫。
这次,他的眼眸直面着她,避无可避,她清清楚楚的望进了他的眸底――那是一种难以用颜色描述的瑰丽,又深又浅,沉浮着潺潺流光剪影。
迟墨面无表qíng的直视着他。
片刻,她道:“莫非这就是苏盟主的待客之道吗。”
苏华裳定定的看着她,置若罔闻。
迟墨也静静地回视着他。
突然的,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前额。
印在额间的吻,不容置疑。
“人的体温,原来是暖的啊……”
他如是说道。
“你这是何意。”
“没意思。”
苏华裳松开了牵制着她双手的手,转而握住她的左手腕,捧在掌心里贴到了脸上。
他半阖着眸子,幽紫色的暗芒从他眼底泄出,“迟姑娘何必如此多疑,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迟墨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于是放弃了,“行不起苏盟主这般的大人物。”
苏华裳即道:“一百金。”
迟墨:……
他继续道:“一百金,摸一下。一千金,抱一下。一万金,嫁给我。”
迟墨果断地一手指戳向他受伤的左肩。
本就未曾包扎过的伤口一下子崩了开来,将他左肩的衣襟口的桔梗染得越发浓艳。然而苏华裳却没松开手。
他握着她的手,一寸一寸的填入她的指fèng。
苏华裳轻轻地笑了起来,带着压迫感和不容置喙。
“我不允许一切的反对意见。”
第十七章 如何不能知
玉制的算盘珠子被噼里啪啦地不断拨动着,价值连城的金算盘头一次是用来算支出,而非收入。
“龙凤蜡烛一对,并蒂莲纹被褥一套,苏锦绣服一套……”
苏华裳一边拨着算珠子,一边用笔在册子上写了下来。
他拨弄算盘的速度极快,往往是转眼间便就翻过了几页。
突然的,如玉珠子碰的一声撞上了实金的算盘边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迟墨看了他一眼,就见他偏头向她看来,粼粼的眸子闪着幽紫色的眸光。
“墨儿,你说这喜帖倒是要发几张好?”
迟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张都别发就清净了。还有,请叫我迟姑娘。”
苏华裳深以为然的点头,“这样倒是能省下不少费用。”
他用手指拨了拨算盘珠子,然后道,“若是不算礼金,倒是给我们省了三百七十八两,墨儿果然贤妻良母。”
迟墨:“……”
迟墨:“苏华裳。”
这是迟墨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出他的名字。
苏华裳抬头,“墨儿何事?”
迟墨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她开口道:“苏华裳,你有病。”
苏华裳毫不避讳的应下,“墨儿果真聪慧。我身上有寒毒,与我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会被寒毒侵入体内,而后封住人的三经八脉,固住血液,阻滞五感,令人卒然昏倒,陷入晕厥,最后深入身内,留滞经络、筋骨,最后――死亡。”
接着,他笑了起来,“所以,所有人才都会对我避而远之。”
他毫不在意的笑着,唇角的笑容浸着光,半明半灭。
迟墨:……我只是想说你有毛病,没想说这个。
“所有人都无法触碰我,唯独你。”
他这样说着,蓦地偏过了眼神。
迟墨就坐在他的右手侧。
他将眼神偏过来的时候背后是万丈光芒。
阳光温柔了他充满了棱角的眼神。一瞬间,他的目光安静而温柔,淌满了光。
“所有人都惧我如蛇蝎,如猛虎,如山洪。依旧唯独你――”
他慢慢地说道,语气又轻又缓,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脆弱的玉瓷,只消他声音有一刻的闪烁就会彻底破碎。
“但是都有例外。而你,是我的例外。”
轻慢的长风拂过耳畔,chuī开了她耳畔的长发。
苏华裳一顺不顺的看着她。
眼前面容清冷的女子如雪的长发倚风慢摇。
一身青衣身影单薄的女子不言不语,已将所有的从容与动容都为一人封锁。
长发chuī的开她的发丝,却chuī不开她固执己见的心墙。
她本有最举世无双的温柔,却已尽数葬送在一场风花雪月中。
鬼医迟墨和封三公子封丞逸的故事戏剧化的开场,又戏剧化的结束。
苏华裳不是不理世事的云清岚。
他热衷金钱,向往权力。于是关于迟墨与封丞逸的事qíng,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同样的,他也yīn鸷危险,独断专行。于是,就算是将她的过往查探的一清二楚,他也不准备任她独行。
因为没有触碰过温暖便将世界定义为绝对的冰冷的人,一旦触碰了温度,便誓死都难以放手。
因为不曾拥有,才更知道千金难求。
然而迟墨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是类似溺水之人紧抓最后一根浮木的依赖之心罢了。
就如同黑暗之中的一点光芒。
那种温暖是致命的。
她没有和苏华裳再多言,只是避开了他略有些咄咄bī人的眼神,径自出了门,去找云清岚。
为她指路的侍婢只说谷主在禁地,之后将她带到了一处景致秀丽的地方便不敢再往前了。
迟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沿着曲径小道慢慢地向前走着。
虽然不经允许就擅入禁地的做法实在有所诟病,但是担心第二天苏华裳就能将婚礼给准备齐全了,迟墨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沿途胜景,美轮美奂。微风chuī来,桃花似雪。
多方胜境,咫尺山林。
迟墨仰头看着,头顶时不时摇落几瓣盛开到极致的桃花。
花瓣纷纷扬落,将她安静的眉宇渡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突然的,迟墨听到了幽眇的筝声。
清音潺潺流泻,琴声娴雅,大有繁华落尽见真醇的淡,清水出芙蓉的雅。
莫非是云清岚?
迟墨这样想着,寻着琴声走去。
然而等她看到了弹琴之人时,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云清岚,而是一位白发长髯的老人。
他膝上架着一柄七弦长琴。
琴声凛冽,泠泠不休。
很快,他就看到了站在一株桃树下的迟墨。
指尖琴弦一勾,流畅的乐声便就此停了下来。
老人按住琴弦,凌厉的眼神横向她,“何人敢闯我永蛰谷!”
迟墨不紧不慢的行礼作揖,“晚辈迟墨――”
不待她说完,老人便拨了一下琴弦。
琴弦紧绷,而后在他指尖松开,杂乱无章的琴音中泄露出一丝冰冷的抗拒与挑剔,“哦,神医谷的丫头――”
迟墨顿了顿,才又道:“是。”
“神医谷的丫头来此作甚?”
“晚辈有要紧的事要找云谷主。”
听到云清岚的名字,老人抬头,眼神似乎有些怪异,但迟墨与他隔得太远,看不太分明。
“你找谨之何事?”
谨之这个名字迟墨已经在苏华裳那里听到了许多次,想来应该是云清岚的字。
于是她道:“要紧的事。”
“要紧的事又是何事?”
“不能为旁人所道之事。”
被bī婚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到对着一个素未蒙面的老人家说出来的。
然而这位一手拨弄着琴弦的素衣老人却不知道她内心所想,冷笑了一声,道:“我是谨之的生父。他的事,我又如何不能知!”
第十八章 温柔的错觉
迟墨沉默。
老人转而却又冷哼了一声道:“罢了,老夫也不屑于听些无聊琐事。”
他低下头,随意拨了一曲破阵曲的调子,又道,“你若寻谨之,便再往前走,看到前面的映雪湖止步就好。”
话毕,他便不再理会迟墨,专心于他手下的长琴。
泠泠如潺流的琴声转而高起,如破阵杀敌的战士,浴血奋杀,激起一迈豪qíng。
迟墨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向着老人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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