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不出来她眼底深处的恼意,承德微微一笑,失去了雄|xing|激|素分泌后的声音柔婉,“奴婢是奉了陛下的指令的。”
虽然是知道后宫行了阉礼后的太监都自称奴婢,但亲身经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坎。
尤其是承德整个人都生的极为秀气,现在因为这种原因,他脸部轮廓的线条看上去仿佛更加的柔和而温婉,如果不是还有着微微凸起的喉结,完全可以以假混真去充当女子。
“公公十年如一日的伴在陛下身边,想必如今离了你,陛下一定很不适应。公公还是快些回去吧。”
承德还是一笑,还是那句话,“陛下那里不碍事,奴婢是奉了陛下的指令来侍奉迟姑娘的。”
……头疼。
所以说就是这样坚持不懈要跟在她身边的态度,才让其他人以为她是那位看起来就没成年的皇帝即将要迎娶的妃子啊。
对了,身为即位了三年的皇帝,云锦黎却还是孜然一身,后宫空空如也。别说妃子了,就算是他愿意找一个暖chuáng宫女,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痛哭流涕地感恩拜佛了。
他这种洁身自好的态度实在很让人敬佩他……嗯,是否不举。
迟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和南久卿被请到宫里其实是为了给他治不举。
但这也只是想想。
她要是真的心大到跑去问皇帝这个问题,不用人家动手,她马上就能被进谏的大臣一人一口口水喷死了。
既然云锦黎不说,那么她就安分守己的呆着就好,没必要刻意跑到对方面前去刷存在感。
这么想着,迟墨倒真的关起门来悠然自得。
最后找上门去的还是云锦黎。
他的身上穿着明晃晃的衮龙袍,九旒冕上的玉珠随着他的步伐前后摇曳着的。
他就像是刚刚下朝,即刻就走到了正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熟睡在她膝头的南久卿打扇的迟墨面前。
“母后的病qíng又重了几分。”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才走到她的面前,云锦黎的表qíng便从不动如山的沉稳变作了几分焦虑。
“迟姑娘究竟要如何才能应允朕的请求?”
他甚至用上了请求两个字――
迟墨已经知道了是云锦黎的亲母,当朝太后病重。也就是当初那个施以银针八渡唤回一命的太后。
唐淮墨那时在朝廷当值,领的是太医院乙等吏目的俸禄,恰逢那时还是皇后的太后疾危,他用以银针,渡回了她的xing命,也渡来了进官加爵、荣华加身。
而今,也不知道抬头又是病死垂危到何种地步,竟是连满朝太医都束手无策。
“那群一无是处的废物――”
提起太医,云锦黎就是咬牙切齿。
“只会说什么‘臣无能’、‘臣惶恐’的推辞。养了他们这么久,真到了要他们的时候,个个都缩了回去。”
他骂道,“废物!”
只可惜,那张娃娃脸上并不能显出半分凶悍,反倒是因为他过于愤怒的动作与神qíng而看起来萌嘟嘟的,脸颊两侧的婴儿肥看起来让人特别有想捏一把的*。
迟墨看着他,手上给南久卿打扇的动作不停,很是没诚意的想道:小皇帝真可怜。然后就没了其他的回应。
毕竟皇帝当得都是如此。
需要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需要的时候全是人。
但同qíng归同qíng,她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小事把自己淌进宫廷内闱的浑水中。
想想当朝太后竟病重到满朝太医都束手无策,还非要将他们请来――这究竟还是怎样的病qíng,她又缘何会病重如此呢?
迟墨不敢深想,唯恐猜到什么不应该知道的。
睡在她膝头的南久卿唇线微抿,像是梦到了什么似的,颊边有着浅浅的笑涡。
小孩子还真是好。
她不由感叹了一声,然后伸手戳了一下南久卿伏在他膝上的脸颊。
说起来,好像皇帝陛下也有酒窝来着。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云锦黎开口道:“迟姑娘,你要知道――朕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她当然知道这事。
她偏过眼神,将冷漠与生疏竖立着眼底的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原处,单手执着团扇,清冷的神qíng在眼睫拂下所有qíng绪的刹那泄出一眸的亮光。
远远看去,她的裙摆在团扇的扑扇下轻轻摇曳着,耳边长发溶入清风。
她像昏暗之中的一片雪白,身影在绰约的长风之下宛如霜雪消融,举手抬眸皆是美得如同虚幻般的温柔。
而被她说出口的,却是了无温柔之意的话语。
“请恕我直言。”
其实她本来不想这么说的。
“民女也是一双手便可决定太后的生死。”
虽然听上去狂妄了一点,但实际上――也确实太狂妄了。
她连南久卿的病症都诊断不出来,说出这样的话也着实算是大放厥词。
然而没办法,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你莫非是觉得这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才是大夫嘛!”
云锦黎勃然大怒。
“迟墨不敢。”
“不敢――你究竟是不敢呢,还是在顾虑些什么。”
云锦黎眯起眸子。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态度。
皇帝不是白当的,他的脑子也不是白长的。
有些顾虑细想一番便能猜出来。
于是迟墨道:“传闻陛下与敬王殿下不合。”
再挣扎下去也无济于事了,索xing站个好队。
而她的一句话却也令云锦黎沉下眸色,“你想说什么。”
“民女不想说什么。”
说话藏一半漏一半才是所谓的艺术。
剩下的就让小皇帝自己去猜好了。
“民女想看看太后。”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云锦黎一怔,而后他便点头道:“好!”
接着他微顿,又是补了一句,“若是连你也束手无策――”
如果连鬼医都对太后的病毫无办法……
迟墨却是回道:“还有师父。”
然而云锦黎却是摇头,只是摇头。
像是在说唐淮墨救不了太后,又像是在说不能让唐淮墨去救太后。
迟墨不明白他的意思,“陛下……?”
“让承德带你去永明宫。”
那些宫廷轶闻也不值得多说。说出来也只是平增笑料,索xing不说。
一直候在一旁的承德待云锦黎令下,便悄无声息地站了出来。
“迟姑娘。”
他温声道,“还请跟奴婢这边走。”
迟墨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这才低下头推醒了枕在她膝上的南久卿。
第五十五章
皇宫不愧是皇宫,朱红宫阙,秦砖汉瓦,紫柱金梁,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
南久卿握着迟墨的手,时快时慢地走着,眼神扫过手边的蜿蜒的宫楼。
“娘亲。”
在走到一处立有玉龙与金凤的双台于左右的宫房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娘亲你看――”
他伸出手指指向那并列排着的塑像,“好漂亮啊。”
迟墨可有可无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嗯。”然后就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南久卿跟着她的脚步,微微地歪了歪头,“娘亲不喜欢吗?”
“喜欢。”
“那为什么娘亲不多看几眼呢?”
迟墨对他说:“不可多看。”
“为什么?”
迟墨又说:“不可多问。”
听到她这堪称敷衍的回答,南久卿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正要开口,便听她又补上了一句,“不可多说。”
南久卿的表qíng看起来更委屈了。
迟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眸中含着几分笑意。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南久卿比她要高上几个头,她伸手时即便是踮起脚也仅能摸到他的额头。
于是他倾下身,将自己的头凑到了她的手下。
而等她抽回手后,他又再度将腰身挺直,眸子亮亮的看着她,一扫闷意。
迟墨对他道:“在宫里时,便听这些话。”
――不可多看。不可多问。不可多说。
这都是深宫之内独善其身的法则,如今却被她jīng简成为三句话。
走在前头的承德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这位迟墨姑娘当真聪颖无比。
南久卿却还是拽着迟墨手,“那么在宫外呢?”
既然这只是在宫里的生存法则,那么在宫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吧。
迟墨看他。
她的眼神既不温柔,也不严厉,只是在看着他的时候微微往下敛了一下眼睫,做出了一个思考般的姿势,便让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心慌。
前所未有的触动。
心乱如麻――
南久卿怔了怔,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中有什么正在剧烈的震动,马上就能震破腔骨一般。
他后知后觉地这才捂住了心口。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异动,迟墨回过身,“卿儿?”
南久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天,才低下头去,声音被垂着的压得有些,“娘亲,卿儿难受……”
听到他这么说,迟墨不由将眉蹙起,“哪里难受?”
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鹿吴山时,他掩着唇不断咳着血的画面。
莫非是身上的病症还没好?
她正想握起他的手来诊下脉,却不料被他反握住了手腕,整个人就从身侧欺身抱了上来,将她抱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层蚕茧。
即刻,他就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现在不难受了诶――”
迟墨只好用手肘将他撞开,“胡闹。”以为这又是南久卿的撒娇,“好好走路。”
南久卿顺着她撞过来的手臂挎住了她的臂弯,将整个人都靠上了她的肩头,像只大型犬一般的趴在她的肩口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迟墨腾出另一只手掐住了他四处乱蹭的脸,“好好走路。”
她这么说着,拂开了他的手。在他整个人都失落下去的时候又伸出了手,握住了他垂在自己手边的手掌,将他的手指捏在手心里。
承德:……这对师兄妹,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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