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华裳回视着她。片刻,他扬起唇线,说道:“去找太后。”
既然不能去封府,那就让封府的人进来好了。
“太后可召见三品以上的官员的夫人。”
太傅――怎么着也该是正一品。
就算不能找封轻云,那么找封轻云的夫人也是可曲线救国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穆临寒陪着迟墨一起去永明宫。
唐淮墨和苏华裳因着没有召见就潜入宫的原因不好光明正大的陪着她去。
倒是南久卿,也不知怎么的,主动说要留下来照料昏睡的云清岚。
穆梵和束歌已经走没影了,迟墨也不是很担心他们两个,当下就已经和穆临寒走到了永明宫。
一身绿衣的宫女婷婷袅袅地将他们迎入殿门。
永明宫里已经燃起了熏香。
不知道是哪种香料,只是很淡,像白纸上水痕划过一般,稍一晃神几乎就能错过那极淡又令人难以释怀的转瞬即逝的馥郁。
而在那镶宝shòu头的香薰轻烟后,则是舒景岚缓着眉眼若隐若现的秀婉的侧脸。
坐在绣墩上的宫女正给她轻声念着医书。
舒景岚睁开眼,隔着氤氲的雾霭遥遥的看着两个同时银发天姿的人,忍不住一笑,向着迟墨招手道:“来,流萤过来我这里坐。”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改口叫了她流萤。
迟墨只好走了过去。
舒景岚拉住她的一只手,给已经不再继续念医书的宫女使了个眼神,那宫女就立刻拿着绣墩退了下去,于是她这才让她坐在了chuáng边,自己的手沿。
又有宫女搬上一展锦绣山河的屏风隔开了穆临寒与内室的视线。
虽然穆临寒得先皇懿旨在皇宫可如入无人之境,出入甚至可以不用通报,但这毕竟是后宫,男女大防之事多少还是要在意些的。
一身绿衣的宫女含笑着奉上茶水,穆临寒接过,听着屏风后两人的jiāo谈。
也不知是不是小佛堂一事开解有功,舒景岚对迟墨的态度好的简直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今儿怎么想来我这儿了。”
甚至就连是亲生女儿也不及她这份连哀家都不自称的这份荣宠。
迟墨也不拐弯抹角。有些事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尤其是对这些执掌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我想请您帮个忙。”
“好啊。”太后笑眯眯地一口应下,也不管到底是什么忙。
迟墨告诉她:“我想见太傅夫人。”
太后点头,“绿漪。”她叫了一个宫女的名字。
那身绿衣的宫女含笑着来到了她面前,折下腰身来。
“让人去请太傅夫人,便说哀家得了一盆天山雪牡丹,只是这牡丹最近也不晓得如何了,竟有几分凋敝之色,让她进宫瞧瞧。”
谁人不知太傅夫人十多年如一日闭家不出,只钟爱侍花弄糙的。这么一株珍贵的天山雪牡丹,不信她不上钩。
绿漪笑着应下:“诺。”
舒景岚于是又要人送来了几盘点心,“这路上难免要耽搁些时辰,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自然,穆临寒那里也有人送去了同样的点心。
迟墨随手捻了一块核仁苏,舒景岚与她讲了些小佛堂之后她与小皇帝之间的事。
说着说着,她突然又忍不住叹气。
迟墨正吃着核仁苏,腮帮子鼓鼓的,就像是进食的花栗鼠。舒景岚看着她瞬间又笑了,问她:“这核仁苏可好吃?”
迟墨点点头。
她伸着那涂了蔻丹的食指点了点盘中如绽放的花一样被做成一瓣一瓣花朵样的糕点,“也尝尝这个石榴苏。”
迟墨于是真的又去拿了一块石榴苏。
她咬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舒景岚仔细的看着她的表qíng,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一下子笑开了,缓缓展开的眉眼就是连喜悦看上去也是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
“绿漪,再拿两盘核仁苏和石榴苏来。”
这是极少有的事qíng,也只有小皇帝和云久辞来时她才会放下这样的嘱咐。
看着迟墨吃的差不多了,舒景岚就叫人把盘子撤了下去。
这糕点虽是好吃,但却不能吃太多,否则积食了就难受了。
她正想说话,殿门口宫女便报上了太傅夫人到。
舒景岚长眉一挑,有些惊奇:“倒是快了些。”
她压根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快,还想着和迟墨说些什么呢,再加上太傅本是封家的人,舒景岚对封箬韵没有好脸色,对与一丘之貉的太傅夫人自然也是没什么好感官的。若非迟墨说想见她,想她大概这辈子也不会主动召见封家的人。
这么想时,舒景岚挥了挥手,当中的屏风就被撤去了,一直在身后站着的绿漪也将她从榻上扶起。
这该是迟墨第一次见到太傅夫人岳芷青。
苏华裳先就与她说过了,这位太傅夫人已经闭门不出许久了,相比起其他歌舞宴会、觥筹jiāo错流转不停的夫人,她显得格外矜持,除了侍弄花糙外就再无别的爱好。
“臣妇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
行完了礼,岳芷青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站在舒景岚身侧的青衣白发的秀致女子。
她眼一红,连忙又垂下了头。
舒景岚眼神微冷,颇有些惊奇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把头低下了。”
岳芷青声音一哽:“臣妇――”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舒景岚一笑:“夫人可是见着了熟人了?”
她也是知道迟墨与封家之间的纠葛的。而她既心向着她,现在总是免不了要为迟墨讨回几分场子。
“哀家与流萤这孩子很是投缘,早先就闻说夫人与流萤认识,今日叫着夫人来,不光是为了天山雪牡丹,哀家也是想趁着机会见见夫人。”
舒景岚说着,携着身侧迟墨的手,笑着抚了抚她的手背,远远看去她们亲密的就像是母女一般。
岳芷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心下却只觉得更加酸涩。
“臣妇――怎敢……”
可,这明明是她怀胎十月方才生下的女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11/17
该章节未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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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章节已替换。话说今天下午要去上就业指导,内心莫名的复杂……我明明,才进大学啊???
第九十二章 【92】
然而她却又有什么借口阻止呢?
岳芷青仰头看着一脸漠然的迟墨,张了张嘴,眼眶沁上泪水,最后却又无力地垂下了眼神,一言不发。
就是舒景岚也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忍不住轻轻折下了眉。
迟墨微微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我想与太傅夫人单独说些话。”
舒景岚于是屏退了左右,“都退下吧。”
宫人齐齐俯身,皆是姿身迤逦款款而去。
偌大的永明宫终于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穆临寒现在虽是用尽了灵力,但好在本身内力彭拜,有他在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偷听。
既然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那么――
松开了太后的手的迟墨静静地跪了下来。
岳芷青垂着眸子站在她的面前,她则是当着面她的面跪了下来。
“娘。”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然后两个同时想去扶她的女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你、你说了什么……”
岳芷青的声线有些颤抖。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听到小女儿喊她娘亲。
这个自从丢了女儿后就一直将自己紧锁在深宅和过去的女人也跟着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紧了迟墨嚎啕大哭了起来,“再叫一声,再叫我一声――求求你。”
谁都无法拒绝这种悲哀到了低微的请求,迟墨亦然。
她伸手回抱住这个固守在往日的回忆中而越发削瘦的女人,轻声又念了一遍,“娘。”
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岳芷青觉得幸福的时刻了。
她哭的像是失去了一切,又是得到了全部,毫无休止的哭泣,仿佛是要将那经年累月的绝望通通一并哭出来。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哭着重复呢喃着这几句话。
“是娘不好,娘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娘……”莫名的,迟墨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
她想起了她的父母。
她还不曾见过他们,也不晓得若是他们见面了是否会像现在一般。
舒景岚总算是搞清楚状况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搞清归搞清,舒景岚却并不能明白岳芷青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傅夫人何时又多来一个女儿?”
封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嘛。
“臣妇一直都只有静儿一个女儿。”
岳芷青虽然是松开了迟墨,但却还是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眼神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唯恐她就是她轻轻眨眼的刹那,她的静儿就又如同那年花灯节一般,如那盏悄无声息地熄落了灯光的花灯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可,有些东西,它能刻在墙壁上,印在眼睛里,不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的淡薄,反而如某种不可磨灭的伤口一样,疤痕的颜色会越发的深刻。
迟墨于岳芷青就是如此。
而现在,她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舍不得眨眼,眼泪却先代替言语夺出。
舒景岚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你只有一个女儿,那敬王妃――”
蓦地,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鱼目混珠,混淆皇室血脉!”
岳芷青却冷冷一笑,“皇室血脉……”
但随即,她又看向了迟墨,刚凝起几分冷厉的眼神骤然又软了下去。
她执起迟墨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颊边,泪眼朦胧,“若不是封箬韵,我与静儿怎会分离至此。”
若不是那个毒妇,她与逸儿又怎会生死悬隔,而她的逸儿和静儿又怎会造化弄人到如此地步!
兄妹乱伦啊――那个女人究竟要迫害他们到何种地步才能善罢甘休!她究竟是要bī得他们如何才肯饶过他们!
这个向来在别人口中被赞以贤淑秀慧、不惊不扰的女人突然笑了起来。
令人感到惊惧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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