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弄到这些东西的?”罗修握紧了电话,双眉紧蹙,声音yīn沉得厉害。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手里有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你出得起合适的价钱,我便会保持沉默。”
听着他上扬的语调,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他那张挂满得意,张狂的脸。
罗修不得不承认,他问的话的确不是重点。对他是重点的,对陈峰不是,陈峰也不会傻到告诉他。此人无利不起早,凡事向钱看,没那么好心为他答疑解惑。但是,要他轻易向他低头,未免失了谈判的资本,他亦是不愿的。
哪怕只有一分的把握,也要使出十分的力气;气势上不能先落了下风。
罗修使劲沉下一口气,举重若轻地说道:“我得佩服,你还真有些手段。但我罗修也不是个任人摆弄的玩偶,我还是那句话:该给你的,我已经给了。不该你拿的,你也休想拿走一分!我劝你,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罗修气定神闲地挂断了电话,顺便将那几张碍眼的相片扔进了碎纸机。
说实话,他不是不忌惮陈峰手里的东西。可是,他不相信,陈峰真想和他撕得鱼死网破。如果这些文件,来往帐目被泄露出去,不仅仅是他要面对商业罪案科的调查;暗箱cao做,行贿等多种指控。最重要的,还会牵扯一大批人。包括,某些上层的领导。
这个链条,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谁都分得了利益,谁的身子也不完全gān净。陈峰也在这个链条上,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正因为彼此心中明镜似的,才更应该有所顾忌。
没想到,上午才潇洒地挂了陈峰的电话;下午,那位已退居二线,调到工商联坐闲职的“领导”,打来了关怀备至的问候电话。
很显然,事qíng败露之危的风声,分毫不差地chuī到了领导的招风耳中。
“领导”深藏不露的隐怒,正义凛然地口气,质疑着罗修: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安安稳稳地享受退休生活?一向jīng明能gān,他最看重的人,会不会连这点小事儿也办不利索?面对着,这yīn不yīn,阳不阳的一通jiāo流心得,罗修郁闷得快背过气去。
恭恭敬敬地聆听对方教育了半个小时,临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尽快摆平此事,否则只好丢卒保帅。不用想,傻子也猜得到,谁会是那个被丢弃的卒子。
两边施压,罗修像一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受着夹板气也罢了;闹心的是,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儿。
但是问题呢,还得一个一个地解决。他很清楚玩弄政治的人的手段:颠倒黑白,文过饰非是他们的qiáng项;自己在这方面,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便,领导已经不在原来的显赫位子上,他的影响力还是不能小觑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罗修有自知之明,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眼前,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陈峰,让他安份一些,不出岔子。
无奈之下,晾了陈峰两天之后,他又约了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见面,下饵钓鱼。
那日,经过一番以退为进,虚虚实实的较量,陈峰终是收下了罗修给他的一张三百万的支票。暂时的偃旗息鼓,不代表永远的和平,他知道要想永久xing的解决这个难题,还是得釜底抽薪最有效。然而,这个“薪”,该怎么个抽法呢?
罗修,陷入迷茫。
当看着陈峰高视阔步地走出咖啡厅的背影,罗修第一次有了庞统行进“落凤坡”的不详预感。这一次,好似真正遇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坎儿”,一个他说不清楚的“劫”。
这样的焦虑,与心神不宁,使他加快了防患于未燃的准备后路的工作。
他一面着手暗中调查资料莫名泄密的事qíng,把一些容易惹上麻烦的档案文件销毁,亡羊补牢;一面将名下的资产不声不响地开始转移出去。大部分的不动产和股票,现金,为了安全计,也为了了却心中的牵挂,转到了陈灿的名下。
陈灿,无缘无故地收到了这么一大笔馈赠,惊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一再追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罗修好言相劝,说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为将来提早打算而已。闻得这般的说辞,灿好似才没有先时的诚惶诚恐。
慢慢的,时间长了,也看得淡了;日子照旧那么过,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改变。不管名下有多少钱,他仍是穿同样休闲衣,喜欢吃红烧茄子,照看自己的小网店;闲来钻研美味的甜点。活得,简单而富足。
这样的无拘无碍的陈灿,过得坦dàng自然,令罗修也心生羡慕。只愿他,长长久久这般下去才合了心意。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说起来,陈峰约陈灿见面想要讲什么,灿的心里已经很有计较了。他已然听闻,陈峰即将出国的消息,怕是要和国外的老婆孩子团聚去了。临行时,还想在他这里,敲上一笔。
陈灿提前到了菜馆,点了几道招牌的泰式菜。然后,一个人喝着柠檬茶,眺望着窗外的街道。
阳chūn三月,chūn寒料峭,嫩huáng的迎chūn花开得正是烂漫。路两旁的大树,枝叶刚抽出新芽,玉兰却已含苞待放了。
一年之计在于chūn。
这个chūn天,对于陈灿来说,也是意义非凡。他不在是过去那个挣扎在社会底层,苦苦为生存奔波,处处仰人鼻息的蚁民了。而今的他,身家非同一般,成功地晋级富人阶层。
兴奋吗?快乐吗?灿,也这么问过自己。
兴奋,快乐;这是肯定的。一种痛彻心扉的兴奋和快乐。
灿的视线,定格在那个悠然踱进来的人身上;思绪,也随着收了回来。
陈峰,笑容可掬地坐在了对面。
☆、连环套(五)
陈灿的唇角,逸起好看的弧度:明丽如chūn风拂面,恰与这门外温暖的季节,相得一彰。
他优雅地拿起醒酒器,倒了两杯红葡萄酒;顺势推了其中一杯过去。陈峰拿出他在场面上特有的闲适姿态:摇晃着酒杯,看着酒液恣意流转着光波,而满面的快活。
“庆祝我们第一次,便合作愉快!”陈峰,主动探过酒杯。
陈灿也不客气,两杯相碰;说道:“合作愉快。顺便说一句:一路平安。”
陈峰,稍愣了不过一秒,转而一笑:“有心了。”
看来,他要出国生活的消息,成不了秘密。即使他尽量的低调行事,对面的年轻人已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一则有二,照此推想,自己行踪亦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他含意不明地微笑着,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陈灿扮演着合格的主人角色,又给了满了一杯酒。
“也恭喜你,得偿所愿。”陈峰意有所指地调侃道:“指点江山三两下,不费chuī灰之力把别人大半的家产倾吞殆尽。真是后生可畏啊……”
“您说笑了。”陈灿,嗤笑一声,接道:“我从不巧取豪夺,我只接受人家心甘qíng愿给我的。其实我是佩服您,不过是打了几个电话,照本宣科地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可以赚到百万之巨。您这个赚钱速度,可比那些搞电话诈骗的,还要厉害!”
“哈哈…….”陈峰朗朗大笑几声,掩住了尴尬。心道,这个小家伙把自己和搞诈骗的人放在一起讨论,明显是踩低轻蔑的意思。他,堂堂一个金融高管,何以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受这个闲气。
“你高抬我了。这不是得益于你的指点吗?!否则,我再有混身骗人的伎俩,也无处施展不是?!”
陈灿知道,对面这个贪婪成xing的高管不太高兴了。明明是个见利忘义,贪财好利之徒,偏又想当着□□,还得立个贞洁牌坊;自己不嫌恶心,别人跟着也反胃。
灿,是不太把他放在眼里的,尤其是一只掉了毛的凤凰,还端着旧日的架子;犹为讨厌。他,依旧是浅笑盈然,安之若素——谁让,和那位相比,他而今更有底气,也更有实力淡定呢。
见对方笑而不语,没有反驳;陈峰多少有一点,被人轻视了的泄气感。他,夹起半只咖喱蟹;双手熟练的掰开,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灿,瞧着他吃得可口,慢悠悠地说:“这家泰菜馆很有名,做的东西也地道。咖喱蟹,是这里的招牌菜。”
“味道确实不错。”陈峰咂吧着嘴,给了一句不好也不坏的评价。
他抬起头,眼光jīng明地在陈灿身上打量着:他,一直在等待陈灿开口。可从他平平淡淡的反应来看,人家并没有打算提及他想进入的正题。
于是,陈峰也不想再陪着灿装糊涂了。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餐具,摆出了一副商务谈判的标准姿势。
“你已经知道,我很快要出国定居的消息;我也就没必要和你兜圈子。手续已经办好了,说走就走。只要一离开,这辈子怕是不会回来了,十有八九要老死他乡了……..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想留下什么不清不楚的手尾。所以,按照上次我们谈好的,我的那一份,我要拿走。”
陈峰,一气呵成,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他的目的,讲得条理分明。对面哪怕坐个傻子,都可以立即领会他的用意。
这是一些贪官污吏,借职务之便敛财的人最为规范的套路:一旦获取了大量的不义之财,首先是选择出国购置房产,转移财产,移民海外,享受富人的生活;又可以逃避国内法律制裁的风险。陈峰的这般规化,算不上新奇;只能说是走前人的老路。
灿,早是胸有定见,表现得无动由衷。仿似陈峰说的话,和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似的。
“你的那一份,早就拿到了呀…….”
“我什么时候拿了?”陈峰眯起眼睛,dòng查到了灿的狡辩,“你…….不是要不认帐吧?……..”
陈灿面不改色,语调柔和:“我从来没有不认帐过。你前几天,不是刚拿到了三百万的支票吗?我说的不对吗?!你以为,那些钱是大风刮来的,无需付出劳动?!”
陈峰闻言,心里急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厉声喝道:“你想用这区区三百万来打发我?!”
陈灿看了看四周,向他们行注目礼的食客——冲着陈峰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眉头:“陈先生,注意你的绅士风度。在公众场所大声喧哗,和你的身份可不大相符哦。”
陈峰见他对着自己,自在洋溢,且志得意满的摇头晃脑,就感到怒不可遏。这小子,分明不想兑现当日的承诺,摆了他一道。他,一个在官场,职场,商场;明争暗斗了三十年的人,又怎会说算就算了呢?
“你只打了几个电话,拿到三百万;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和捡钱没什么区别吧?!这些年,您捞的也不少了。眼看着又要去国外享清福,荣华富贵的生活,谁不羡慕啊!您还求什么呢?平平安安,才是福呢,别的都是假的…….”
陈灿,貌似言辞诚恳地劝慰;实则,里面的胁迫与警告的意味,陈峰又怎会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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