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笑着点头。
两人在寂静的小道上走着，谁也没有开口。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大片的霞光被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遮住。旁边的广场上开始有成群结队的中年大妈们跳起了广场舞，十分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彻着这一片区域。
孟科听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实在忍不住了，嘴角一抽，将烟头掐灭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看着顾辞，“你和小宇在一起了是吧？”
顾辞并不意外他会知道，“是的。”
孟科的表qíng是少有的认真，“你最好不是在耍他。”
顾辞摇头，目光坚定，“我是认真的。”
孟科看着他的表qíng，耸了耸肩，“要是让我知道你在逗他，你会死得很惨。”
顾辞勾起唇角，眸色微动，“看起来孟先生和栖宇的关系确实很好。”
孟科随意地摆了摆手，“别叫我孟先生了，叫孟科就行。我和小宇也算是大半辈子的jiāoqíng了，关系能不好吗？他身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说完才觉得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说最后一句话不太恰当，赶紧补上一句，“咳，小时候的事qíng了。”
顾辞只是笑笑，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慢慢地开口：“我只想知道，栖宇为什么现在一个人住？他并没有工作，叶家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生活？”
孟科就知道他想问这个，有些无奈，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那孩子之前跟他父母出柜……他爸就把他赶出去了，说是不认错不准回家。”见顾辞脸色沉了下来，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不过他们还是有按时给小宇生活费的……”
顾辞轻笑，“这叫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科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小宇是独生子，他爸爸其实很宠他的，我都没怎么见过他爸爸发火。”说完顿了顿，“只是在这件事qíng上，他觉得是他的教育出了问题，才让小宇走上了歧路。”
“歧路？”顾辞喃喃，“这叫歧路，不过是——”
“我们当然不觉得是歧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街上的同xing恋说不定都一抓一大把。”孟科吐出一口烟，看着远处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但是老一辈的人，他们接受不了这种观念。”
顾辞沉默。
孟科看着他的表qíng，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小宇，我希望无论你遇到什么阻力，你都不要做那个先放弃的人。”
顾辞垂下的手忍不住握紧，很快又松开，“我知道。”
孟科又看了他一眼，冲他摆了摆手，“我走了，今天的事我不会跟他说的。”
顾辞微微一笑，“嗯。谢了。”
孟科走出没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倒了回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说起来，你们做了吗？”
顾辞难得地露出点窘迫的神色，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
孟科“哦”了声，坏笑着问：“那你们以后谁在上面？”
顾辞微笑着看他。
孟科觉得这个笑容有点渗人，打了个寒战，“……我什么也没问。”然后飞快地走远了。
顾辞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思考了很多事qíng，脑子里的线却越缠越乱，无法得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他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掏出手机里拨通了叶栖宇的号码，对方接得很快，“喂？”
顾辞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的表qíng都柔和了下来，身上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在gān什么？”
“刚吃完饭，准备刷碗呢。”叶栖宇笑着说，“你呢？和你朋友吃完饭了吗？”
“嗯，吃完了。”
“好吃吗？”
“……好吃。”
“那下次带我去吃吧。”叶栖宇乐呵呵地说。
“好。”
沉默了会儿，叶栖宇小心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辞一愣，“嗯？”
叶栖宇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总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顾辞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许多复杂的qíng绪一起涌了上来，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只能哑声道：“没事。”
叶栖宇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撇撇嘴，心想这人藏着一肚子不让自己知道的秘密，转了个话题，“明天我去给你做饭呀。”
顾辞“嗯”了声，又听叶栖宇絮絮叨叨地说道：“也不知道孟科这个混蛋什么时候搬出去，又不收拾房间，每天蹭吃蹭喝……今天也没跟我说不回来吃饭害得我又做多了……”
他心里一动，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了口，“你要不要搬来我家住？”
叶栖宇傻了，“……你说什么？”
技能升级
孟科跟狐朋狗友喝完酒回到公寓的时候，就听见从叶栖宇房间传来不知名的声响。他换了鞋，一边大声问着“你gān什么呢”一边走到叶栖宇房间门口，就看见衣柜门被拉开，chuáng上丢着数不清的各种衣物，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就放在门边。孟科眉头一抽，“……你这是要搬家啊？”
叶栖宇挑挑拣拣选了一些衣服放进行李箱里，“嗯”了声，有些犯难地盯着电脑桌，“电脑怎么办？”
孟科倒是愣住，“不是吧，你真要搬家？搬去哪里啊？”
叶栖宇拿起手机给顾辞发了个短信问电脑的事，想也没想就答道：“顾辞家啊。”
顾辞回复：我给你配一台。
叶栖宇：要按照你的配置来！！！
顾辞：好。
孟科：“……”
看着叶栖宇一边发短信一边傻笑的模样，他忍不住想长啸一声：你们这对天杀的狗男男！
他委屈地看着叶栖宇收拾来收拾去，“这是要我独守空房吗？”
叶栖宇都懒得看他，“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房租我都jiāo了一年呢总不能白jiāo吧？”说着把书桌上的那几个重要的笔记本放进行李箱里，“你什么时候回去啊？还跟伯母斗气呢？”
孟科一想起自家老妈就无奈，“今天上班的时候给我来了个电话，那声音大得，我们组全听见了，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我感觉全公司都知道我妈在催我结婚了。”
叶栖宇同qíng地看着他，“那你就这么跟她耗着？”
孟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走一步看一步。”说着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qíng都还没处理好呢好意思说我。”
叶栖宇挠挠头，突然傻乎乎地笑了下。
孟科毛骨悚然，这孩子受啥刺激了？“宇，有话好好说……”
叶栖宇继续傻乎乎地笑着，“我妈妈今天给我打电话啦。”
孟科一愣，“啊？”
“我妈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吃饭。”说着有些害羞地看了孟科一眼，“让我带上顾辞。”
孟科静默了一分钟。
“……我觉得我可能没有睡醒。”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拍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栖宇，“你爸妈这是……松口了？！”
叶栖宇点头，“大概吧。”
孟科喃喃，“……怎么会突然就松口呢？”
叶栖宇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我也不知道，等回去了找个机会问问我妈妈。”
孟科看着他放松的笑容，知道他解开了一个心结，自然也是发自内心替他感到开心，不过还是沉思了一会儿，斟酌道：“宇啊，那啥，可能哥说的话不好听，你随便听听就过了……”
叶栖宇抬起头看他。
孟科避开了他的眼光，自顾自地开口，“我小时候就觉得你其实有点没心没肺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不喜欢什么。不过后来倒是明白了，你不是没心没肺，你只是比较傻……”
叶栖宇嘀咕，“你才傻……”
“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那群傻bī给你塞qíng书的事儿么？我当时就跟你说多半是人家恶作剧，就你傻不拉几地还真去了，要不是我跟在你后面你可能就被关体育馆里了。”
叶栖宇一直不喜欢回忆自己的初中生活，然而现在听到他说这些却突然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抿了抿唇，“都过去了……”
孟科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仍是继续道：“我比你大几岁，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你，大学我俩又不在一个地方，我总是担心你在学校被欺负。不过后来听说你大学过得还不错，我才放心了些。”
“结果放心没多久你表哥就打电话跟我说你跟你爸妈闹翻了，我当时真的挺生气的。”他顿了顿，“生气的不是我弟弟喜欢男人这事儿，而是我一直看着你，却一点儿也不懂你。”
孟科平时吊儿郎当的，叶栖宇也是头一次听他说这些，心里顿时有些酸酸的。
孟科叹了口气，看着叶栖宇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宇，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顾辞，我只希望你在这段感qíng里面不要受伤，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不要投入那么多，只是我太了解你的xing格，你喜欢什么就会不顾一切。”他看了看叶栖宇的电脑桌，“对你的游戏也是这样。”
“我平时不怎么说这些，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眶没来由地有些酸胀，只好抬头望着天花板生怕眼泪掉出来，“小宇，我是真心把你当我弟弟的。”
叶栖宇什么也没说。
他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比如小学的时候，六年级的孟科跑到四年级的食堂里和他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初中的时候，初三的孟科出手揍了一群欺负他的初一学生，结果被学校通报批评，被孟妈妈打了一顿；高中的时候，高考前的那天他生病入院，孟科还大老远地跑去看他，最后是被孟妈妈骂着领回家去的。
他想着想着突然问：“孟科，你说我怎么没喜欢上你呢？”
孟科一肚子的煽qíng全被这句话堵了回去，“……滚开，老子笔直笔直的。”
叶栖宇自顾自地说：“因为我觉得，比起男朋友，你确实更像我的家人。”
孟科愣愣地看着他。
叶栖宇摸了摸鼻子，轻声说：“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哥。”
这大概是叶栖宇第一次开口叫孟科“哥”。
孟科猛地捂住了脸冲他摆摆手，“走的时候叫我。”然后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在黑暗的房间里，孟科只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第二天上午，顾辞来接叶栖宇。
这是两人jiāo往以来他第一次来叶栖宇住的地方，从客厅到厨房，再到叶栖宇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他的气息。顾辞忍不住笑着说：“我比较想搬到这里来住。”
孟科“啧”了一声，“要我天天被你们闪瞎吗？”
叶栖宇笑着摇头，“这里太小了，你的设备放不下。”
顾辞含笑，“也是。”
孟科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这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对方，哪里还记得他。
叶栖宇收拾了大半个晚上收拾出了两个行李箱，孟科帮他搬到顾辞的车上，突然拉着他站到一旁，看了看远处的顾辞，鬼鬼祟祟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迅速地递给了他，压低了点声音，“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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