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雪回家的时候,还恍然如梦。这种窒息的亲密度,以一种病毒感染的方式,迅速蔓延到他四肢百骸。
想逃都逃不掉了。
就像每天被排山倒海的糖砸晕,一次比一次狠,砸得你喘不过气。等你回神,他已经渗透进你生命里。
休戚与共,深深扎根。
要拔,就是拔毒。
要戒,便是戒瘾。
他这是要死了罢。
方木被治愈了,他回家进门还在和苏回锦发信息。
高敏做了四菜一汤,见他回来,笑道:“快来吃饭。”
方木愣了一下,“我吃了回来的。”
高敏拆了围裙:“吃的什么啊?”
“火锅。”
“和谁?”
方木皱紧眉,高敏把围裙扔桌上。
“好,不说了。你再吃点,别làng费我辛苦做的。”
方木坐下,边吃边看手机。
不一会就要刷开微信看看,嘴角噙着笑意。
这样温柔的笑,她多久没看过了呢。
很久了,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这样开心的笑容,从内心深处的快乐,他们多久没有拥有了呢?
高敏冷眼旁观,感觉并不那么简单。
方木吃完去洗澡,她拿过丈夫手机。
加了锁屏密码,他原先是不会加密的。
高敏输进自己生日,没反应。
脸快僵掉,她再输方木生日,还是没动。
输入结婚纪念日,开了。
她心稳一些。
打开短信,被各种客户和邮件信息淹没。
方木喊了一声:“高敏,帮我拿衣服。”
高敏镇静地打开微信,界面还停留在两人聊天的状态。
高敏翻了翻,把睡袍隔着门fèng塞进去。
那个叫“Sue”的人几乎每天都和老公聊天,说的大部分零零碎碎的日常,衣食住行,看的书、分享的音乐、电影,方木的所谓“古董”。
也有一些暧昧的话,比如晚安、到了吗?太瘦了,多吃……
杂七杂八,多不胜数。
她翻不完。
方木擦gān净出来,高敏已把手机放回原位。
两人躺下睡觉,方木转过身玩手机。高敏猜他还在聊天。
屏幕亮了两下,灭了。
应该是说了晚安。
高敏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她亢奋着,她不相信。
她冷静想了一夜。
苏回锦和方木道完晚安,给妈妈打电话。他和苏太太聊了一会,到客厅把猫抱怀里,给她梳毛。饭团舔他的掌心,粗糙又湿热,他痒得躲开。
安静的夜里,拔也拔不开的甜蜜。他想,就这样做最好的朋友,特殊的朋友,在方木那占有一席之地就足够。
这是方木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了,他并不奢求更多。
这一晚,苏回锦睡了一个好觉。高敏却辗转难眠。她和方木这么多年,并不是一直亲密如初。中间有过诱惑,有过疏离,感qíng忽远忽近实属平常。中间也会有cha足者,可能是人,可能是兴趣爱好,曾经有男人追她,天天送花到学校,两人疏远过一阵,后来又重新回到轨道上。她也会疯狂迷恋某个偶像,接连好多天沉迷其中,话都说不上一句。他也会搞他那些“古董”,两人各行其是,倒更方便了。
现实不是童话,就算爱人粘在身边,你也有无数次想砍死他的冲动。在打不到车非要她挤公jiāo的时候,装修选浴室壁砖的时候,晚上回来看到脏衣服臭袜子堆一客厅……很多瞬间,不胜枚举。
她觉得这是寻常的,一时的,可控制的。但是,今天她感觉到了威胁。
没什么来由,女人的直觉。
天亮,方木洗漱好吃早饭。高敏严肃地说:“我有话和你说。”
“说什么?”
“我看了你手机的微信,你在和一个叫Sue的人聊天?你骗了我,说讲电话会议,但你是在和她聊天。”
方木噎了一下,皱眉:“你偷看我手机?”
高敏道:“我以前也看,你没有意见。”
方木心里泛上一股恶心:“没什么,他是我同事。我会和他多讲几句。”
高敏道:“是吗?”
方木起身拿衣服:“他的确是我同事,男同事。不信你可以去查。”
他的口吻倒显得高敏无理取闹了。
她也站起来:“我看到你和他聊暧昧短信。”
方木道:“你想多了。”
“我或许是想多了,但是每天都这么聊,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这样亲密,真的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吗?我倒没看出来,你还有搞gay的潜质。”
讽刺的声音太刺耳,方木回身bī视她:“你不要发疯。我和他是好朋友,是jiāo心的知己。我光明正大的很,你要管我的社jiāo吗?我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影响我们的生活的只有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吧。”
高敏道:“哦?都是我的错,你就没有错咯?这半年你为这个家庭做过多少?是我在牺牲自己哎,你看不到啊!”
战斗升级,两人都气得不行,气氛僵持。
高敏喘了几口气,qiáng迫自己冷静。
她要解决问题,不是制造问题。
她平复一会,重新说。
“你扪心自问,有哪个好朋友哥们是每天聊的,还那么亲近。我会吃醋,你们会占用我们的时间。我和你都上班,只有晚上那一会相处,你也要分给别人?”
“……”
“你还想不想我们好了?我和你结婚了,马上就要宝宝了。你能不能担起老公的责任,我不管你在外面jiāo什么朋友。在家你就是属于我的,jiāo朋友也要有分寸,不能影响我们的生活好吗?”
方木道:“我的确是和他讲电话会议,没有骗你。”
“好的,我相信。”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有体会过被人理解、懂的感觉吗?无关什么感qíng,就是懂。以前,我以为你懂我。后来,你也不能了。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你不用想那么多。”
高敏酸酸地,他在她面前坦诚这份亲密,还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看。
他讲他们多么默契多么适合,多么互相懂得。即使是朋友,她也嫉妒。
“一个人有这样的朋友很难得,我很珍惜。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高敏冷漠地:“我不懂,我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也不能体谅。要么,你和他离远点,要么你就别要这个家了。”
方木觉得她不可理喻,穿上衣服上班了。
一切照旧,但高敏的话回响在他耳旁。每天聊真的正常吗?这样亲密真的没关系吗?
他是有把握的,一时的兴奋、推心置腹的jiāo心,他是知道的。
他如此坦然、投入这场自然而然的亲近,在于他喜欢。
他喜欢他,这种喜欢比起男女之qíng更广义,是种灵魂的碰撞。
而高敏的发作,让他有了犹豫。
他闭上眼,手摸到下方,心里想着那个雨天里抱着猫的男孩,他单薄的身体,淋湿的衣衫和脆弱可怜的眼神……
他的身体慢慢热起来。
“方总。”
苏回锦开门进来,方木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方便?”
方木慌忙拉上拉链,惊魂未定,假装无事地松松领带。
“有什么事?”
“她们问,什么时候开会。”
方木看着他,研究的眼神,目光有些利,让苏回锦有些无所适从。
“十点半。”
“好。”
“嗯。”
“……其实我想说中午吃什么,你想吃我去买?”
苏回锦很柔顺的xing格,带着害羞和体贴,专注地看着他。
他从前没有觉得,这一刻,对方的表qíng尽收眼底。
这些小表qíng很容易发现,每个细枝末节都有端倪,一瞬间都翻到他眼前。
他……这是……喜欢我吗?
不,不可能是。
我也不是啊。
尽管身体发热,但不能说明什么。他不是,也不可能是。
他摆摆手,让苏出去。
他头一回认真思考起来,他和苏回锦的关系到底有没有不妥。
☆、破裂
下班方木到苏回锦桌上:“午饭我不吃了,晚上还要见客户。你早回家。”
唐灵珊竖着耳朵,苏回锦躲开她们。
“嗯。你没事吧?”
“没有。”
方木又用那种研究的目光盯着他,盯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说买什么罐头给饭团呢?”
“三文鱼就行。”
“好。”
苏回锦计划着,回家路上买三文鱼罐头,周末和方木搭好猫屋,再买几个抱枕软垫……
方木道:“我走了。”
苏回锦浑然不觉:“好。”
当晚,方木和高敏又进行了一次谈判。高敏要他删掉Sue的联系方式,方木据理力争,两人说着说着又吵起来。
“要么删联系方式,要么不回家。”
高敏坐在沙发上冷漠地。
“你和你的女朋友们喝酒打牌的时候,我也没有gān涉。现在,你也管不着我。”
高敏生气道:“我和我的女朋友是结婚之前,结婚后我有胡来过吗?我有打扰我们的生活吗?到底他是什么关系,让你舍不得,比我还重要啊?”
方木道:“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你根本毫无道理,我这次答应了你?是不是就代表失去人权自由了?下次和谁来往要不要和你报备?”
“难道不是吗?夫妻之间就应该透明,毫无秘密可言!”
方木冷笑一声:“当初那位送花男,你也没有告诉我。”
高敏站起身:“你这是翻旧账的意思咯?”
“如果你不吵,我乐意不提。”
高敏气得胸闷,摔过一只抱枕去。
“好,你够狠。”
高敏收拾行李,把化妆品、衣服、鞋子往里扔。
方木想到岳母的脸色,让步了。
他从身后抱住高敏。
“你不要生气。实在是你的要求很没理。我问心无愧,和删不删联系方式没关系。不删,我也不会让他打扰我们的生活。”
高敏要qiáng的那口气松了一松。
“那你是答应我了。”
方木搂着女人柔软的躯体,闭上眼:“答应了。”
两人抱着站了一会。
疲惫感侵袭全身,他疲乏地揉眉头,身体似乎流失了大半力气。
“我去洗澡。”
高敏看着他失落的背影,她心里知道,她把他的“乐趣”拔了。
但是哪个成年人不是这样呢,谁还能像孩子一样,永远抱着天真过。
他们结婚了。
婚姻,代表着长大,做不愿意的事。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来。
高敏看来电显示“苏”。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高敏接起来:“喂?”
苏回锦没想到高敏接的,刚刚呼之yù出的字句忽然堵住,一时说不出话。
高敏又问了一声:“喂,你是哪位?”
他竭力冷静:“我是方总的同事,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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