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混着哭腔,竭力克制冷静下的崩溃,激得人头皮发麻。
方木一下就心软了。
“好。”
“那能不能回到从前,还是朋友的时候,想回到从前。”
“好。”
方木温柔地哄他。
苏回锦嗯了一声,擦gān眼泪,挂了电话。
人活着太难了,暗无天日地活着太难了,零零碎碎的折磨太难了。
痛苦就像是长明的灯火,点燃在了他的生命里。
每天早上醒来,苏回锦都会觉得特别没意思。
他到公司、开电脑、冲咖啡,浏览着网页无所事事。
唐灵珊逛淘宝,用QQ给他发一堆链接。邻座的姐姐回家奶孩子去了,临走还让他赶了个文案。活动企划和市场部每天开会,头发都要烧着了。
然而临近年底,大家都没什么上班的心思。
公司没活可接,领导焦躁yù狂。
他们一群人议论着还发不发年终奖,唐灵珊想着方木一贯的脾气,大约是没问题的。
反正他们设计部有苏回锦顶着,天王老子也不怕。
设计部人心涣散,每天嗑瓜子。
方木过去转了转,吩咐他们办年会。
年会的策划自己想,地方自己找,费用他来出。
他吩咐着任务,眼光在苏回锦身上扫了扫。
“苏,就你领头吧,有什么事随时汇报。”
苏回锦愣了一下,没接话。
气氛有点不好,方木和他僵持着,大家也都感觉出来最近两人不太对。
方总时不时找茬,就爱怼他的特助,谁也不敢说话。
方木道:“你有什么意见就提,这算什么态度?”
苏回锦抿着唇:“我还有事。”
“什么事啊,什么事让你活都不想gān了?这我就要说了,公司给你们提供条件,不是让你们白拿薪水的,想谈恋爱回家去啊!为什么我们效率那么低,年底的业绩完不成?和设计部的各位没有任何关系吗?瓜子都嗑完了,零食也吃光了,你们给公司带来什么?”
方木倚着桌子发脾气。
大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苏回锦更是觉得眼光刀子都刮在脸上,十分难堪。
方木发了一通脾气,看着苏回锦冥顽不灵地站着更恼火。
他摆摆手,离开了工作室。
一个上午他都按不下火去。
昨晚那样柔软可怜的通话,几乎让他心软了,不顾一切就要回应。
结果早上来的时候,苏回锦从一辆车上下来。
他站在窗边看得最清楚。
那小子握着他的手,在公司门口依依惜别,而最重要的是,苏回锦也回应了。
他把那小孩哄回车上,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久久没有回神。
方木顿时打翻了醋坛子,那尖酸刻薄的嫉妒,烧断了他的意识。
让他们前一晚好不容易求来的关系全面崩溃。
什么回到过去,什么还是朋友,都是骗他的!
他存心刁难,这一天苏回锦都很不好过。
上班是痛苦的,刚开始还是甜蜜的痛苦。他每天看一眼方木,会感觉快乐。
在百叶窗的fèng隙里,开会的瞬间,擦肩而过的走廊,茶水间的相遇,甚或是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在假装陌路的痛苦中,他抓着这些细节偷偷快乐。
后来,痛苦变得极为漫长。
他力量耗尽,独木难支,每天看一眼方木,只会加重他的责难。
背德的惭愧和无望的爱恋,让他陷入炼狱一般的折磨中。
再后来,痛苦就变得无法忍受。
他jīng神紧绷,面临崩溃,无法超脱。
方木从窗子里观察他。
他被嫉妒的火焰灼烧着,坐立难安。苏回锦的倔qiáng,像一张没有fèng隙的墙,将他完全隔绝在外。
他们的工作台相差不远,窗对面就是苏回锦的位置。
他在咬手指,经常画图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圆润饱满,他咬在嘴里,磕磕绊绊着那完美的甲质。
一小排白玉的牙齿落在指盖上,牙齿打颤,细细的磨人。
而苏回锦是特别紧张的,他不知道紧张什么,他就是紧张。
方木看他脆弱的模样又心疼了。方才骂得那样狠,会不会在心里恨他。
他幽幽地转出去,装作无事地看看这个,翻翻那个,转悠到苏回锦的身后。
苏回锦啪得一下合上电脑,方木脸色惨白如纸。
他要辞职,他在写辞职书。
他为什么,他凭什么这样狠。
方木一下把他提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座椅间轰然发出偌大的声响,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大片,一家人都站起来看,苏回锦被他拉得站都站不稳。
方木一口气把他拖到地下室。
苏回锦痛得挣扎:“你冷静点,你gān什么。”
方木把他推到车上,脸色可怕:“你给我找出那个小子,我要当面问问他。”
“你问什么啊!”
苏回锦挣开他的手,往外爬。
方木拖着塞车里,力气大得吓人。
两人在地下车库动起手来,一边吵一边争执。
“你为了那小屁孩就要辞职,你把我当什么!”
苏回锦扭着手,努力挣开他的桎梏,拖拖拉拉纠缠一路。
“你别不讲理,这和别人没关系。”
“哦,那就是和我有关咯?昨晚谁说的回到从前,谁哭着给我打电话。”
“昨晚我根本就不想打!”
方木猛地回头盯他,“你再说一遍。”
苏回锦要崩溃了。
“我根本就不想打,我根本不想做什么朋友,我根本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方木把他按在墙上,对着嘴狠狠吻了一下。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
电闪雷鸣,苏回锦怔住了。
两人已经来到大街上,夜色笼罩,没人注意他落下的眼泪。
苏回锦淌着泪,眼泪止不住,“我不想要。”
他口是心非,柔软又倔qiáng,被bī到绝路上凛凛颤抖着默默落泪。
令他有一种凌rǔ的美感。
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方木心酸地看着,在他一抽一噎的喘息间,中了魔症般,抬起他的头。
苏回锦紧紧抓着他的肩,用力把他推开。
“别跟着我。”
“你想要什么?”
“你根本就不懂!”
方木猛地大声:“我懂!她不是说我们有什么吗?我现在成全她,我们就有什么了!”
“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被你bī疯的。”
两人相对站着,眼圈都红了。
大衣口袋的铃声响起来,方木看了一眼关掉。
铃声再响,响得很烦,方木再按掉。
苏回锦看他一眼,极度冷漠。
方木被刺激地火大:“你gān什么?”
苏回锦跳上公jiāo车离开。
高敏在电话那边喊:“你吃枪药啦?”
☆、受伤
高敏终于鱼入大海,进入了她所向往而熟悉的世界。徐露带着她认识了几个地区老总,进了一所私人庄园。他们在那谈生意,谈完了就钓鱼煮茶,休闲娱乐一番。徐露为她引荐的都是业内大咖,她也不负所望,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人际关系。
和方木的冷战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发挥,她仍然是聪明的、美丽的,与徐露并称双璧杀入了上层人士的jiāo际圈。
广州结束之后,她要辗转香港,一时回不了家。
高敏在电话里兴奋地向男人描述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而方木望着华灯初上的夜景慢慢冷下来。
“我和你说的你听到了吗?去我家一趟带我妈做个检查。”
方木道:“我知道了。”
高敏说了一大堆,兴奋点已经过了。
“你这是在哪呢?”
“你又想问什么?”
“什么我想问什么,你和我有仇啊?这么多天没联系,我不能关心你一句吗?我都主动和你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
方木冷淡地:“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的事你不用管。”
他说完挂了电话,高敏气得半死。
说开了,两个人就完了。
苏回锦递了辞呈,方木拿着看了两眼,头痛yù裂。
他暂时不想理任何事。
苏回锦也没等批复,反正快过年了,年后他就不来了。
两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说话。
中午忙得没吃饭,方木的发胶都扛不住,散落下来。
赶着给人家jiāo一个总结,他心里烦,总写不好。
下意识就转到了设计部,“苏,你来一趟。”
设计部零零散散几人,面面相觑。
“苏特助去看场地了。”
方木顿了一下,心里愈发烦闷。
“要叫他回来吗?”
“不,不用了。”
他含血一般吞回去,生生忍住了。
既然他想走,他就放他走。
他们的关系是个死结,不论走哪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下午仍旧是心烦意乱,苏回锦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他来回走,到阳台转悠一趟,天灰灰的。在窗边发了一会呆,他忽然拿起衣服,跑出去。
“苏回锦在哪的场地?”
有人报了地名,他取了车,风驰电掣窜了出去。
他隐隐心不安宁,就去看上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到了现场,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谁也没顾上他。
苏回锦跟着工头跑进跑出,搬卸货物,还兼带爬梯子gān活。
方木远远看着,看他爬在架子上装灯管,时不时和工人jiāo流几句,一贯认真的模样那样鲜活动人。
方木就这么看着,一眼就够了,忍住了没上前。
他苦笑,笑自己太傻。
“方总?你怎么来了?”
“啊,过来看看,这就走了。”
唐灵珊奇怪地点头。
“哦,好,那完事我和您汇报一声。”
方木都走到门口了,几个女孩忽然涌出来:“出事了!出事了!那边舞台塌了。”
唐灵珊一听就大叫:“什么!!阿锦怎么样?阿锦呢?”
女孩们一头雾水,说不出所以然。
方木心都凉了,拔腿就往里奔。
一堆人都簇拥在小舞台上,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是工人的失误,早怎么没看出有问题!”
“要主办单位赔偿!”
“还有伤着的吗?还有伤着的吗?”
“苏回锦流血了,你们别吵了!”
方木往里挤,挤得要发火,他猛地一吼。
“都给我让开!”
人群都被震住,慢慢散开。
他终于看到地上的苏回锦,青年皱着眉,身边一片血迹,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俯身过去,手发抖,声音也发颤:“伤到了哪?”
苏回锦忍耐着:“只是划伤了,主要是,腿疼。”
他一面说,一面疼得额头出汗。
方木想帮他看,还没碰到,他就嘶得□□了声。
“抱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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