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经是冬天了,北方的城市有时下雪还会伴随着大风,店里没有几个人,厨师和服务员们都闲得不行,那时陈树瑜还住在店里,他在楼上把三个儿子给哄睡着了,下楼就看见一个男人抱着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坐在楼梯边的桌子那,男人十分瘦弱,穿得也十分单薄,怀里的孩子穿得倒是厚实,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哭,男人怎么哄也不行。
陈树瑜原本没想去和男人搭话,只是那孩子一直在哭,声音倒不是很大,陈树瑜本身也是三个孩子的爸爸,看不得孩子哭,他宁愿自己累些,也不愿意让自己三个儿子哭一声。
因此在那孩子又哭了一会儿之后,陈树瑜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到男人桌子旁坐了下来,说道:“哥们,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那男人略有些紧张的说道:“孩子有些发烧,我,我就在这坐一会儿,等雪停一停我就走。”
陈树瑜看他误会了,就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听这孩子哭得时间挺长的,这孩子哭得时间长了,对嗓子不好。”
说完他笑笑,又说道:“我有三个儿子,和你儿子差不多大,所以我就问问。”陈树瑜知道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会遇到,所以他尽量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说完他就回到柜台里看账本去了。
男人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低头哄那孩子,可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而且哭声也越来越小,男人急得很快就出了一脸的汗。
其实陈树瑜去问男人话也不仅是因为孩子哭,而是他觉得那男人和自己是一样的,相信那男人也能看出自己和他一样。
一个单身,取向还不同于常人的男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这是陈树瑜对对方的判断,而陈树瑜总是对和自己处境一样的人怀有莫名的好感。而且那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坏心思的样子,因此陈树瑜又多嘴问了一句:“哥们,你要是信得过,我这有小孩吃的退烧药,你要吗?”
男人像是被陈树瑜突然说话吓了一跳,抬头看了陈树瑜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犹豫了半天,说道:“谢谢,多少钱?”
“哎我去,”陈树瑜笑道:“这还能向你要钱啊!你等会儿,我去拿药和温度计。”说着就上楼去了。
楼上,陈树瑜看自己三个儿子睡得还挺香,给他们又盖了盖被子,陈树瑜拿着药和温度计下了楼。
等用温度计测完体温之后,陈树瑜都有些吓到了——孩子都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陈树瑜把温度计给男人看了一眼之后,发现男人的眼圈立马红了,陈树瑜有些猜到眼前男人的qíng况了——多数是刚到临阳,人生地不熟,而且很可能钱包还被偷了。虽然他在临阳也没住多长时间,但他已经太了解临阳这个地方的民qíng了。
陈树瑜没说话,转身上楼拿了两件自己的大衣,下楼后递给男人,又去柜台的抽屉里抓了一把钱。
做完这些事,陈树瑜走到男人面前,说道:“哥们,你要是信得过我,现在咱们就去医院,孩子的病不能耽误,当然,你要是信不过,这钱和衣服你拿着,你自己带孩子去医院。”
陈树瑜天生不是什么慷慨的人,不过是看见男人单独带着孩子,单独一个人照顾孩子有多困难他最知道不过了,而且那孩子还和自家的孩子差不多大,到底是看着可怜。
男人没有再犹豫,直接说道:“那麻烦你了。”说完把衣服给孩子披上,然后顿了顿又把另一件穿在了身上。
陈树瑜嘱咐厨师刘胖子帮自己照顾孩子,然后带着男人去了医院。
出门的时候,陈树瑜才发现男人的右腿好像有些问题,走路有些费力,于是到了医院陈树瑜让男人抱着孩子在走廊坐着,他又去挂号,取药,直到孩子打上了吊针,躺在男人的怀里睡着了,陈树瑜才得空在男人身边坐了一会儿。
“今天真是谢谢你啊。”打上了吊针,孩子的热度退了一些,男人总算是没那么紧张,给孩子裹了裹衣服,低声说道:“我叫唐宋,就是唐宋元明清的唐宋,今天我没带太多钱,但欠你的钱我会还你的,所以你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你今天去的那个店就是我的,你要是找我就去那个店就行,不过,”陈树瑜顿了顿,又道:“你别嫌我八卦,你是不是刚来到这儿?”
唐宋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打算来这找工作的,不过还没找到,孩子又病了,但,但手里又不是很宽裕,可我欠你的钱一定会还的。”
“钱我不着急用,等你有了再给我就行。”陈树瑜说道:“那你有住的地方吗?”
唐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我钱不多,又刚来临阳,对这儿也不熟悉,还没找到合适的。”
“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学校旁边的一家小旅馆里。”
“住多长时间了?”
“六天了。”
陈树瑜看了看唐宋瘦弱的身躯,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想了想,问道:“你今天多大了?”
“二十四了。”
“你比我大?”陈树瑜惊讶的说道。
“是吗?”唐宋也有些惊讶,于是问道:“那你多大?”
“我二十二,不过看着你像是比我小。”陈树瑜笑道。
唐宋像是和陈树瑜熟悉了一些,没有那么紧张了,玩笑道:“可能是读书读傻了,傻乎乎的就显得小。”
“读书读傻了?读书多好啊,还能读傻了?”陈树瑜问道。
“从小到大就只知道死读书,什么也不会,大学毕业了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不是傻是什么?”唐宋说道。
“我cao,你是大学生啊!”陈树瑜说了句脏话,说完又有些后悔。
“怎么,看不出来?”唐宋笑道:“我上的是师范学校。”说完之后他又笑了笑,不过笑得有些落寞。
“那倒不是,那你怎么……”陈树瑜突然停住,后面“没去学校当老师”几个字没说出口,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后面的话不应该再问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树瑜问道:“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啊。”
“数学。”唐宋答道。
对话像是到了死胡同,过了一会儿陈树瑜才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孩子还这么小,你要是工作孩子怎么办啊?”
唐宋有些迷茫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说道:“不知道。”说完又苦笑一下,继续说道:“我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呢。”
“那你要是不嫌弃,”陈树瑜挠了挠头,说道:“你觉得我那儿行不行?”
唐宋惊讶的看着陈树瑜,一时间没有说话。
陈树瑜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句话没经过大脑就直接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想帮唐宋,虽然两个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但看他这个人就是莫名的合眼缘。
“我,我是说,你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就先去我店里gān两天?”陈树瑜说完又有点担心唐宋想歪,于是又解释道:“我就是觉得现在也不是找工作的好时候,你要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也许会需要很长时间,但你现在这种qíng况,你或许是能再将就,但孩子不是和你受罪吗。”
陈树瑜说完,唐宋沉默了一阵,说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继续道:“你那是饭店,我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陈树瑜道:“谁说的,你大学专业不是数学吗,你来帮我管账啊,我店里也没有会计。”
唐宋笑道:“你现在的店也不需要会计啊,你不必为了帮我而特意给你的店里添一个会计,我再想办法吧。”
陈树瑜有些急了,说道:“我不是特意为了帮你,我主要是看着孩子可怜,我说过我也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他们和你儿子差不多大,我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怎么能离开人呢?你现在能找到一份让你一边看孩子一边赚钱的工作吗?你要是能,我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唐宋看陈树瑜急了,也知道自己的拒绝让人有些伤心,于是道:“对不起啊,我,我就是害怕自己给你添麻烦,我……”
“行了,你别说了。”陈树瑜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留下了打车的钱,剩下的全都塞到唐宋的手里,说道:“你要是多为你儿子想呢,就打完针之后直接回我那儿,要不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得走了,我儿子应该快醒了。”说完大步走了。
后来,后来陈记就多了一个收银员兼会计,兼伪老板娘。
一晃眼,四年过去了,当初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调皮捣蛋的熊孩子,而当初那个安静有些容易害羞的唐宋也变成了现在这个以打击陈树瑜为乐的毒舌伪老板娘。
陈树瑜收住了自己一去不返的回忆,开始专心做饭。
旁边唐宋转来转去发现也没什么可做的,就站在陈树瑜边上看他切菜,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孩子现在都这么大了,没考虑过找一个?”
陈树瑜被问得一愣,问道:“找什么?”
“就是找个人过啊。”唐宋手里拿了个土豆,貌似漫不经心的说。
“哦,”陈树瑜说道:“没想,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开店,养孩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唐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陈树瑜也没再追问,把切完菜,就开火放锅,准备炒菜。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唐宋又说道:“今天我去取蛋糕,那儿的老板娘向我打听你的事,然后含含糊糊的说她侄女怎样怎样的。”
“是你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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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吧,”陈树瑜说着话,手里也没停,继续道:“我一快三十的老男人,还带着三个孩子,谁是眼瞎了才会看上我。”唐宋道:“但她说她侄女是离婚的,她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而且现在孩子越来越大,总会问你关于妈妈的问题,你怎么说?”
“问了。”陈树瑜道。
“什么?”炒菜的声音有些大,唐宋没有听清陈树瑜的回答。
“我说我那三个儿子早就问过这个问题了。”陈树瑜道。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唐宋有些好奇。
“我就说,爸爸从前在深山里玩的时候找到的一株葫芦苗,然后我就把它带回家了,它长啊长啊,长出了三个小葫芦,等到秋天三个小葫芦自己裂开了,然后你们就从葫芦里出来啦,所以其实你们真实的身份是葫芦娃,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不然蛇jīng知道了就要把爸爸给抓走了。我说完,我那三个傻儿子还问我,爸爸,那我从葫芦里掉出来的时候多大啊,我说就像我手这么大。然后他们就信了,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陈树瑜笑道。
唐宋听完也有些想笑,他知道陈树瑜一向不正经,没想到和自己儿子也这样。
陈树瑜又说道:“等你回去问问景舒,我那三个傻儿子估计连景舒都没敢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花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