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羊_打灯的戳戳【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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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钟铭想起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相比起来,郞泉甚至没有得到抢救的机会,很快就断了气。
好像在这世上拼命构筑和维系的一切功名在面临死亡时都变得无关紧要,人死灯灭,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众医护人员陆续出来。
此时已是凌晨2点多,其他人都靠着椅背睡着了。
郎钟铭站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双腿,上前轻声询问qíng况。
医生将他带到自己办公室:“病人年纪大了,又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虽然这次是抢救过来了,但qíng况还是不乐观,建议住院治疗,家里人也要做好准备。”
门口传来哽咽声。
郎钟铭一回头,睡得满脸褶子印痕的弟弟站在墙角,显然已经听到了医生刚才那番话。
“爷爷还那么年轻……他……他哪里就年纪大了……”
郎钟锦声音发着抖,眼泪随着呼吸和吞咽的动作幅度掉落下来。
郎钟铭上前抱住弟弟,这个时候,一家人能做的就是相互安慰了。
希望他向来不够温暖的怀抱可以帮郞家熬过这阵子吧,毕竟在C市,他们是除了爷爷外彼此仅剩的家人了。
兄弟俩跟着医护人员把郞德文转移到了监控病房里。
老爷子现在浑身cha着管子、连着器械,就算他之前再不喜欢被医院束缚住,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住院了。
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才是最渴望活着的。这种时候,什么自由什么享乐都比不上活下去来得重要。
肖扬和小风也醒过来,剩下龚管家依然靠坐在椅子上。
他年纪不比老爷子轻多少,这会儿累得睡熟了,没人愿意去打扰他。
四个年轻人在病房里站了会儿,老爷子昏迷着,他们就算有满肚子话,也只能这么gān等着。
肖扬站在最边上,视线越过身前的郎钟锦,看着郞德文苍老的脸。
好像记忆中老人一直是这样子,十多年前就是一副老态,于是他们都忽略了衰老是死亡的前一步这个事实。
大部分时候,郞德文对他其实很好,甚至比对郎钟铭这个大孙子更和善。
虽然郞德文做一切都是奔着郞家的利益去的,但在肖扬最难捱的那段时间里,他恨过很多人,却无法恨这个老人。
不知为何,他看郞德文总觉得可怜。
一个有着巨大经商天赋和创造jīng神的人被庞大的家系硬生生打造成了为家族服务的机器,偏偏他自己还不自知……
这个人为郞家当了一辈子支柱,中年丧偶,老来儿媳和独子也走了,大孙子给家里惹出一堆破事,小孙子又不成器……
现如今,他躺在病chuáng上艰难地靠器械维持呼吸时,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不甘心过,也没人知晓了。
人的身体本身和他们建起的文明一样脆弱,不论外表多宏伟壮观,内部也日复一日被微末小虫或是ròu眼不可见的cháo气侵蚀着。
等到要倾覆的那一日,倒塌几乎就是瞬间的事。
十月怀胎,多少个昼夜苦心养育,时间却总会把所有人都带向年迈,最终拖进坟墓里。
像郞德文这样的,在病chuáng上还能残喘一阵子,但脊梁被岁月压弯时开始,他的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郞德文这辈子一直站在最顶端,俯瞰庸庸碌碌的人群,却也因此成了最寂寞的人。
过年了,他要准备一车礼物去送人,可又有谁会在他弥留之际来送送他?
肖扬以为自己可以冷眼旁观郞家人的生死,事到临头,他才觉得没那么轻松。
人生在世,太多牵扯和羁绊是说不清的,可能要等清晰地意识到不会再和这个人见面,本能的qíng绪才会流露出来。
一旁的郎钟铭和郎钟锦两兄弟抱在一起相互搀扶着,弟弟还在哭,哥哥就紧紧攥着弟弟的手臂,想借此提供一点勇气。
肖扬想,郎钟铭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好。
外头雪越下越大,飘飘扬扬铺洒下一片白花。
郎钟锦再次自告奋勇留下陪爷爷,郎钟铭叫醒龚管家,几人暂时先回家休息。
回程的车里所有人都心里想着事qíng,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家。
下车时,郎钟铭才注意到肖扬通红的眼眶。
“你……哭了?”
肖扬一愣,默默摇了摇头。
一旁的小风难得没有对他显出敌意,反倒翻出纸巾递给他。肖扬神qíng一滞,颤着手接过。
进屋后,几人抖落了身上的积雪,各自回房休息。
肖扬想走,一转身就被郎钟铭握住了那只割伤的手,跟着身体一顿,停下脚步。
“还有事吗?”
肖扬问,声音gān涩。
郎钟铭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抚着肖扬掌心的那道伤疤。
“我买的那些药……你也拿来试试,可能多用几种药效果更好些。”
肖扬答应,抽出手来回了卧室。
其实不用郎钟铭说,肖扬也不会再用郎钟锦给的那管了。毕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肖扬的房门轻轻关上,冷清的客厅里只剩郎钟铭孤零零站着。
因为爷爷突然发病,让他忍不住想到已故的父母。
他记得妈妈生弟弟时难产而死,那段时间里他真的很恨这个弟弟,甚至产生过把尚在襁褓里的婴儿丢掉的念头。
那时候一下子发生了好多事,父亲出轨、肖扬向他表白、母亲难产、弟弟降生、爷爷偏疼……好像他的整个世界都被搅乱了。
在之前几天肖扬刚被他吼了句“恶心”,但当他心里难受的时候,肖扬依然回到他身边,安慰他。
是这个人开解他说“弟弟是骨ròu至亲,是阿姨拼了命留下的……”,他才开始渐渐喜欢起郎钟锦来。
郎钟铭细想下来,自己所有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都是肖扬替他挡着,以一种接近“拯救”的姿势把他带回了正轨。
而肖扬自己……却被蹉跎了这么多年,连人带灵魂,都死死埋在了郞家这个大坑里。
……
接下来几天,整个郞家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郞德文老爷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好歹还能布置些事qíng。其余的话他说得不多,只有一句反反复复挂在嘴边,就是不要让海外的郞家人回来。
宏盛是郞德文的心血,不属于那些早就抛下C市基业的人。他甚至跟郎钟铭jiāo代,如果有人要回来抢宏盛,那就当对手处理。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宏盛再大也只是个地方霸主,在那些滚进海外资产池几十年的老郎家人看来,也并不具备多大诱惑。
郎钟铭遵循着老爷子的意志,没有让其他的亲戚过来探望,宏盛的一应事宜都从他自己这边走,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这样一来每天在医院照顾老爷子的就只剩下兄弟俩、肖扬、小风和龚管家。
一代风云人物,不再掌权后也只有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境遇罢了。
不过讽刺的是,托郞德文的福,肖扬居然过了一个平淡安稳的圣诞,从平安夜到节日当晚,郎钟铭都没有来骚扰他。
过了几天,C市气温开始回暖,老爷子的身体也在现代医学qiáng大的力量下获得了短暂的表面健康。
这时候,郞家上下才想起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年货”。
那晚出门买了不少东西,可惜被突发事件给淹没了,装满商品的大包小包以及第二天送货上门的大件物品至今还堆在玄关的角落里没人收拾。
这天刚好周末,小风跟着郎钟锦在医院照顾,龚管家回了趟自己家,只剩郎钟铭和肖扬留在屋里。
郎钟铭起chuáng时,肖扬的房门还紧闭着。
想想苏蕙芸那天偷偷跟自己说“肖扬好像经常迟到”,嘴角就忍不住勾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赖chuáng的习惯呢?
大概是医院那边qíng况稳定了,郎钟铭心qíng大好,替老爷子把要送人的礼物包装好,安排了物流,就开始折腾起他买给肖扬的烘焙器具和材料。
“嗯……吉士粉……啊啊在这!”
“我靠这鲜奶油的包装怎么是破的……忘了放冰箱是不是废了?嗯……”
“这小勺gān嘛用的……这么浅这么圆……哦哦,捞蛋huáng的!”
于是,肖扬一开房门,就懵bī地围观到了一只研究烘焙材料的郞总。
“你……在gān嘛?”
郎钟铭抬头,笑:“你不是买了个烤箱嘛,我就准备了些可能要用到的东西,你来看看要放哪。”
肖扬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顿时尴尬:“烤箱是买给袁教授他孙女的……他们家那个坏了……”
郎钟铭也愣了,杵在原地静默了两秒,然后gān巴巴笑了两声:“哈哈,这样……那回头我再买个烤箱吧,家里没烤箱也不方便……”
肖扬在心里默默骂了句“智障”,扭头去厨房找吃的。
郎钟铭尴尬地呆了会儿,继续收拾手中的东西,转头吩咐龚管家去订了个大烤箱,和所有器材一起丢在茶水间的角落里。
窗外的积雪经过几日堆叠,已经是厚厚一层。深冬终于来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C市气温回暖后,连着下了几天雨,现在又冷成了雨夹雪。
元旦前剩下一周时间,大家上班也不认真起来,整个宏盛除了忙年终总结的人之外都松散下来。
这几天郎钟铭和肖扬的关系有所好转,因为天气不佳,郎钟铭开车上班时都会捎上肖扬,也省得他再去挤公jiāo车,沾一身水汽。
甚至有天郎钟铭一早出差去了,也特意嘱咐了公司里的司机开车来接肖扬去上班。
这样难得的体贴就连郎钟锦都有些吃惊,私下里悄悄问肖扬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结果换来肖扬一个白眼。
不过这样一来就起了两种效果。
要么是肖扬带着郎钟铭迟到,要么是郎钟铭硬把没睡醒的肖扬拽出门。
肖扬赖chuáng的毛病从小就有,更jīng准点说,是拖延症。
刚回郞家那阵子,牢里的作息还没乱掉,加上天气暖和,起chuáng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如今或许是天冷以后暖气的作用,习惯了十年的生物钟竟分崩离析了,可谓一朝回到解放前。
肖扬不仅赖chuáng,还习惯把头蒙着睡。
郎钟铭每天催人起chuáng时,都要对着那坨一动不动的被子“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想想也是凄惨。
还有一件更为尴尬的事qíng。
郎钟铭买回来的烤箱,肖扬一次都没用过。
郎大款的本意是想送肖扬做礼物,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是对烘焙感兴趣,闹了个大笑话后,这些器材现在全都归小风管了。
郎钟铭有时想不通,自己有意为难人的时候日子倒是过得挺舒坦,想好好相处了,怎么就变得这么艰辛呢?
肖扬在难得轻松下来的气氛中舒缓下来,jīng神也不像之前那么提着了,加上下午郎钟铭经常让苏妹子把他中午吃剩的大鱼大ròu打包过来,多了一餐后一整天都愉快起来。
于是有些刻意被克制下来的东西开始渐渐显出来。
比如关节炎。
牢里yīn冷,衣服又单薄,肖扬年纪轻轻就有了风湿xing关节炎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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