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居然要是不在家吃饭,金楚南就简单地煮个面或者弄个蛋炒饭凑合,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儿。方居然在家,金楚南少说得弄四个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从洗菜剁ròu到成品上桌,少说也得一两个小时,要是赶上冰箱里头没存货,还得跑一趟超市。
他和方居然说过好几次,有应酬提前告知他,不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才意思意思地来个电话,方居然嘴里嗯嗯啊啊地敷衍着,转头就忘了,往后依然故我。
金楚南其实挺想出去工作的,也和方居然说过两次,可方居然不同意,说他xing格太死板,出去做事要吃亏的。可方居然不让他出去工作,也不尊重他为家庭付出的劳动,又或者说方居然根本不认为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算是对家庭的贡献,好像那一顿顿的饭菜都是凭空出现的,家里的窗明几净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方居然嘴还特挑,不爱吃隔夜的饭菜,他自己不吃,也不让金楚南吃。所以一旦被放鸽子,金楚南就得一个人硬塞,实在吃不下,就全都jiāo给他们家的哈士奇。
可有时候方居然应酬回来,又会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吃。是因为遇上爱劝酒爱拼酒的蠢货了,菜没吃几筷子,倒是装了一肚子白的啤的。
后来金楚南慢慢地有了经验,等到夜里十一二点的时候,给方居然打个电话,问他今晚回不回来,用不用给他留菜。
金楚南今天照例给他打了电话,是他那导演朋友接的。金楚南听他们那头鬼哭láng嚎的,知道那一个个的都喝傻了,正闹得欢,估计得鬼混到后半夜,就问要不要来接方居然。那导演和金楚南吃过两顿饭,知道他xing格比较板正,觉得他来了这一波人肯定玩儿不尽兴,就说自己会给方居然找代驾的,让他不用担心。
金楚南挂了电话,挑了些猪蹄儿和鸭ròu给他们家那哈士奇,又喝了两碗汤,而后开了chuáng头灯,靠在chuáng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方居然电话。他看入了迷,等回过神来,已经凌晨两点了,方居然既没回家,也没回电话。
金楚南放心不下,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响铃十几声后,被人接了起来。接电话的却不是方居然,是个姑娘,听声音年纪不大,说话含含糊糊颠三倒四,舌头都捋不直,一听就是喝大了。那姑娘一会儿“咯咯咯”地笑着不说话,一会儿说“方制片睡了”,一会儿又说“方制片跟个大帅哥在厕所里睡了”。
金楚南挂了电话,实在放心不下,决定亲自去接他。方居然和他报备过应酬的饭店地址,金楚南拿了钥匙钱包手机就往那儿去。
金楚南平时的活动范围不大,几乎就是家和超市,稍微走远一点儿,就是去隔着几条街的小公园儿遛狗,几乎用不了车。方居然有一辆车,以前也提过要给金楚南买一辆,金楚南觉得自己也用不上,就拒绝了。如今他们家里头唯一的一辆车被方居然开走了,金楚南只有打车。
他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然后就在小区门外等着。
夜色空dàngdàng的,长街上空无一人,昏huáng的街灯把水泥地面映衬得huáng澄澄的。小区保安亭里的保安撑着下颌打瞌睡,街道上偶有车辆飞驰而过。
金楚南在街边站了两分钟,司机还没来,他有些不耐地左顾右盼,突然看见昏暗的街角,有个高大的男人捂着个姑娘的嘴,把那姑娘往小树林里头拉。
那姑娘拼命地扑腾,双手用力捶打那男人,双脚也胡乱地蹬着。可惜那姑娘比较瘦弱娇小,力量悬殊实在是太大,眼看着就要完全没入黑暗之中了。
金楚南大喝一声:”你gān什么?”
那一声高喝把保安惊醒了,金楚南对他喊道:“有人qiáng/bào妇女,快报警!”
那施bào的男人听闻喝骂,不但不收敛,反而一拳砸在了那姑娘的太阳xué上,那姑娘口鼻被捂住,太阳xué被重击,翻了翻白眼儿,手脚抽搐了两下,晕了过去。
金楚南原本是想找保安要点儿棍棒之类的武器的,可那歹徒扛起姑娘就跑,金楚南担心耽误了功夫,被那歹徒逃脱了,又想着对方只有一个人,自己体格不比他弱,于是空手追了上去。
那歹徒毕竟扛着个大活人,跑不太快,金楚南没费劲儿就追上了,他一脚踹在那歹徒膝窝上头,歹徒膝盖一软,失去平衡,摔了个狗啃泥。
金楚南本以为那歹徒要负隅顽抗的,正防备着他的反击呢,就见那歹徒丢下姑娘一溜烟跑了。
金楚南:“……”
他担心那歹徒没跑远,藏在灌木丛后头等着杀个回马枪,于是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但是小树林里实在是太暗了,树木灌木又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一边防备着,一边靠近那姑娘。
那姑娘彻底晕了过去,金楚南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倾身抱起那姑娘,准备快速离开。正要起身,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一种生物对危险的本能让他往旁边迅速侧身。
原本冲着他后背而去的钢刀狠狠扎入大腿,金楚南发出一声痛呼。
☆、第二十四章
方居然是在包厢厕所醒来的。
他面朝冰冷的地砖,背上压着个温热的*,那人双手搂在他腰上,嘴里发出含混的鼾声,喉间的浓痰像是口琴的簧片,随着肺腑间chuī拂而出的带着隔夜酒气的微风,奏出一曲一波三折、轻快活泼的小夜曲。
方居然被熏得几yù作呕,掀翻背上那人,挣扎着爬起,打开壁灯,环视四周。
地上是一团肥硕油腻的中年男xing,该男xing被方居然掀得撞上了垃圾桶,他不舒服地蠕动了两下,吧唧着嘴,双手向四周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方才的软玉温香。
方居然身上起了一层jī皮疙瘩,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那一团中年男xing摸索半晌,没有寻得那梦中的伊人,于是聊胜于无地将垃圾桶拥入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进入黑甜。
方居然眼见着垃圾桶里白中带huáng的纸巾落在他脸上,又眼见着他嘴里呼气将那纸巾chuī到颈侧,终究不忍卒睹,准备推门让人进来处理。
厕所大门刚一推开,一个衣不蔽体的姑娘旋风似的冲了进来。那姑娘原本柔顺服帖的头发乱成了jī窝,嘴上的唇彩也斑驳陆离,劣质又浓厚的眼线晕染得一塌糊涂,从眼角到脸颊,晕出了黑黑的一条,像是一截黑色的泪。
姑娘冲进来,看见地上男子那副尊容,生生停了下来,小嘴微张,愣在当场。
方居然知道,这姑娘也和自己一样,灵魂受到了冲击,他正打算出去,就见那姑娘一咬牙,向地上那人扑了过去,从一堆糙纸中将他刨了出来,脸贴脸抱着他柔声道:“帅哥醒醒,帅哥?地上凉,跟我到楼上去睡吧。”
方居然看着那人颤抖的双下巴和头顶孤苦伶仃的几根毛发,忍了又忍,终究是把那句“你瞎了吗”咽了回去。
地上那人是方居然请来的一个大老板,腰缠万贯,钱财万贯,脂肪也万贯。那姑娘,是导演联系来陪酒的。
方居然蓐了把头发,叹了口气,心道,愿打愿挨的事儿,他也管不着,转身走了。
这大老板年轻时候也是个演员,人确实长得帅,但就是老也火不起来,后来一气之下退圈儿做生意去了,过了些年竟然就发迹了,发迹的同时,也发了福,当年的英俊小生,残成了一块肥ròu。
方居然一边感叹人生际遇无常,一边思考着我国中年男xing发福之谜,在包厢绕着圈儿找手机。
他在楼层公卫拿头撞了江长堪后,扶着墙走了,中间回了两次头,没看见那人,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回到包厢,导演已经将一帮人哄顺溜了,姑娘们虽然心里各有各的不忿,但好歹面儿上是好看了。方居然一进去,就被那异常牲口的谢顶男逮了过去,那人跟他勾肩搭背哥俩儿好,然后就是花式灌酒。
谢顶肥ròu男是灌酒界的一名奇男子,灌酒水平高超、灌酒手段丰富,拎一瓶啤酒说要和方居然gān了,等方居然喝了半瓶,那人才意思意思地嘬了几口。
现场都是潜在投资人,方居然也不好撂脸子,可说委婉了,那牲口又当听不懂,要不是和那人在正式场合见过好几面,知道他是个正经的大土豪,方居然简直要以为他是啤酒经销商派来的酒托了。
等到酒席散场,方居然已经喝懵了,另外几个土豪们和姑娘搂搂抱抱地往楼上小房间去了,方居然踉跄着挪到卫生间,扒拉着马桶又是一通吐。
那块儿谢顶肥ròu跟个小姑娘王八绿豆,看对眼儿了,两人在沙发上眉来眼去搂搂抱抱,正打算共赴楼上小房间时,那姑娘酒劲儿上来,睡过去了。
谢顶肥ròu夜间活动的时候,喜欢活蹦乱跳的,喜欢跟人互动,看着那姑娘睡得人事不知,觉得挺没劲儿的,就到厕所骚扰方居然。
那块儿肥ròu坐在马桶盖儿上,拉着方居然的手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其间还酸文假醋地来了两句“三十功名尘与土”来彰显其“深厚”的人文素养。方居然不胜其烦,托辞想走,那肥ròu死活不让,两人拉扯间不甚踩滑,双双摔晕在厕所。
那睡在沙发上的姑娘中途醒过来,觉得挺晕乎的,想去厕所洗把脸,看见土豪和方制片抱在一块儿,想着这俩人感qíng还怪不错的,本着成人之美之心,走时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后来方居然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吵醒了那姑娘。姑娘胡言乱语地替他接了个电话,睡了一个多小时,又不停地有电话打过来,那姑娘困得不行,直接按了关机。又睡了两个小时,清醒些了,突然想起了卫生间的那土豪,心有不甘,觉得到嘴的肥ròu不能就这么没了,于是冲进了厕所。
方居然从沙发上摸出手机,开机一看,十几个未接电话,有金楚南的,有谢览的,还有秦松夜的,又看了看微信,谢览给他发了一条,“小金见义勇为,被歹徒砍伤,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股动脉,在平城第二人民医院抢救,速来!”
发送时间是晚凌晨三点十分。
方居然一惊,伤到动脉,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手一哆嗦,差点儿拿不稳手机,心里又慌又堵,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一边给金楚南打电话,一边踉踉跄跄往楼下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下楼时不小心踩滑摔倒,手臂磕在楼梯边缘,疼得他直抽冷气。
到了停车场,电话还没有被接起来,方居然开了外放,把手机放驾驶台上,从兜里掏出车钥匙。他手哆嗦得厉害,试了好几次,对不准钥匙孔。他心里着急,但越急越对不准,好容易cha|进去了,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qíng,闻到自己一身的酒气,知道不能就这么开车,双拳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用牙齿狠狠咬了下舌尖,拔|出车钥匙,准备出门打车。
金楚南电话没人接,方居然又给谢览打电话,同时在门外拦了一辆等夜活儿的出租车,直接往平城第二人民医院去。
响了一分多钟后,谢览的电话通了,方居然还没说话,谢览劈头盖脸道:“你个渣受去哪儿鬼混了?小金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不负责任的小零就该拉去人道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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