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迷了他的眼。
这时,有人敲门,他回头看过去。
“队长,邢柏林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徐钊掐灭了烟,走出了办公室。
李江洛 0.1
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我想我大概真的体验了一次什么叫绝望。
四周满是血腥味,白色的墙壁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新买的地毯像洒满了他爱的红酒,他的脸,他的身体,在那一刻成了我日后长久的噩梦。
邢柏林,单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就意义非凡。
他是我的恋人,或者说,我更愿意称他为救世主。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妈,大概就只有他会毫无保留地爱我、包容我了。
可这个人死了,带着他说过的话和温暖的拥抱一起,在这个我们住了一年多的房子里冻结、僵硬。
我只能站在门口,心口像是被cha了一把刀,就是那把深陷在他腹部的军刀,狠狠地,对着心脏□□去,又搅了个个儿。
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落的,等我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被农药包裹着等待我洗gān净喂给恋人吃的苹果滚到了血泊里。
更红了。
我仿佛听见了流血的声音,滴答滴答,殷红温暖的血打在地面慢慢变冷,让这秋天更加难以忍耐。
警察来的时候我还在门口傻站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戴着手套和鞋套在我和柏林的家里忙来忙去,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思考。
徐钊也来了,他站在我身边,什么都没说,跟我一起看着那噩梦一般的现场。
我的恋人大我两岁,他上个月刚刚过完29岁的生日,说明年要给我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那个惊喜是什么了。
我们认识十年,相恋五年。
没人知道当初迈出那一步决定在一起用了我多少的勇气,这不是寻常的恋爱,也不是寻常的同xing之爱,那时候我始终犹豫不决,只是因为我怕自己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我有着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隐疾,它可能会伴随我的一生,从我长成一个男人一直到我死去。
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拉着别人跟我一起受煎熬。
我是xing厌恶患者,这不同于xing冷淡,更不同于xing//yù低下,如果是这两者,我想我还有机会尝试着改变,但xing厌恶,只要我一想到要跟人亲近、互相爱抚就几乎恶心得呕吐。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当恋人慢慢靠近,带着他的赤子之心,而你却颤抖、崩溃,只想逃离。
没有人会愿意接纳这样一个爱人,一个嘴上说着“我爱你”但行动上却总是反其行之的人,你该怎么相信他是爱你的?
我很清楚我无能为力,所以长久以来始终都在逃避。
但那一次,我剥去了厚重虚假的外壳,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了柏林。
当我把这件事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的时候,坐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还能清楚得记得那天是周六,初夏的季节天气好得不像话,路边的柳条dàng在风中,轻松自在,而我的心qíng却与它恰恰相反,在对方沉默的几分钟里,我后背的汗浸透了T恤。
其实那天原本我们没有在聊这件事,上午见天气不错,我们俩相约去书店,出来之后刚好是午饭时间,就到旁边的肯德基一人一个汉堡吃得十分满足。
我不小心沾了一手的番茄酱,他无奈地笑着给我擦手,垂眼看着我的手指,像是随口问要不要再来一个汉堡一样再一次提出要与我恋爱。
我是爱他的,我想。
至少当时是。
那个时候的邢柏林在我眼里是优秀的学长,是贴心的哥哥,是难得让我愿意接近的人。
对他动心是在一个雨天,我们两个的公司离得很近,下班之前突降大雨,他站在26楼拍窗外的雨给我看,我当时刚好撑着伞走到他公司楼下,仰起头,雨水打在我脸上,看不到26楼的他,可是,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好像看见了。
耳边是雨水砸在地面和雨伞上的声音,淹没了平日里商圈的嘈杂。
但是那一刻,比雨声更清晰的是我内心的声音,我告诉自己,我爱上他了。
关于我的病,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在他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了。
我好奇他的反应,像他这样永远暖洋洋的人,在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或许他会不相信,或许他会被吓跑,但说出来,才是正确的,我需要一条路,或许是走向他,或许是离开他。
很显然,他相信了。
在他沉默的几分钟里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人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水蓝色牛仔衬衫,扣子敞开着,里面是gān净的白色T恤,他的袖子卷到小手臂,皮肤白皙,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约可见。
他说:“那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qíng是什么样的,只看见他微微一笑,将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说:“那不影响我们相爱。”
所以,我们在一起了。
当我反手回握住柏林时,我是没有往更长远去想的,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后来五年的恋qíng已经长得超乎了我的想象。
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这是一场纯jīng神上的恋爱,我们甚至无法接吻,爱至深处,一个拥抱和一句感谢。
拥抱的是我们,说感谢的是我。
我没办法不感谢他,是他让我知道我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恋爱,他反复告诉我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和亏欠,他说他完全心甘qíng愿。
可我做不到,五年里,我每一天都被爱和亏欠包围着,我奉他为神,只要他要求的,甚至不需要他开口我就会去做。
我们的爱本来就是不平等的,而我愿意承受这份不平等,我愿意跪下来仰视他,这或许有些病态,可我在跟他在一起之前也并不是完整的,相反,因为他,我才更愿意去好好生活。
柏林的爱拯救了我,可如今,我不知道是什么害了他。
他在流血,他没了呼吸。
我听见外面树枝折断的声音,听见房屋轰然倒塌的声音,听见徐钊跟我说:“江洛,节哀顺变。”
邢柏川 0.1
接到警方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煮牛奶。
最近天气转凉,每天早上我都是家里第一个起chuáng的,煮好牛奶,做好早餐,然后去叫爸妈。
他们二老来这边跟我一起住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这边的生活,人啊,岁数大了适应能力也渐渐变差,总怀念以前的日子,每当我爸说起他那几个好哥们儿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愧疚,接他们过来是觉得我跟我弟都常年不在他们身边,来了之后我能多陪陪他们,这边环境也更好些,却没想到,其实这么做彻底打乱了他们原本的生活,人越老越需要陪伴,也越需要伙伴,他们在这边除了我谁都不认识,出个门走怕走丢了给我添麻烦,整天小心翼翼,并不开心,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到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计划着在家里吃顿火锅,我爸前几天还说想念老家的铜锅火锅。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是跑着去接的,生怕它吵醒浅眠的爸妈。
我不得不庆幸对方打来的时候二老不在电话边,也庆幸接完电话之后我不需要立刻面对他们,否则,此刻坐在警察局的一定不止我自己,还有崩溃大哭不敢相信事实的爸妈。
说到不敢相信事实,我也一样。
他们告诉我我弟死了,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或者国内盛行的诈骗手段,嗯嗯啊啊地应着对方,挂了电话我还骂了句脏话。
我不喜欢有人用我家人的健康和生命开玩笑,不是不喜欢,是憎恶。
我像往常一样将早餐摆好,然后去叫爸妈。
吃早饭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们刚刚的那个电话,无聊又充满恶意的玩笑,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之后我出门去公司,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心慌,拿起手机给柏林发了条微信。
他昨天还在说想来看看我们,因为我移民之后他还没来过,新搬的这个家他只在照片里看到过。
因为时差,我问他是不是又在忙,可直到我到了公司开完会他也没有回复我。
这是很少见的,除非他真的忙到连手机都没有时间看。
回到办公室,我想起早上的那个电话,竟然有些慌了神。
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不该去想我弟会不会真的出了事,他那么大个人了,肯定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从小到大,柏林都没让家人担心过。
直到中午,我看了下时间,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下班了,我打电话过去,加班这种事其实很常见,但因为之前的电话弄得我有些心神不宁。
接电话的不是柏林,他说他叫李江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骗过父母然后保持冷静登上飞机的。
隔山隔水的那一边,他们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我弟死了。
李江洛这个名字我听过很多遍,每一次都是从我弟弟的口中听来的。
这一次,他自己说出名字,还有那句黑色的死亡通知。
我还是不相信的,并且认定了这是一个恶作剧,但我知道,我必须当面去戳破这可耻的玩笑,我不能告诉爸妈,我要立刻回国。
在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我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没有一分钟它可以集中jīng力去想事qíng。
我不能想,不能琢磨,只能放空。
这是第一次,我回国,却没有满心欢喜。
一路上我都很bào躁,这并不是我一贯的作风。
我自信是个有教养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qíng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能保持风度,但这一天我没有做到。
我抱怨邻座的孩子在哭,抱怨飞机落地延误,抱怨取行李的人太
【52书库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qíng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52书库https://www.52shuwu.com/】
多,抱怨这个抱怨那个。
我无法平心静气,我想,等我看见邢柏林那臭小子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可我的自欺行为在看见机场新闻时彻底被撕碎了,我驻足只有一分钟,但那新闻主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一颗坚硬冰凉的子弹打穿了我的心脏。
它在猛烈跳动几下之后彻底冻结了,就像蜡烛,燃尽之前奋力挣扎,最后还是逃不过熄灭的宿命。
没办法再骗自己了,我握着行李箱的手都在发抖。
那个兔崽子还说等圣诞节去看我们,让我准备一棵大点儿的圣诞树。
还有不到两个月,约定好的事他就这么慡约了。
我不能原谅他。
咬着牙往外走,我得知道真相,我弟到底怎么了,我必须要知道。
外面有人在等我,不出意外那就是李江洛。
我没有看过他的照片,柏林说要保持神秘感,以后见面的时候才会有更大的惊喜。
他把李江洛夸得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样样都好,又很爱他。
他不止一次说过想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我是支持的,虽然没见过李江洛,但只要我弟过得好,只要他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