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
方已说:“我想我爸妈了。”
周逍把方已拎起来,自己坐到藤椅上,再把方已抱上腿,搂着她说:“怎么突然想你爸妈?”
“你不是问我,欧维妙不是我的目的,什么是我的目的吗?”方已握住腹部的大手,说,“我查到我爸曾经在欧海集团工作过。”
大手似乎动了一下,方已低下头,掰起周逍的手指头把玩:“我爸走时我懵懵懂懂,我妈走时我无知无觉,我没能见到他们两人最后一面,其实他们很疼我,今天有人告诉我,我爸当初想回老家把我接出来,可为什么最后没有接成?周逍,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周逍贴着她脸:“什么?”
方已在他脸上蹭了蹭:“我明明有爸妈,至少五年前,他们全都在,他们曾经很疼我,可是我爸离开十六年,我妈离开十四年,我从丁点小的孩子长到这么大,他们没有机会见到,又或许他们曾经偷偷来看过我,只是我毫不知qíng。十岁后方律师接我走,我其实过得很幸福,从来没吃过苦,你看我连菜也不会做,就该知道。但我羡慕大方,她至少有一个‘爸爸’可以叫,但我什么都没有。大方问我是不是在那里受了委屈,我骗她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方已与方律师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方家亲戚当面不说,背地里却从不给方已好脸色,时常指桑骂槐说沈昭华的是非,方已再年幼,也懂得她们话中的含义,没心没肺只是表面,她记着所有对她不好的人,但她却没有立场去指责或报复那些人。
周逍问:“你现在还管大方的爸爸叫方律师?”
“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周逍笑着摸摸她的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每年只能见到自己的爸爸一两次,每次他会呆一个月,那一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也许是相处时间太少,所以他对我特别疼爱和愧疚,从不打骂,给我大堆玩具和零花钱,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他每年只给我三十天到六十天,这些时间加起来,最多不过两年,我跟我爸只相处过两年,这样一比较,你是不是幸福很多?”
方已第一次听到周逍提起自己的父亲,侧身问他:“为什么只有两年,你爸爸现在……”
“他不在了。”周逍说,“他离开后,我妈带着我外公外婆移民,我继续留在国内。我们都会长大成人,有自己的生活工作和家庭,后半生会和另一半度过,父母迟早会离开我们,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你想他们,是因为你还有遗憾,你这么执着的要找你母亲,也是因为遗憾。”
“遗憾”这东西太折磨人,求而不得,盼而不得,日思夜想,夜夜难眠,于是只能改变自己原有的人生轨迹,努力去追逐去企及,不得到不罢休,不得到会抱憾终身,可是过程荆棘密布,翻山越岭,也许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最后仍旧孑然一身走回头路,按部就班踏回自己原本的轨迹,经年后再回想,只能耻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和徒劳无功。
周逍牵起方已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有时候,‘遗憾’也不是全坏,至少因为它,你来南江市,遇见我,就算最后你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并没吃亏,时间和jīng力都没làng费,是不是?”
方已说:“你好看得起自己。”
“我向来如此。”周逍扬唇,“我这瓶红酒两万八,你喝了多少?”
方已说:“在这么有气氛的时候,提钱伤感qíng。”
“那到底伤了我们多少感qíng?”
方已拧拧眉:“大概两万?”
周逍不敢置信地拎一下酒瓶,说:“你真拿这个豪饮?”咬牙切齿,“败家!”说完倒出一杯红酒,把酒瓶递给方已,同她碰了一下杯,豪气道,“喝光!”
方已笑嘻嘻:“周逍,你真像bào发户!”
周逍用两万八的红酒成功安慰方已,方已晕乎乎入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周逍怀里,没有一惊一乍,没有尖叫哭嚎,她眨眨眼,打了一个哈欠,周逍睡眼惺忪,逗猫似得挠挠她下巴:“醒了?再睡一会儿,今天周六。”
方已揉着眼睛说:“尿急。”
周逍继续挠她下巴:“那起来。”
“我走不动。”
“我给你把尿?”
方已嫌弃:“你拉我起来。”
周逍瘫倒,垂眸瞄向她,方已整个人都趴在他怀里,而他则躺在藤椅上,束手束脚,浑身僵硬又酸痛,周逍说:“应该是你拉我起来。”
“哦。”方已再揉一下眼睛,坐直后拉住周逍的胳膊,“一二三,起!哎哟,你起来啊!”
周逍面无表qíng:“把你屁股挪开!”
方已指责:“平常健那么多身有什么用,被我压一晚就浑身无力。”
周逍觉得方已用词诡异,被她压?周逍腾地站起来,方已差点被掀翻在地。腰间一紧,方已被周逍打横抱起,周逍大声道:“帮你把尿!”
☆、第38章 方已病倒
天气已愈发冷,秋天还未仔细体会,冬天早已不知不觉降临,夜晚气温接近零度,方已在露天睡一夜,自以为有周逍这座暖炉傍身,必定安然无恙,谁知她还是病倒,看完一场电影回来,她开始咳嗽,周逍探探她的额头,说:“有点发热。”
方已毫不在意地吃着看电影时剩下的爆米花:“没关系,我回去喝两壶热水就能好。”
周逍抢走爆米花:“咳嗽不能吃这个。”说完仰头,把爆米花全倒进自己嘴里。
方已惊愕:“你抢我吃的!”
“有本事你从我嘴里抢回去。”
方已没有爆米花可吃,连家中的瓜子也被周逍收缴,她咳嗽不止:“我要把感冒传染给你!”
周逍常年健身,身qiáng体壮,十年没生病,他嗤笑:“信不信我跟你亲一晚上,第二天照旧没事?”
方已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他:“色……咳咳……色láng!”
周逍一掌盖住她脸,把她往卧室推:“离我远点,老实睡觉!”
天还没黑,方已根本睡不着,咳嗽停不了,头又有些晕,听见厨房传来声响,她喊:“周逍……周逍……”
周逍拎着两只热水瓶走进来,说:“今天把这两壶水喝完。”
“太多了。”
“是你自己说喝‘两壶水’就能好。”
方已回想片刻,死不承认:“不记得了。我想吃香辣小龙虾。”
周逍无视她的话,把热水倒进杯子,晾了片刻,他一言不发将杯递给方已,方已撇过头,周逍说:“你要自己喝,还是我来灌?”
方已钻进被子里,周逍把她挖出来:“水要是打翻在你chuáng上,今晚你只能跟我睡。说,自己喝还是我来灌?”
方已梗着脖子,赴死般说:“你来灌!”
周逍哭笑不得,把她扶起来,哄着她喝完三杯温水,方已才感觉稍好,昏昏沉沉睡过去。
睡了没多久,方已难受醒来,迷迷糊糊喊:“姐……姐……”又喊,“周逍……”
周逍luǒ着上身走进来,身上水还未擦gān,额角还有洗发水的泡沫,“怎么了?”
方已眯着眼睛打量他,攥住被子羞答答说:“洗澡啊?”
周逍被她这副模样逗笑,走到chuáng边弯下腰,挠挠她的脸蛋,笑说:“你要不要洗,我帮你?”
“你想做坏事。”
“什么坏事?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方已闷在枕头里咳嗽:“周逍,我难受。”
周逍探她额头,眉头拧起来:“发热了,我送你去医院。”方已却不愿意,死赖在chuáng上不肯走。她相信自己的体质,睡一觉一定能恢复,指使周逍再帮她倒水,周逍喂她喝完一杯,穿上衣服说:“我去买根温度计,你接着睡。”
周逍没有生过病,自然不知道附近哪里有药店,不过对面就是大型小区,有这么多居民的地方,没道理无人开药店,因此周逍立刻驾车过去,沿路找了十分钟,终于被他找到,可这家药店竟然关门,一问才知药店装修,下周一才重开。
周逍只好另找,半路接到方已迷迷糊糊打来的电话,他哄道:“乖乖睡,我马上回来。”
方已说:“帮我打包一份麻辣小龙虾。”
周逍没好气道:“再见!”
终于找到第二家药店,周逍停好车往里走,突然听见有人喊他:“周逍?”
他闻声回头,竟然见到欧维妙一身láng狈站在那里,白色外套都是灰,脸上也有污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周逍随意点了点头,径自走进药店里,买了一支温度计和几盒感冒药,想了想,问店员:“咳嗽该吃什么药?”
店员拿出几种牌子的止咳糖浆,周逍索xing全都买下,打电话知会方已:“我买了很多药,你饿不死,哦,还有止咳糖浆,你也渴不死。手机快没电了,我很快回来。”
另一边的柜台前,欧维妙买好药水和棉签,店员建议她:“小姐,我看你摔得不轻,最好能去一下医院,我担心你有骨折。”
欧维妙一直看着周逍,见到周逍不知在同谁打电话,嘴角上扬痞痞的,她拿上药,说:“不用了,谢谢。”不知不觉跟着周逍走出药店,在他身后说,“周逍,你感冒了?”
周逍敷衍道:“没有。”
“那是方已感冒了?”欧维妙见周逍没有停下脚步,上前挡住他去路,“方已是不是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周逍似笑非笑:“哦?”
欧维妙抿抿唇:“这几天我一直没机会见到方已,我知道她对我有点误会,我想向她解释。”
“我想不需要。”
“周逍,那我想麻烦你帮我带话给她。我承认那天她写的方案,我做过手脚,我不希望她留在欧海。”
周逍没想到欧维妙如此坦白,不禁勾起他好奇心,洗耳恭听。欧维妙正色道:“我跟予非是青梅竹马,中学时我出国,今年才回来,我跟他在一起半年,感qíng一直很好,我以为他很爱我,原来不是,在见到方已之后,我知道不是。他对方已的那种体贴,那种无微不至,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看方已的那种眼神,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能清楚记得方已爱吃的菜,龙虾、鱼、凤爪,但他从不知道我爱吃什么。我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我希望方已能马上从欧海消失,工作哪里都能找,她为什么非要留在欧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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